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033章
唐家莊。
神劍山莊莊主謝玄知也在內室療傷。
武林大會在即,為了讓他神劍山莊威名再上一層樓,謝玄知對武林盟主之位勢在必得。所以受傷之後,他為了盡快痊愈,連唐岳精心準備的接風宴都推遲了,放在往日是不可能的事。
謝玄知在武林聲望衆高,表面工夫向來滴水不漏。
經過兩日的運動,他內傷已好了大半。
謝玄知睜開眼睛。
屋外有人向守門弟子急切禀告:“弟子求見莊主!”
守門弟子橫劍一擋,漠然道:“莊主正在閉關,誰也不見。”
“弟子有要事禀報,請師兄代為通傳。”
“爾等速速離開。”
守門弟子長劍出鞘,屋裏傳來謝玄知威嚴不失溫和的聲音。
“笏言,讓他們進來。”
守門弟子收起劍,分列房門兩邊。
屋外的弟子邁步進去,身後二人用擔架擡着重傷的長老風伯。
謝玄知坐在太師椅裏,看着狼狽的幾人皺眉。
“怎麽回事?風伯?”他聲音嚴厲。
風伯躺在地上,胸`前都是污了的血跡,一只手支着身子回話。
“啓禀莊主,我按您的吩咐,去……搜查賊人,在會星樓,被人打傷。”
“是誰?”
“不清楚,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美貌女子。其功力深厚,我在她手下只撐住了兩掌。”風伯搖頭道。
“什麽來路,打聽了嗎?”
進門的弟子回禀道:“弟子事後找客棧掌櫃和店裏的客人問過,幾日前,她們和海沙幫的馬五爺起過沖突,自稱是……落英宗。”
弟子說完立刻跪下,不敢看謝玄知的表情。
靈霄島隐居世外,擁有數百年歷史的神劍山莊便是名副其實的江湖第一,而謝玄知也确實當了許多年的第一。
二十年前,落英宗由盛而衰,幾乎跌出“六大”,但當時的掌門不知怎麽抛卻少掌門不管,一意孤行将掌門之位傳給了女兒。
旁人不知緣由,謝玄知可很清楚其中的貓膩。
如今的掌門祝無婳,根本不是名正言順登上掌門之位,她的父母兄弟全部被她軟禁,是硬逼着原掌門退位的!
時年僅二十歲的祝無婳,在武學上的造詣已經勝過了她的掌門爹爹。她接任掌門以後,更是帶着落英宗東山再起,如今名氣竟然與神劍山莊旗鼓相當。
而她本人武功深不可測,被江湖盛譽已不在靈霄島主之下。
心高氣傲的謝玄知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小小女子。
小小女子!
不過是他掌中玩物,也敢與日月比肩!
茶杯四分五裂,砸在跪着的弟子腳邊。
弟子匍匐在地,渾身發抖。
“莊主息怒。”風伯也掙紮着起身,将半邊身子都叩在地上。
謝玄知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
屋子裏寂然了一會兒,謝玄知将風伯留下,其他人打發出去。
他彎腰扶起風伯,給他喂了一粒自己用的療傷聖藥,卻沒有親自為他療傷。武林大會馬上召開了,他不能為了風伯損耗自己的內力。
風伯服下後,臉色好了一些,道:“多謝莊主。”
“風伯,依你看,那人是祝無婳麽?”
“若是小人沒有記錯,祝掌門今年也該四十來歲了。”
“那夜偷襲我的人易了容。”
“這……”風伯也不确定了。
他沒和祝無婳交過手,不知道對方武功的路數。
風伯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道:“可祝掌門擅于使毒和暗器,若是想對莊主不利,為什麽不暗中下毒,卻多此一舉易容偷襲。還有,她為什麽要隐瞞自己抵達滁州的消息,來試探莊主呢?小人想不明白。”
謝玄知眯起眼睛。
“你的意思是那夜不是祝無婳,而是另一個高手?”
“小人只是猜測。”
謝玄知沉默站起來,在屋裏踱步。
風伯盤腿坐在地上,有靈藥護住心脈,他慢慢運轉體內的真氣。
許久。
謝玄知停下來,聲音低低地道:“風伯,你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在江湖流傳的秘密功法……”
風伯聞言色變,忙阻止道:“使不得啊莊主,那可是魔教傳出來的,我等正道中人,怎可修習魔教的功法?再者,魔教心懷不軌,對中原武林虎視眈眈,此種功法流出,焉知不是魔教的奸計?”
謝玄知定定地看着他道:“可是練成之人确實功力大增。”
“莊主……”
“說不定那夜偷襲我的人就是練了此種功法,否則他怎能傷我?”謝玄知來回走動,自言自語道,“我是武林第一,他不可能傷我。他一定練了秘密功法,一定是的!”
“莊主!”風伯提高了聲音,打斷他的呓語。
謝玄知擡起臉,眼神陰郁而偏執。
“給我找兩個孩子來。”
“莊主!”風伯跪求道,“莊主萬萬不可!”
“我的命令不管用了是嗎?”
“小人不敢。”
“還不快去!”謝玄知頓了頓,又道,“只抓小孩,不要誤傷他人。盡量選無父無母的乞兒。”
風伯神情哀戚,領命下去。
謝玄知在太師椅坐下來,臉藏進房梁下的陰影裏。
***
陸如琢打開窗戶,在窗前伸出手。
天空傳來一聲鷹唳,在半空盤旋的蒼色身影俯沖下來,兩只有力的鷹爪鈎住了陸如琢的肩膀。
裴玉上前摸了摸蒼鷹的腦袋,從鷹爪的小竹筒裏抽出一張紙條。
那紙條展開只有指寬,用蠅頭小楷寫了一行墨字。
裴玉道:“陛下鳳體抱恙,帝姬監國。二皇子被封謙王,因年幼暫不就藩,弱冠之後分封到安陽郡。”*
陸如琢把紙條接過去,看過後燒了,在案前寫回信。
裴玉把事先準備好的大塊肉丢給已經進屋的鷹吃,沒有打擾她。
吃飽喝足的蒼鷹裝好回信,一聲啼唳飛向了高空,趕往京城。
“姑姑,陛下此時将二皇子封王,是不是另有深意?”
“你不是不關心朝局嗎?”陸如琢低頭收拾筆墨,語氣淡淡。
“好歹我也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官,而且朝局變動,肯定關你的事,我自然關心。”
陸如琢停下動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陛下只是在未雨綢缪。希望謙王殿下能夠安分守己,不要貪圖不屬于他的東西。”
裴玉想了想,問她:“陛下是不是真的撐不過今年冬天?”
陸如琢道:“是。你想盡快回京嗎?”
裴玉對上她的眼神,心頭驚跳,她忍住了別開眼的沖動,嗓音微滞。
“姑姑安排就行,我……不着急回京。”
“嗯。”
陸如琢不置可否。
裴玉連喝了幾口水,才将自己冒出的虛汗壓回去。
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我去開門!”裴玉立刻站起來,如蒙大赦地出去了。
陸如琢輕輕嘆了口氣。
裴玉打開門,一張嬌俏明麗的臉映入眼簾。
“裴姐姐!”祝葳蕤站在門口,手裏一把青綠色的蓮蓬。
祝葳蕤記得來之前諸葛珏的囑咐,不要見面就邀請裴玉去玩,而是先問道:“令師姐身體好些了嗎?”
裴玉臉上挂起笑,道:“好多了,令堂的百花丸很有效。”
“我就說嘛,這可是我娘親手調制,千金難得,尋常人我可不送給她。”
“那你為何送我?”
“因為……”祝葳蕤嘻嘻一笑,卻不說了。
若是她說投緣,裴玉說不定真信了,但祝葳蕤藏着掖着,反而讓裴玉起疑。她自然不覺得祝葳蕤對她起了什麽心思,小孩子心性罷了,對她不如說對諸葛珏。
祝葳蕤道:“我發現一個好玩的地方,特地來請裴姐姐一起……”
話音未落,裏面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咳嗽。
陸如琢的身體果然又“壞”了。
裴玉将祝葳蕤請進去,讓她在外間稍坐片刻,自己進了內室。
陸如琢靠在床頭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白了。
“師姐。”
陸如琢手剛擡了一下,便無力垂落,虛弱道:“你來了。”
裴玉上前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坐在床沿順勢将人攬進懷裏靠着,軟玉溫香,清氣撲鼻。
“師姐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裴玉溫柔道。
“略感不适。”
“可要再服一粒百花丸?”
“不用了,我休息片刻便好。”
“那我向祝姑娘賠個禮,待會進來陪你。”
“好。”陸如琢有氣無力靠在她肩頭,由她慢慢扶自己躺下,拉住裴玉的手叮囑道,“早些回來。”
“我去去便回。”
祝葳蕤在外間剝蓮子吃,吃完一朵蓮蓬,一身白衣的裴玉從內室出來。
“我家師姐身體不适,我怕是不能和祝姑娘一塊去了。”裴玉抱歉道。
“你師姐還沒好啊?要不我請
我娘來看看吧。”
“祝掌門到滁州了?”裴玉脫口而出。
她沒注意到裏面若有若無的咳嗽聲也同時停了。
“沒有呢,快了吧。”祝葳蕤道,“我和我娘一塊來滁州的路上,碰到了魔教的人,她就追上去了,讓師姐帶我先過來玩兒。”
“原來如此。”
祝葳蕤道:“既然裴姐姐沒空,那我改日再來請,我和諸葛姐姐先去玩啦。這蓮蓬可甜了,送你們。”
“多謝祝姑娘。”
祝葳蕤蹙起柳眉,好似對她的稱呼多有不滿,但想起諸葛珏的叮囑,沒有一定讓她改口。
她師姐是個大醋壇子!
“下回見裴姐姐。”
“回見。”
裴玉送她下樓。
回房陸如琢氣色便好多了,也不咳嗽了,跟沒事人一樣。
——竟是連演也懶得演一下了。
裴玉脫了鞋襪,上床抱住她,溫暖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過去。
裴玉緊緊地抱着她,下巴親昵抵在女人的肩窩,柔聲在她耳邊輕語。
“師姐,這樣你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