第46章
第46章
之後時秋寒确實每隔幾天回來一次, 但看起來總是很累。
兩人如今都有各自的事情,能碰到的機會本來就不多。
這麽一來,氣氛迅速冷了下來。
易塵忙到半夜回來, 見到時秋寒的座駕在家, 本以為他在,可博納德卻說人已經睡了。
易塵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過了零點。
…确實該睡了。
只是,對于忙碌的人來說好像比從前早了太多。
他簡單吃了幾口東西,坐在客廳裏突然有些茫然。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住下去。
博納德見他還不着急休息, 忍不住問了一句。
“忙了一天, 易先生不累嗎?”
易塵笑笑, “不累, 我在這坐一會, 馬上就上去,您先休息去吧。”
“那好,天氣越來越冷了, 易先生也早點休息。”
“好。”
自從來了別院,家裏傭人從上到下就緊着自己來。
除了每日膳食,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有家庭醫生過來給他做體檢。
他這身體雖然沒有正常omega的身體好,卻已經比從前好多了, 哪有那麽容易着涼。
他一直在樓下坐到天色大亮才上去睡覺。
《精神力》後續的重頭戲份正在緊鑼密鼓的拍攝中, 高帆現在日日跟組,帶着團隊制作配樂。
易塵這兩天在公司碰到高帆一次,高帆讓他有空去一趟, 順便給個意見。
他第二天沒事, 下午醒來便去了劇組一趟。
看到劇組的狀況,他這才終于明白時秋寒最近為什麽情緒一直不對。
男主人公前半輩子沉浸在戰場中, 退役之後不但日日遭受失控的精神力折磨,還有嚴重的應激抑郁等症狀。
随着年齡增大,幻聽幻視,日日活在過去的夢魇當中。
聽林導說,為了情緒的遞進,時秋寒除了正式開拍和試戲,在片場幾乎不會和誰交流。
他入圈多年,在演技上一向有自己的一套。
但這種戲拍下來,免不得就得傷筋動骨,對演員自身影響很大。
易塵心頭動了動,蹲在場邊看了一會。
這就是最近的時秋寒。
怪不得他看起來總是很沉默,也不像從前一樣逗自己玩了。
高帆見他擔心,也不說什麽,今天他也就是讓易塵來看看,給點意見。
沒成想倒好像惹了他的傷心事了。
克萊一早就發現易塵來了,想湊上前去說兩句話,卻見他定定的盯着自家哥哥看。
他靈機一動,又默默退了下去。
沒個契機,感情怎麽能升溫呢?
易塵容易心軟,哪怕路邊個狗哭了,他估計都會上去安慰兩爪子。
何況今天還是他可憐的alpha。
兩人剛剛共度過發情期,發情期前後omega的激素上升,對自己的alpha非常依賴。
他就不信沒點作用。
時秋寒正在準備一場精神力失控的戲份,這一場他砸光了房間裏的東西,場面支離破碎。
所到之處如同飓風卷過,破壞力極強。
不但如此,還将自己弄的滿身是血。
現場本來準備有血包,但是因為鏡頭銜接問題,時秋寒和林導商量了一下,盡量營造真實感。
所有機位都架設起來,準備一鏡過。
看到現場所有人都忙了起來,易塵還不知道是要做什麽,他對電影拍攝不太了解,有些術語也聽不懂。
直到瞥見時秋寒赤手碾碎了水晶燈盞,易塵當即站了起來想往前去。
卻被克萊給攔了下來,“別過去。”
易塵完全不理解,“為什麽?他受傷了你沒看到血嗎?碎玻璃都插入手背了。”
克萊擰眉,一開始和林導商議的并不是這樣。
那一瞬間,現場所有人也都驚了,這場戲大家都準備了整整兩天,時秋寒的情緒又非常到位,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喊停。
大家都瞪大了雙眼。
仿佛時秋寒真正成為了那個上将,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又正在經歷着精神力失控的痛苦。
別人或許不知,但易塵上次看過那個房間後,就明白了時秋寒為什麽選擇接這部電影。
時秋寒的經歷和劇中主人公太過相似,所以他才能感同身受。
只是不知道,未來會不會有那麽一個omega來為他療愈苦痛。
“易先生,我哥既然這麽做了,就一定有他的考量,這場戲…一定會過。”
“可是…哪裏有這樣拍戲的。”看着時秋寒身上的血,易塵眼圈一紅,“假的才叫拍戲,有他這麽拍戲的嘛。”
克萊喉頭動了動,他哥做什麽事情一向認真,無論是作為元帥,還是作為影帝。
這部電影他之所以接,可能也是有太多感觸的地方。
其實這部戲的編劇沒有對外公開,這部戲的原型就是幾年前軍部赫赫有名的諾蘭元帥。
離開娛樂圈前的最後一部戲,時秋寒想給自己一個交代,也想為軍部這些年默默付出的所有軍人們一個交代。
“易塵,這場戲大家都準備了很久,我哥…可能是想展示出最連貫的情緒效果。”
易塵眼睜睜看着時秋寒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将一整間屋子毀于一旦。
一時間,他仿佛看到時秋寒在四樓那個囚籠中獨自捱過的日日夜夜。
這場戲其實不到十分鐘,但現場的人卻高度集中。
每一個機位,每一個鏡頭中男人的情緒都沒有一點瑕疵。
聽到林導喊cut,所有人不約而同響起掌聲。
劇組最近因為戲份都很負面,平常除了講戲的時候,連個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很是壓抑。
這個鏡頭雖然沉重,很多工作人員眼底含淚也要為時秋寒送上掌聲。
只是時秋寒臉上情緒卻沒有絲毫變化,像個只是來趕戲的機器,面無表情的看着醫務人員為他處理身上的傷口。
林導過來拍了拍時秋寒的肩膀。
“一鏡過了一整場戲,可以納入戲劇教科書了,所有機位各個角度的表現都很完美,完全不用再補鏡頭了。”
“是啊是啊。”連一向戰戰兢兢的副導這次話都多了,“今天這場戲拍完,時老師可以稍作休息一天,整理一下情緒,別太累了。”
林導心頭動了動,“秋寒,待會處理好傷口,和心理師去聊一聊?”
“不用了。”時秋寒擰了擰眉,前些年每周一次的心理師,他看夠了。
見醫生動作慢,男人直接用消毒水淋在了腿上的傷口,看的衆人忍不住到抽一口氣。
像是淋在自己身上一樣。
可男人好像一點疼痛都感受不到,沉默的處理傷口。
易塵遠遠看着,一向漂亮的小臉皺成了一團,他覺得自己今天好像重新認識了時秋寒。
他掙開克萊,也顧不得還在劇組,忙小跑往時秋寒跟前過去。
臨到跟前,看到已經不成樣子的房間和時秋寒衣服上的血跡,他無端又有些怯懦。
直到醫生小聲提醒時秋寒,“幸好後面的戲份都是連貫的,不過您手上的傷口有些深,可得好養。”
“沒事,多去幾次療愈倉,會恢複快一點。”
兩人正說話,時秋寒手上的東西突然被人接了過來,“我來吧。”
見是易塵,男人詫異。
“…什麽時候到的?”
易塵小心翼翼蹲下去,看着他腿上被玻璃渣刺入的傷口,眉頭深深擰着,像個小老頭。
見兩人舉動自然,身旁圍着的人都自動退往外圍。
不過都不約而同的斜着眼睛,自動往這邊看。
這兩人明顯不像表面那樣,只是同公司前後輩。
在內洛片場呆過的人,此時心裏都已經有數,但大多還是不明白的人,躍躍欲試的想要去窺探。
克萊在一旁和執行導演耳語了幾聲,才驅趕着衆人散去。
易塵仔細幫時秋寒上藥,注意到他渾身上下都是傷口,心裏又無奈又生氣。
“你還有空關心我,我還是第一次見人這麽拍戲。”
聽出易塵語氣中的關懷,男人難得神情放松了些。
沒有再抗拒別人的觸碰,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沒辦法,大家為了這場戲準備了很久,一鏡過是最好,重複拍攝,不光道具組為難,妝效組和其他組也要一起動起來,耗費太大。情緒上也需要不斷調整。”
方才聽了克萊的解釋,易塵大概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可還是生氣,其實他完全沒有立場生氣,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哦,那你很棒,聽到大家的掌聲是不是很滿足,很驕傲?”
聞言醫生處理時秋寒傷口的手都忍不住一顫,這小omega哪裏來的?
導演都不敢這麽跟時秋寒說話,他瘋了不成?
好在時秋寒對痛感的認知,一向比常人更遲鈍一些,對于醫生的失誤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怎麽了?一早誰惹你了,氣性這麽大。”
克萊在一旁看着,笑眯眯的非常欣慰,他就說有用。
聞言易塵手一頓,堪堪才找回了理智,但還是壓制不住心頭的不适。
“…沒人惹我,我自己跟自己生氣。”
克萊嘴巴快裂到耳朵後了,越看越興奮。
“什麽?”時秋寒垂眸挑起易塵的下巴,想要看清他的臉。
卻因為動作太過輕佻,下一秒便被易塵一巴掌拍了下去。
聽到巴掌的聲音,周圍所有人都是一驚,醫生吓的手上藥水都撒了一地。
而那些似有若無關注這裏的人,都沒忍住瞪大眼睛,有些懷疑自己方才看到了什麽。
時秋寒看着手背上的紅痕,這才察覺場合是不太對,而且易塵似乎是真的不開心。
他有些想不通。
然而餘光瞥見笑的跟個傻狗一樣的克萊。
他冷不丁一個眼刀子甩了過去。
“看我傷成這樣,你很開心?”
克萊一驚,忙斂了笑容。
“…額,我其實是傷心,傷心的都要哭了,不過…一想到這場戲終于過了,就沒忍住又笑了。”
時秋寒抽了抽唇角,“閉嘴!”
易塵和醫生看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你自己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