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話這麽說,吳文哪敢。
要是被任辛樹知道,他還不得被人扒掉一層皮,于是開着車七扭八拐,最後停在常去的私房菜館,示意小孩穿好衣服下來。
結果初夏沒動。
“初夏,不餓嗎?”
礙于身份他也不好催,吳文也蠻喜歡軟糕團子般的初夏,甚至不顧在停車場外,手扶住膝蓋半蹲身子哄。
這幕恰巧被倚在二樓的人看見,對方哦呀一聲,擡手撚滅手中長煙,明顯對上車內那孩子的視線,饒有興致抵住嘴唇。
似乎察覺這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吳文連頭都不回,直接雙手攤開擋住初夏小臉,刻意揚起聲音。
“這裏面有只大鴨子,是會叼小孩兒走的,初夏可要跟緊我,否則——”
“你好煩,吳叔叔。”
吳文神情有瞬間空白:“……”
“如果真的有鴨子,吳叔叔比鴨子聒噪上百倍。”
初夏偏頭,順勢推開吳文堵住車窗的手,仰起小臉對上靠欄杆的男人,同樣用細長食指壓在唇邊,轉而朝對方攤開手心,抛出個笨拙地飛吻。
結果還沒等後者反應,初夏的視線越過石化原地的吳文咯咯笑開,眼睛彎得如羊角蜜,一吮滿嘴的甜。
按理說,樓上男人不應該回應。
可初夏身形偏瘦,還抱着一團雪白毛絨外套,乖生生坐在車裏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把他摟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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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辛樹那個家夥,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裏玩得比誰他們誰都花。
“……”
先前那個乖乖軟軟的初夏呢?
吳文靜默。
仿佛遭受天大的打擊,他腳步都在飄,時不時幽怨回頭望一眼跟在身後的初夏:“可是吳叔叔把你帶出來的诶。”
初夏板着小臉。
今年冬天,少年身子開始抽條,常年被任辛樹慣養,他站在飯館門口的玉竹屏風前,活生生像竹子點化成精,風骨正清。
看得從樓上下來的男人喜歡得緊。
“喂。”
初夏仰頭尋找聲源,只看得見憑欄處森密綠植,樓梯腳步聲起,他轉身還沒看清來人面孔,吳文先一步擋住。
“喂什麽喂,你可不能動他。”
“哦呀。”
随着聲音逐漸靠近,初夏從他背後探頭,眼前視野一暗,下秒側臉貼來一雙冰涼,無名指輕輕按住初夏後耳。
“你好,小初夏。”
冰冰涼涼發絲落來,男人很快收手将其別在耳後,可初夏覺得稀罕,他掌心托住發尾,又微微晃動。
看他玩得開心,黎先生喜歡,向來懶得理會旁人的男人一反常态,恨不得将初夏抱在懷裏使勁親親。
當事人不語,吳文看得心驚膽戰。
要是被任辛樹知道他帶着初夏見黎先生,搞不好得扒下來層皮,當下恨不得扒開黏在一起的兩人,面容笑容略顯扭曲。
“我說你能不能收收味兒,任辛樹可寶貝這個孩子,你要是碰了他。”
吳文瞪眼,伸手在脖子間比劃。
“五個頭都不夠那兒寶男砍。”
黎先生充耳不聞,喜歡初夏喜歡得緊,他們這行見得污穢多了,遇到個幹淨的就忍不住親近。
“我姓黎,是這兒老板,你可以叫我黎先生,也能喊黎叔叔。”
向來只會抄起銅煙杆揍人,黎先生刻意柔和眉眼,聲音越來越柔和,看得吳文驚恐,剛要手忙腳亂把初夏從老狐貍精懷裏拔出來。
“黎哥哥好。”
聲音脆生,音調略長,黎先生明顯愣住,身子彎得更低些。他穿了件純黑帶有手工刺繡的襯衫,領口敞開,更顯脖頸修長,一字鎖骨鋒利像開刃的刀。
初夏垂眼,嘴角含笑,神情微妙。
如果仔細看,便會察覺他眼底根本毫無笑意,冷冰冰如個人偶娃娃,可惜無論黎先生還是吳文都未察覺,尤其是前者,牽住初夏的手帶他往樓上走。
“這兒都是淮南菜,小初夏吃得習慣嗎?要不再單獨做一份鍋包肉,我們小夏沒有忌口的東西是不是?”
說是詢問,黎先生似乎也沒等初夏回應,他穿雙平底布鞋,褲擺寬大,走起路來搖曳生風。配合用發帶束在腦後的發,從後面打眼看還真分不出男女。
等兩人行至拐角。
“初夏,再叫我一聲。”
對方要求突兀,初夏回神,凝視黎先生一臉期待:“黎哥哥。”
面前人頓時眉笑眼開,彎腰使勁親了他頭頂:“其實,初夏應該叫我黎叔叔,我跟你監護人差不多年紀。”
初夏哪不知道他意思。
“黎哥哥看起來比他年輕好多,這裏都沒有皺紋。”話音剛落,初夏伸手指尖摸摸黎先生的眼角,看清他眼底的饒有興趣,踮腳在人下巴落了一吻。
“還很香。”
“……”
他只是不被準許與外界接觸,不代表性格木讷,從任辛樹身邊逃出來的興奮幾乎要吞噬他的意思,初夏現在迫切需要某個宣洩口。
黎先生就是很好的用具。
初夏裝作未聞出來,鼻翼微收,小動物似嗅嗅,順勢咬住下唇:“好香呀黎哥哥,這是什麽味道呀?”
“……”
顯然,黎先生未料初夏如此大膽,他愣在原地,任由對方的小細胳膊纏在肩膀,溫涼如上好的玉,多停留片刻便會上瘾。
“初、初夏?”
話音剛落,誰知初夏非但未松手,反而恃寵而驕後仰,差點沒把黎先生拉個踉跄,男人趕忙伸手扶住他的背,将人固定在懷裏。
流暢動作逗得初夏咯咯直笑,黑密密睫毛垂落,隔空撓軟了黎先生的心。
男人抽了口氣。
怪不得,任辛樹從不讓他們見人。
要是他有這麽個漂亮寶貝,別說帶出門,定然都不會叫人知道,藏在家裏就讓自己親親抱抱。
——黎先生甚至思考計劃可行性。
“哎呦!!祖宗啊!你放開他!”
随後趕到的吳文撞見這幕,吓得都要給初夏小祖宗跪下,誰不知道任辛樹是個狗鼻子,若問出來黎先生的氣息,搞不好真能活剝了他皮。
吳文臉都皺成面團,掰住初夏的胳膊将他們拉開,老母雞護崽似将人攬在身後,伸手輕拍被黎先生碰過的地方。
“直接吃火鍋吧。”
味重,能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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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三人回廂,鬧劇才堪堪将歇。
初夏自然在主座,托着下巴,百般無聊注視面前堆成小山的飯菜。
“嘗嘗這個。”
一片翡翠葉夾肥牛放在碗裏,為方便他入口,小根牙簽還被貼心去除,吳文眼巴巴看着初夏。
不給面子就不給,初夏視線漫無目的游蕩,從低頭翻手機的黎先生身上移開,落在包廂角落垂手而立的服務生。
誰知對方剛好擡頭,眼裏怨毒如刀劍,看得初夏挑眉。順着人視線,瞥見為他剝蝦的吳文。
“……哇哦。”
他笑,引得兩人側目,吳文還以為初夏不滿基圍蝦的味道,沾好醬料放在碗邊,臉都皺成苦瓜。
“祖宗還哦呢,要是你餓着肚子回去,任辛樹不得解剖我。”
黎先生湊熱鬧:“那初夏跟我走。”
“你做夢!!”
吳文爆發高鳴,他怒視,見黎先生還是那副無所謂看熱鬧的模樣,才曉得對方開玩笑,松口氣卻依舊心有餘悸。
“你又不是不知道,任辛樹脾氣一上來,都能把你這地給掀了。”
黎先生神在:“哦。”
吳文再次吹胡子瞪眼。
他們倆拌嘴,初夏攪了攪勺子,趁着他們不注意,伸長胳膊,直勾勾盯着那位服務生,嘴角微勾。
啪嗒。
陶瓷摔在大理石的響動清脆,頓時止了吵鬧話頭,吳文起身:“初夏?”
黎先生眼光一暗。
“對不起,吳文叔叔,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初夏邊說邊彎腰,剛要去撿,誰知那名服務生先到,蹲下身撤走地上勺子,轉而為初夏換成新的擺好。
初夏沒搭理,他扭頭關注吳文,還沒看清對方臉,結果肩膀搭來黎先生的手,男人不知何時來到身邊,俯身幾縷發絲垂在初夏手腕,弄的他有點癢。
“我帶你去廚房,看看想吃什麽糕點,順便再帶兩份果盤上來。”
很撇腳的理由,初夏本不願搭理,見吳文神色凝重,還是慢吞吞起身跟在黎先生身後,出門前他目光偏移,落到了服務生那處。
由于後者低着頭,初夏并未捕捉到異樣,房門合死,他很有眼力閃去隔壁包廂,仰頭打量黎先生略顯驚訝的臉。
“你要罵我嗎?”
初夏笑。
誰知黎先生伸手,掌心輕輕貼住他側臉,美眸中神色複雜,靜靜搖頭。
“不開心嗎,初夏?”
初夏笑容更大:“怎麽可能呢,好不容易從任辛樹身邊逃出來,我還沒玩夠兒,哪有時間不開心。”
黎先生僅是沉默。
就算初夏想轉移話題,另一個人不配合,他也沒辦法。思來想去,能讓兩人反差這麽大的,也就剩那個莫名其妙的服務生。
哦,也是。
——處處關在家裏的玩意兒,哪裏比得上擺在外面的花盆。
初夏歪頭,躲開黎先生的愛撫,無視對方瞬間無措的臉,猛一蹲身子從人臂彎下滑出去,反手用圍兜纏住門把系了個死結。
“你們都喜歡他,那我消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