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21

當張朝坐在審訊室門口的時候,大腦斷片似的,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着劉警官走進望陽鎮派出所的,手腳都是麻的,耳邊一直重複着一句話——

“死者名叫薛凡。”

“朝哥。”

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拽回了張朝的魂魄,張朝機械地轉過頭,才發現他身邊還坐着一個人,是秦宇。

張朝沒說話,此時的他根本說不出什麽話來,四周的一切都是虛幻不實的,像做夢,像是在做一場極其恐怖的噩夢。

“看了嗎?”秦宇問。

“什麽?”張朝茫然應聲。

“照片。”秦宇說,“現場照片,劉警官應該給你看了吧。”

“嗯。”張朝低下頭,沒了動作,就連呼吸都快聽不見了,“給了,但我沒看。”

秦宇繼續問:“是不敢嗎?”

“嗯。”張朝痛苦地吞咽一口,唇線泛白,“是吧……”

派出所的走廊細窄狹長,沒有窗戶,頭頂上按着兩盞簡陋的吸頂燈。幽暗的燈光籠罩在張朝疲憊的臉上,顯得他特別憔悴,整個人連一絲活氣都沒有。

秦宇道:“我把劉警官的話複述給你聽?”

張朝點了點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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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凡的屍體是淩晨四點被一位趕集的老大爺發現的。”秦宇平靜地說,“他漂浮在望陽湖中間,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身上只帶着手機,打撈上來的屍體除了浮腫,沒有任何傷痕,據警方推測,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晚九點到九點半之間。”

秦宇問張朝:“你們約的是八點半見面,對嗎?”

“對。”張朝回道,“但我沒去成,我被印刷廠的同事叫走吃飯去了。”

秦宇:“所以薛凡是因為你爽約,因為你連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都沒給他,才會選擇自/殺?”

張朝驀然擡起頭,失神地重複:“自……自/殺?”

“薛凡的遺物很少,能給警方提供線索的只有一本日記。”秦宇說,“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寫了一句話。”

秦宇看着張朝,張朝好像也在看秦宇,又好像正透過他在看別的什麽。張朝問:“什麽話?”

“‘如果張朝真的不要我了,那我還不如死了,這樣就不用每天都這麽難過了。’”

呼吸停頓,疼痛在胸腔中炸開,張朝渾身顫抖着,好半天才勉強用力握緊拳頭,遲滞地抵在額間。

“正是因為這句話,以及我向警方陳述的、這段時間薛凡的精神狀态,警方才推斷薛凡有可能是自/殺。”

四面明明不透風,張朝卻覺得身體裏的血液都凍住了,冷得要命。

“但是。”話鋒一轉,秦宇微微皺眉,“警方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一處很違和的痕跡。”

“那道痕跡從湖邊的石坡一直延伸向近處的湖面,痕跡的寬度與薛凡鞋底的寬度一致。”秦宇沉思道,“因此警方沒有斷定薛凡一定是自/殺,極有可能還存在失足落水的意外,或者……也存在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可能。”

張朝有氣無力道:“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緊繃的心弦放松下來,秦宇停頓片刻,“或許只是因為薛凡等不到你,覺得太無聊了,就用腳在石坡上滑來滑去的吧,他經常這樣。”

一名警員從審訊室裏走出來,手裏握着攝像機,沖秦宇點頭說:“劉警官馬上過來,我去給你倒杯水,然後咱們開始吧。”

秦宇站起身:“好。”

借着這個空檔,秦宇還有最後幾句話想對張朝說。不管張朝聽完了是什麽感受,覺得他是個外人沒資格對他和薛凡的感情評價也好,還是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也好,秦宇都要說出來。

其實早在上一次張朝去他店裏理發,秦宇就想說這些話了。眼下他是真的有些後悔,後悔為什麽沒有早點說出來……如果能早點說出來的話……

“朝哥,你其實很清楚,只要你主動說一句還愛薛凡的話,主動給他一個擁抱,他就會回來的,對吧?”

“主動,很難嗎?”

“他氣你,是想驗證你到底還在不在乎他,他有多愛你,從他生氣、難過的樣子來看,外人都能一目了然。”

“感情最可怕的,不就是因為習慣對方的存在,而忽略他的感受嗎?”

“當一個人還能在一段感情裏大動幹戈地賭氣哭鬧,不正是證明了,是因為太害怕失去嗎?”

“你累了,你怎麽不問問薛凡會不會為你改變呢?你給過他改變的機會嗎?你給過他改變的時間嗎?”

慢慢擡起雙手,張朝弓背抱住腦袋,摁住頭發的指尖發白。

“薛凡的日記在劉警官那裏,等到可以拿回來的時候,你好好看看裏面的內容吧。”

警員端着一杯水走了回來,身後跟着劉警官。在進審訊室之前,秦宇最後對張朝說:“除了你,他的日記裏沒有出現過別人,包括我。”

“這個人吝啬到連日記裏都不願意寫別人的名字,更何況是他的心裏。”

說完,秦宇整了整衣服,深吸口氣調整好狀态,邁步踏進審訊室。當審訊室的門被關上的前一秒,寂靜的走廊上突然爆發出一陣痛徹心扉的嘶吼,這吼聲震耳欲聾,聽得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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