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清晨起來，初夏被鍋碗瓢盆震醒。
腦袋連帶耳朵共振，吵得他躺在床上緩了許久，才勉強坐直身子，看清指向六的床頭鬧鐘。
莫希在發癫？
他清清嗓：“莫希老師？”
對于人的稱呼，可謂是千變萬化，想到什麽說什麽，無定數。
“哎！哎哎哎！初夏！”
莫希嗓音掩不住其中驚慌失措，結果話音未落，如同公雞打鳴響動伴随鍋鏟砸地，叮叮當當吵得整個清晨不得安寧。
見廚房門口冒出個小腦袋，莫希顧不得濕漉漉的胳膊，忙要推初夏出去。
“油煙大，去別處玩。”
“是嗎？”
初夏出聲疑惑反問，盯住冷煙冷竈半響未吭聲，伸手指向還未化開的肉，即便他在任辛樹身邊幾乎沒踏入過廚房，但也曉得凍得團的肉不能直接下鍋。
正想着，忽然聞到焦味，初夏猶豫伸手。
“怎麽啦，沒事，等下就能吃飯了哈。”
莫希完全忽略他發來的信號，還在一個勁兒想把初夏送出去，結果油花比他動作更快，噼裏啪啦飛濺到手背，疼得青年嗷一聲蹦起：“初夏！”
“喊我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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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到的少年滿頭冷汗，別說做飯了，他去廚房頂多是倒杯水，或者是拿點小面包。毫不誇張說，初夏都不太會打燃氣竈。
顯然意識到這點，莫希嗷嗷叫着拿起鍋蓋，閉眼将東西壓在上面，油點噼裏啪啦反跳玻璃壁，他驚魂未定同初夏對視。
兩人面面相觑。
還是初夏頗為困擾啊了聲，示意莫希關上火，後者視線迷茫，他吞吞吐吐回複。
“肉，可能煎糊掉了。”
莫希也沉默，雖然事實可由初夏說出來，着實有點掉面子：“沒事。”他一邊打哈哈，一邊将鍋蓋移開，露出裏面的肉：“大不了咱們吃烤肉。”
可能油脂都被煎出去，所以動靜比先前小了些，初夏滿眼的不信任，還是壯着膽子探頭，默默撿起鍋鏟，輕輕将那塊冰蛋翻個。
“......”
有那麽一瞬間，初夏以為肉塊施展了隐身術。
凝視黑黢黢的鍋底，一時分不出哪裏是鍋、哪裏是肉，初夏為了顧忌莫希的面子，再次翻動鏟子把東西颠倒個兒。
結果忘記一糊俱糊，這下連帶好的那面也跟着沾染鍋灰，徹徹底底成為黑蛋蛋。
“啊，啊哈哈哈哈。”
此時的莫希還在強顏歡笑，他故作鎮定晃動鍋柄，将那團肉再次翻過去，從容合上鍋蓋，裝作全部都未發生的模樣，笑眯眯望向初夏。
“咱們去鎮上吃吧？有家羊肉湯館很香。”
掩蓋罪證也掩蓋的不徹底，莫希推着初夏後背往外走，心中懊惱大過無奈，未料廚藝退步如此迅速，他想給人做點葷菜補補身子都困難。
這下可好，沒成功也就罷了，是不是在初夏心裏，給他留下莫希哥哥就是個笨蛋的印象？
他不敢問。
借幫人系圍巾的空隙，視線忍不住往初夏小臉飄，見對方臉色如常，清咳幾聲，算是将意外事故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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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清晨，人不多，冷空氣刺鼻。
就算有圍巾裏外三層包裹，剛出門時，初夏依舊被激得鼻腔痛，張口呼吸好幾次才緩過來。他捂住紅透的鼻子，看着慢悠悠推出自行車的莫希，聲音甕聲甕氣。
“除了篝火晚會，還有別的好玩的東西嗎？”
“有啊，那片在山林的湖，近來降溫，估計周圍都挂了霜。不過現在太冷，要是去得把你凍得受不了。”
莫希也是随口說，畢竟初夏怕冷，更重要的是如果到那，要經過先前的福利院。保不準初夏會回憶起來過去的事——
“不過就是個山區小鎮，哪有那麽多好玩的。”
他岔開話題，拍拍後座示意初夏上來。
想要人坐得更舒服些，莫希早綁好了海綿墊子，見人猶猶豫豫還是選擇并腿坐，他心底發笑，表面還是正常神色。
秀秀氣氣，真不像他教過的那些半大小子。
下山的路永遠來得順暢，掌握好平衡跟車速，剩下的就平穩滑行即可。莫希已經走習慣，這次加了初夏，他可謂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又見一下路口。
“初夏，要拐彎了，你坐好哈。”
“......”
沒有聽到意料中的回複，莫希呃了聲扭頭，結果眼前視線一晃，初夏板着臉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稍稍快走幾步，超過了騎車的莫希。
“莫老師——”
他聲腔拉長，調侃意味嚴重，眼睛微微眯起，狡黠不容忽視，看得人心底直發軟，連莫希都失去力氣，輕輕哎了聲。
“再這樣下去，等喝到羊肉湯豈不是中午了？”
初夏對莫希的稱呼很有意思，叫哥哥時為普通的稱呼，表示心情尚可。如果換成莫老師，基本是半調侃、半無語的無奈。
聽出來他話中意思，莫希輕咳。
“這不是害怕摔到你......”
奈何這話太沒有說服力，莫希聲音越來越小，他幹笑兩聲，任由初夏接過車把，努努嘴示意坐在後面。
“你會騎？”
回應質疑的是初夏上翹的嘴角。
“捏緊剎車，下面幾個彎陡，搞不好會飛到草垛裏去……”
莫希還在絮叨，他緊緊扯住初夏衣擺，自然未察覺少年觸碰到車身，眼中閃過片刻好奇與生疏。
啊，左腳踩上去，往前蹬就好？
念及莫希動作，初夏照葫蘆畫瓢，也不知是新手保護期還是他平衡力好，第一次竟很順利滑出去。
看來也不難。
初夏先前誇下海口，又怕在莫希跟前丢面，後背緊繃都快成鋼板，靠在後面的莫希自然察覺，他咦了聲擡手。
“初夏，床不舒服嗎？肌肉好緊。”
啊不對，就他這小身子骨，還能有肌肉？沒瘦成皮包骨就算好。
話說回來，初夏不是被富商領養走了，怎麽還能營養不良？
莫希心中生疑。
若不是看在初夏被養得細皮嫩肉，不像是吃過苦頭的模樣，他真的會沖到福利院，翻箱倒櫃也要把當年資料翻出來。
“放松，初——”
他伸手掌心靠在初夏後腰，本想幫人按下舒緩，誰知後者猛地一哆嗦，瞬間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就要往旁邊草坑鑽。
事情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兩人反應如同按下暫停鍵，初夏甚至來不及思考是先左腿撐地還是右腳，啪叽一聲栽倒在地，自行車嗖嗖往旁邊飛，看得莫希那是一個目瞪口呆。
好在歪倒時他還殘存理智，充當了初夏的人肉墊子，兩個人叽裏咕嚕摔到路邊，得虧有雜草緩沖，要是把初夏弄出個好歹來，他都不肯原諒自己。
“疼不疼？摔到哪兒了，呼嚕呼嚕毛吓不着哦哦哦。”
青年神色緊張得要死，又是哄又是抱的，就差把初夏一口吞在肚子裏。
“啊……”
其實，說痛吧也不痛，主要是莫希胳膊長手長，初夏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裏，也就褲擺蹭到地面。
但見人略顯惶恐與擔憂的眼，初夏心底起了壞心思，也不肯起身，順勢捂住毫無痛感的腳踝，微擡下巴故作委屈看向莫希。
“痛，莫希哥哥，你讨厭初夏。”
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初夏單手捂住臉，擋住差點破功的下巴：“否則為什麽會推我，還是在彎彎曲曲的山路，真的好險。”
初夏一撇嘴，莫希抖三抖。
初夏掉豆豆，莫希小命飛。
“哪裏的話，我疼你，最疼你。”莫希百口莫辯，他單手按住初夏的腰，來回輕輕揉：“我是看你這裏僵硬，以為昨晚沒休息好，所以想幫你舒緩下。”
“……”
怎麽看都像是吃豆腐的借口，初夏回望的視線寫滿不可置信，導致莫希想編謊言的心消失，停頓幾秒蹲身背對初夏。
“來。”
“幹嘛？”
實在信不過他，初夏警覺。
“你摔了屁股短時間不能坐着，搞不好還會有淤青，家裏有紅花油，我回去幫你抹。”
莫希語氣太過平常，以至于初夏的臉頰青了又紅，紅了又轉為白。可能對方真的把自己當做弟弟，反倒是他心中狹隘，将關系看得過于死板。
他默默反思，做好了心理準備。
結果趴在莫希背上時，明顯感覺對方身體一抖，還以為是他太重，初夏頓時紅透了臉要掙紮下來。
莫希才不給他機會，卡住初夏的腿彎收緊，将人往上颠了颠。動作來得太突然，初夏手忙腳亂摟住了莫希肩膀。
“好了好了，別亂動，”他先倒打一耙，“要再滾下去，我可不救了喔。”
初夏滿臉匪夷：“誰害我摔的？”他停頓兩三秒：“那自行車怎麽辦。”
“等我回來推走。”
說話間，莫希擡腳，慢悠悠帶初夏回家。此時太陽已經完全騰空，明亮但不溫暖的光線落在他們身上。
初夏眯眼，忽然冒出來句。
“我好像被人這麽背過。”
莫希險些歪倒。
他很快調整好姿态，穩了穩慌亂的心神，故作鎮定回複：“是嗎？”
初夏沒再搭話，他随意環抱住莫希肩膀，下巴無意識蹭在青年鬓邊，最後含糊不清嗯了聲。
“記不得了。”
恰巧他低頭，有輛商務車疾馳，一車兩人擦肩而過時，陽光落在鄰省的車牌上，顯得格外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