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你瘋了?!

初夏錯愕睜大眼,他飛撲到窗邊。岳夜站在門口不遠處的松樹旁,他的位置正好形成視線盲區,不愧是來了多次的心理醫生,完美躲開正門監控範圍。

但是他這個時間來做什麽?

牆角挂鐘滴滴答答,初夏收回視線,他稍稍拉開窗簾,更好讓岳夜看見房間情形,卻不敢再往前靠近。

房門響動細微。

原本在一樓的任辛樹上來,手裏端了杯熱牛奶,見初夏抓住窗簾邊拉開,面容雖不動聲色可男人眼底閃現暗光。

“冷不冷?”

實在是捉摸不透這家夥的想法,初夏停頓片刻,眼睜睜看着任辛樹邁步過來,視線随即窗外。

“初夏還有看夜景的習慣?”任辛樹嗓音輕柔,帶着點點笑意,若是旁人定然覺得他生性平易近人,落在初夏耳中如魔鬼低語。

幾乎不給初夏反應空隙,他猛地拉開窗,遮光簾被寒風卷挾翻滾,輕笑外洩,聽得初夏膽顫心驚。

——要被看到了?

雖然不确定任辛樹發現岳夜的概率有多大,但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初夏準備将人引開,好給岳夜行動機會。

他凝視着手中的玻璃杯,熱牛奶溫熱,即便任辛樹在裏面加了不少糖,可依舊掩蓋不住散發的奶腥氣。

好惡心。

鼻腔比味蕾更敏感,初夏仰頭一口氣咽下去,嘴巴裏充斥的氣息令他眼眶發酸,忍住嘔意伸手将杯子遞到任辛樹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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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偏頭,看清空掉的玻璃杯顯然驚訝:“今天這麽乖?”任辛樹而後反應過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明顯。

初夏緊繃住背,他點頭,竭力控制眼球處于中立位。直到任辛樹似笑非笑合上窗戶,插肩而過時輕拍他肩膀,才邁着步子不疾不徐到床邊坐下,拿起床頭早就被初夏翻爛的童話書。

雖未開口,他擡手上揚,看得初夏渾身發毛:“我早就過了看童話書的年紀了。”

似乎是在警告任辛樹,又像提醒自己,初夏深呼一口氣:“還有半個月過生日。”

話音剛落,房間瞬時安靜下來。

任辛樹聽着,嗯了聲,反手掃了眼書籍封面,順手丢回床頭桌旁。望向初夏的眼神不鹹不淡,

“……”

良久,他開口詢問:“所以?”

“所以……你不用再像照顧小孩子那樣照顧我。”初夏深吸氣,他想讓自己的面部表情自然些:“我已經長大了。”

說到這兒,他抿嘴。

因為任辛樹站了起來,幾步邁到他跟前,兩人相距幾厘,稍稍低頭便能觸碰到對方身體。

初夏被他舉動吓到,渾身僵硬不敢言語,生怕任辛樹忽然行動,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更何況,外面還有岳夜。

就算他們距窗邊半米,可初夏不敢完全保證岳夜看不到,他剛要裝作呼吸不暢後退,結果任辛樹先一步行動,拇指自然而然按在初夏的唇邊。

力度不算重,可吓得初夏不清。

他喉嚨緊繃剛要驚呼,誰知任辛樹僅沿着他唇邊移動,後撤身子收手,初夏目光下落,看清男人指腹的白奶漬。

“還說自己是大人,誰家大人喝個牛奶都能喝出來奶胡子,羞羞。”

不等初夏發問,任辛樹的解釋随之落來,他語氣輕松仿佛再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話音落下的瞬間,左手貼在初夏側臉,溫熱掌心包裹住小巧肉潤的耳垂,不輕不重擠了次收手。

“別怄氣了,初夏。”

他聲音很輕淡,若不是靠得近,初夏險些忽略這一細微動靜。

任辛樹随即補充:“我只有你。”

這話很有意思,不了解任辛樹的還以為男人是向自己養大的孩子低頭,其實是想借此手段,在道德層次捆綁住初夏,讓他心生愧疚。

“……”

若往常,初夏可能會回句我也是。

眼下不知怎的,他無法開這個口,而任辛樹似乎就要等這句話,單手插兜靜靜站着,落在初夏頭頂的目光不可忽視。

涼風吹得初夏哆嗦。

窗戶未關嚴,寒風夾雜些許泥土的腥氣,沖進二樓暖黃光線裏,天邊遠遠傳來陣陣雷聲轟鳴。

要下雨了,在這個深冬天裏。

顯然,對于這座北方城市來說,寒冬天落雨不太常見。任辛樹吩咐初夏關好窗戶,他去一樓檢查下門窗離開。

趁着此空隙,初夏忙撲回窗邊,在昏暗中尋找岳夜的身影,一無所獲時癟嘴,極力克制住眼眶裏的淚。

他想走的。

他不喜歡任辛樹了。

他覺得男人有點奇怪。

“咕、咕咕。”

冬日黑夜,鳥類絕緣,初夏猛地擡頭,卻見窗邊甩上來個八爪鈎,正好卡在窗棱。

鋼鐵摩擦細微,初夏心跳飛速,即便他看不見岳夜身在何處,也顧不得思索,靜悄悄爬到窗邊。

可惜無論岳夜還是他自己,都忽略這常年不運動身體所具備的平衡力,外加初夏皮膚本就嫩,他還沒來得及體會到出逃的刺激,掌心傳來的痛感令他哆嗦。

“嘶——”

他也不想松手,可麻繩表面的毛刺紮得初夏飙淚,這個人咚一聲摔進了灌木叢,吓得躲在暗處的岳夜不清。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去抱初夏……

庭院大燈驟亮,照得整個院子。

明晃晃的,連鳥都無處藏匿。

他們這邊響動太大,任辛樹也不是聾子,初夏吓得渾身僵硬,以至于都忘記後腰的痛,仰面躺在草垛裏望向黑壓壓夜空。

要被發現的痛苦掩過一切,初夏掙紮着剛要起身,卻聽門口傳來動靜,草叢窸窣,踏在石板的鞋跟響脆。

“我說任大老總,這深更半夜的開這麽大燈,真不怕擾民哦?不過你這庭院燈挺不錯,也是找人手工定制的?”

黎先生嗓音宛若天籁。

初夏猛地打滾,将自己藏進草叢與牆壁的縫隙間,偷摸摸爬到拐角處,擡頭看見通往車庫的圍欄開了條縫,而岳夜正好半蹲在暗處露出半只腳。

他的心跳忽然加速。

身後對話繼續。

“黎老板?”這是任辛樹,他蹙眉聲音疑惑:“怎麽是你。”

“不是我還有誰?”

黎先生樂呵呵,往日向來披散在肩的頭發高高紮起成馬尾,說話間擡手拍下照向草叢的庭院燈。

“……”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

眼看着那道小小身體離開,黎先生雖然心底松口氣,面容還是不顯,順勢彎腰從草地撿起先前故意丢下的鑰匙,舉在任辛樹眼前晃悠。

“喏,就是這個。”

他收起揣進兜,開始為初夏逃離争取時間,也不知岳夜辦事效率如何,如果事情卡在他那兒,他早晚要去那個拳場把人攤子掀了。

任辛樹不冷不熱嗯了聲。

庭院燈也逐漸黯淡,一圈虛弱白光繞着邊緣轉了圈,最後同中心一起化為黑暗。

“天要下雨了。”

離開前,黎先生忽然冒出來句,他仰頭凝視霧沉沉的夜空,随着院落枯葉吹在兩人腳邊,遠處傳來一聲車鳴,他朝任辛樹露出如負釋重的笑容。

“辛苦了,任大老總,做個好夢。”

/

面包車急馳在黑夜裏。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就算打到決賽對決時,面對比他高壯數倍的對手,岳夜的心跳也沒如此失控,幾乎快要蹦出來般驚險。

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油門指針再往上調幾毫米,直到抵達了城區限速,岳夜才勉強清醒,緩緩踩住剎車,拐上通往汽車站的繞城高速。

他們都不敢賭,任辛樹在警局那邊有沒有熟人,所以只能趕在節骨眼,送初夏去無需身份證的夜間長途大巴。

岳夜視線後落。

初夏似乎還未恢複力氣,半爬在後座喘氣,即便他說自己并沒有受傷,可從他側臉被樹枝劃出的一道細小血痕來看,事情好像并非表面簡單。

不過,情況也容不得岳夜細想。

“腳邊的箱子裏放着外套,先把衣服換好吧,行李箱不算大,隔層的暗兜裏有四千塊錢現金,足夠你抵達我朋友家裏——哦,你應該還記得他,在我之前的那個心理醫生。”

岳夜解釋,他察覺到初夏動作的猶豫,拿弟弟岳白出來擋槍:“裏面近一半都是岳白那小子的壓歲錢,他還說等放寒假去找你玩。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他過去。”

“……”

後面沒了動靜,停頓片刻,換衣服的響聲微弱,岳夜忙收回落在後視鏡的目光,目不斜視盯着遠處地平線。

良久。

“謝謝你,岳夜。”過了會兒,初夏補充道:“還有黎先生。”

岳夜笑:“要是知道自己名字前面是還有,估計又傷感秋月了。”

明顯是活躍氣氛的話,初夏卻笑不出來,坦白來說,他心中的不安與慌亂遠遠大過出逃成功的喜悅。現在也無法追溯這感覺從何而來,他扭轉身子望向後車窗,只有黑壓壓翻滾的雲。

衣服是新買的,毛絨領子偏硬,他撥開些許,露出被紮得偏紅脖頸,有點痛。

或許正是這份痛感,讓初夏有了幾分真實,他伸手降下車窗,寒風夾雜着水汽撲在他臉上,初夏的視線微晃。

他真的,逃出牢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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