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空氣中傳來肅殺的氣味。
巫離在黑暗中警醒,迅速翻身而起,來到窗邊,一雙貓兒般妩媚的眸子轉成了銳利,緊盯着漆黑的湖面。
她在黑暗中的視物能力甚佳,今夜天上無月,僅有幾點星光,但還是讓她察覺到湖面上那抹鬼祟的影子,正往這艘貨船悄悄靠近。
是水賊!
巫離眯了眯眼。這艘船是客貨混合船,上層是客房,下層載貨,屬于商家私人擁有,載滿了從南方運來的值錢貨物。這條水路平日有官船巡守,這些水賊倒是大膽,竟趁夜趕來劫貨。
她沒有耽擱,立即出了貨艙,無聲無息摸到甲板上,順帶從守夜人那兒偷了把弓箭過來。
她把箭上弦,箭頭沾油,點火,拉開長弓,對準目标,一箭射出,這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火光在夜空中劃開一道明亮的弧度,最後擊中湖面上一條小船上的帆布,瞬間燃起大火,不但照亮四周,也燒着了小船上的水賊。
火光和驚叫聲曝露了水賊的行動,令貨船甲板上的守夜人瞧見,大驚之下,急忙拿起錘頭用力敲打警鐘,把整艘貨船上熟睡的人都驚醒了。
巫離達到目的,便掩身起來,伺機而動。她擡起頭,瞧見天空炸開一抹絢麗的煙火,那是向官船求救的信號。
水賊洩漏了行蹤,不再偷偷摸摸,一聲號令下,火把全部點燃,湖面上盡是密密麻麻的火光,揭開了殺人劫貨的序幕。
巫離粗估這批水賊有百來人之多,船上雖然有護衛,但以少敵多,若是官船趕不及來救,今夜怕是兇多吉少了。
“真他媽的背……”她低咒一聲。再過三天就到薊城了,偏偏這時候遇上水賊來壞事,她會泅水,就是心疼這身好衣料。
她低頭摸着自己身上這套新衣,禁不住感嘆。“這可是花了我一百兩哪……”
喊殺聲四起,船上已經亂成一團,女人和小孩的哭聲夾雜着船夫的喝叫聲,燃火的箭矢在空中交互亂飛,照亮了這一場厮殺之夜。
巫離估量着眼前的形勢。水賊人數不少,不宜久留,看來為今之計,只有從水賊那兒搶一條小船逃走。
“小姐,咱們怎麽辦?”
“事到如今,唯有想辦法從水賊那兒搶一條小船逃走。”
巫離愣住,循聲瞧去,在她所伏的艙頂下方有兩個人在說話,一人做書生打扮,另一人則是小厮打扮,雖是男人的裝扮,聲音卻是個姑娘。
“小姐,咱們要如何搶船?”鵲喜問。
寒曉昭指着不遠處甲板上被殺死的水賊,毅然決然道:“咱們剝下死人的衣物,扮成水賊,混入其中,反正天這麽黑,他們也看不清楚咱們。”
巫離挑了挑眉。喲,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小姐乃千金之軀,怎麽能穿死人的衣物?”鵲喜連忙搖頭。
都這個時候了,哪容得你挑?巫離聽了着實好笑。
寒曉昭一臉正色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挑什麽?想辦法活命,莫落入水賊之手才是最重要的。”
巫離點頭。覺得這姑娘看似弱不禁風,遇事卻是個有主見的,不禁生起好感。
“婢子明白了,婢子全依小姐。”
于是主仆兩人合力把地上的屍體拖到陰暗處,開始伸手去扒屍體的衣服。
巫離饒有興味地看着這一幕。她這趟出谷,本是奉谷主之命到薊城去與巫岚會合,執行抓人的任務,才會搭上這條船,卻沒想到會遇上水賊劫船。本欲離去的她,因為突然對這兩個女扮男裝的主仆起了好奇心,決定看看再說。
當寒曉昭和丫鬟鵲喜正忙着脫死人衣物時,沒注意到不遠處一名水賊正手持大刀,悄悄往她們這兒摸來。
在距離十步之處,水賊突然身子一僵,往後倒去,在他倒地之前,身子被巫離給扶住,落地無聲的放下。
在火光下,若非她手中的那條絲線滴着血,否則很難教人看清楚她的武器是一條極細的銀絲線。
無聲無息解決了打擾之人,她繼續盯着她們,好似适才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
寒曉昭和鵲喜兩人換好衣物,立刻偷偷往船尾溜去。巫離也悄悄跟了上去,這一路上,又暗自幫她們解決了兩名水賊。
主仆兩人東躲西藏的來到船尾,寒曉昭轉頭對鵲喜道:“你等着,我先跳下去。”說着就要爬上船舷欄杆。
鵲喜立即抓住小姐道:“不,小姐,鵲喜會泅水,先由鵲喜打頭陣。”
“你泅水的功夫還是我教的,當然是由我去。”
“婢子力氣大,這搶船的活兒當然由婢子去。”
兩人争來争去,彼此都不肯相讓,看得出來這對主仆有情有義,在面臨生死關頭,依然會為對方着想,實屬難得。
巫離很想告訴她們,不必争,因為不管誰跳下去,準死。
兩人都堅持不讓,寒曉昭最後改口道:“不如這樣,咱們一起跳下去吧。”
鵲喜立刻點頭。“好,婢子陪小姐一塊。”
鵲喜扶着寒曉昭,正欲爬上船舷欄杆,豈料寒曉昭趁其不備,突然推開她,自己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小姐!”鵲喜驚呼出聲。
在寒曉昭跳下的同時,伏在艙頂上的巫離也同時甩出手中絲線,這絲線可以是殺人的武器,也可以是救人的工具,絲線如網,卷住寒曉昭的腰,往上一撈,巫離伸出雙手,輕輕松松就把人兒接個滿懷。
“美人兒,跳下去可是會沒命的。”柔媚輕靈的嗓音帶着蠱惑人的低笑,如暗夜裏飄來的琴音,好似在人心深處輕輕搔癢。
乍見這個陌生女子,被抱在懷中的寒曉昭傻了,呆呆地望着對方;而巫離這時候也看清了對方的臉,心想好個俊俏的小生,就算扮成男子,也依然掩不住這姑娘是個大美人的事實。
寒曉昭呆看着對方。抱着她的女子長得很媚,那雙漂亮的鳳眼在看着你笑時,仿佛在勾引你的靈魂。
巫離将寒曉昭放下,指着下頭對美人說:“下頭的水賊拿着長槍見人就刺,你要是真的跳下去了,會被刺成窟窿喔。”
寒曉昭回過神來,和鵲喜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火光明滅的照耀下,初時看不清楚,但只要再等一會兒,便會隐見一片血水染紅了湖面,處處是浮屍。
她們正好瞧見,一名水賊手上的長槍穿透過水裏的男人,那男人因為痛苦而表情猙獰,其他水賊則在一旁叫嚣着大笑,那殘忍無情的畫面,令人看得怵目驚心。
寒曉昭和鵲喜皆吓得倒抽了口氣,一臉的懼怕。
巫離見她們明白了,便笑嘻嘻地道:“不想死,就跟我來吧。”丢下這句話,她轉身便走。
寒曉昭和鵲喜兩人皆是一愣,随即像是驚醒一般,二話不說的趕緊跟着她。
巫離見她們跟來了,勾唇一笑。
多帶兩個人一塊逃命雖然有些難度,不過還是難不倒她,更何況要她對大美人見死不救,還真是舍不得,索性帶着上路。
沿路上她又解決了三個水賊,都是一招斃命,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明明是送人去陰曹地府,但是由她做來,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優雅。
兩人見到她這般厲害的身手,臉上皆是一驚,雖然害怕,卻沒有哭鬧或失聲驚叫,而是緊緊的跟着她,這點讓巫離十分滿意,也更願意救她們了。
巫離将她們領到一個空木桶前,打開蓋子,對身後兩人命令。“躲進去。”
這個木桶足以裝得下兩名纖弱的女子,寒曉昭二話不說,立即聽話的鑽進木桶裏,鵲喜随後跟着鑽了進去。
“先待在裏頭,等我來找你們,等會兒會有些颠簸。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別出聲,明白嗎?”巫離一臉正色的叮囑。
兩人忙點頭。她說什麽,她們就聽什麽。
巫離十分滿意她們的合作,不再多言,将木蓋蓋上,木桶內立即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聞兩人的呼吸聲。
鵲喜低聲道:“小姐,她把咱們關進木桶裏,會不會就不理咱們了?”
“她剛才既然救了咱們,就不會對咱們置之不理。而且你想想,以她的身手,若真想傷害咱們,區區一刀就能斷了咱們的小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帶咱們逃?”
鵲喜覺得小姐說得有理,便輕輕應道:“我聽小姐的。”
兩人在木桶內安靜地等待,不一會兒,忽感木桶被移動,猛然一陣劇烈晃蕩後,迎來的是突然的下墜感,令她們的心髒難受得緊,只是尚未喘息過來,又是一陣劇烈的上下震蕩,把她們的五髒六腑震得都快散了。
幸虧這木桶被她倆的身子塞滿,兩人又緊緊抱在一起,所以身體的碰撞不大,倒是外頭的喊殺聲令人膽戰心驚,仿佛就在耳邊,直到那喊殺聲逐漸遠離。
她們繼續待着不動,黑暗中,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木桶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吓得兩人再度繃緊身子,連呼吸都停止了。
當木蓋被打開的那一刻,寒曉昭一見到女俠的臉,一雙眼睛驚喜得發亮,露出了笑容。
巫離看着眼前這張小臉,突然回想起小時候,她在山間撿到一只剛出生的小狐貍,喂了幾日,那小狐貍把她當成了娘親,整日黏着她,若是她出門幾日,回來後,小狐貍就是用這表情盯着她,讓她覺得甚是有趣。
“行了,出來吧。”
巫離伸手将兩人一一拉出來,上了她搶來的小船。
大概是在木桶裏被晃暈了,上船時着地不穩,寒曉昭的腳絆了下,巫離眼明手快地摟住她。
寒曉昭感激地小聲道:“謝謝。”她趕忙坐好,和鵲喜兩人手抓着手,免得掉進水裏。
寒曉昭坐穩後,便開始打量四周,發現遠遠的湖面上浮着許多木桶,而她們現在坐的這條小船,離那艘大貨船已經很遠了。
兩人見到她這般厲害的身手,臉上皆是一驚,雖然害怕,卻沒有哭鬧或失聲驚叫,而是緊緊的跟着她,這點讓巫離十分滿意,也更願意救她們了。
巫離将她們領到一個空木桶前,打開蓋子,對身後兩人命令。“躲進去。”
這個木桶足以裝得下兩名纖弱的女子,寒曉昭二話不說,立即聽話的鑽進木桶裏,鵲喜随後跟着鑽了進去。
“先待在裏頭,等我來找你們,等會兒會有些颠簸。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別出聲,明白嗎?”巫離一臉正色的叮囑。
兩人忙點頭。她說什麽,她們就聽什麽。
巫離十分滿意她們的合作,不再多言,将木蓋蓋上,木桶內立即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聞兩人的呼吸聲。
鵲喜低聲道:“小姐,她把咱們關進木桶裏,會不會就不理咱們了?”
“她剛才既然救了咱們,就不會對咱們置之不理。而且你想想,以她的身手,若真想傷害咱們,區區一刀就能斷了咱們的小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帶咱們逃?”
鵲喜覺得小姐說得有理,便輕輕應道:“我聽小姐的。”
兩人在木桶內安靜地等待,不一會兒,忽感木桶被移動,猛然一陣劇烈晃蕩後,迎來的是突然的下墜感,令她們的心髒難受得緊,只是尚未喘息過來,又是一陣劇烈的上下震蕩,把她們的五髒六腑震得都快散了。
幸虧這木桶被她倆的身子塞滿,兩人又緊緊抱在一起,所以身體的碰撞不大,倒是外頭的喊殺聲令人膽戰心驚,仿佛就在耳邊,直到那喊殺聲逐漸遠離。
她們繼續待着不動,黑暗中,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木桶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吓得兩人再度繃緊身子,連呼吸都停止了。
當木蓋被打開的那一刻,寒曉昭一見到女俠的臉,一雙眼睛驚喜得發亮,露出了笑容。
巫離看着眼前這張小臉,突然回想起小時候,她在山間撿到一只剛出生的小狐貍,喂了幾日,那小狐貍把她當成了娘親,整日黏着她,若是她出門幾日,回來後,小狐貍就是用這表情盯着她,讓她覺得甚是有趣。
“行了,出來吧。”
巫離伸手将兩人一一拉出來,上了她搶來的小船。
大概是在木桶裏被晃暈了,上船時着地不穩,寒曉昭的腳絆了下,巫離眼明手快地摟住她。
寒曉昭感激地小聲道:“謝謝。”她趕忙坐好,和鵲喜兩人手抓着手,免得掉進水裏。
寒曉昭坐穩後,便開始打量四周,發現遠遠的湖面上浮着許多木桶,而她們現在坐的這條小船,離那艘大貨船已經很遠了。
她心中恍然大悟,原來女俠讓她和鵲喜躲進木桶後,跟其他木桶一起丢下船,混在衆多木桶中;而女俠身上的衣裳是濕的,由此可見,她把木桶丢下水後,自己也跟着跳下去,搶了一條小船才來接她們,做得俐落漂亮多了。
巫離劃了一段水路,終于靠上淺灘,她跳下去,伸手把小船拖到灘邊,帶着她們上岸後,便對兩人交代。
“在這等我,別亂跑,明白嗎?”
兩人立即點頭。
巫離叮囑完,便一閃而逝,大約過了兩刻,人就趕了回來,手上多了兩套村姑的衣裳。
她四下張望,卻不見兩人身影,心頭不禁一緊。忽聞附近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草叢後頭冒出兩張臉,兩雙骨碌碌的目光正瞅着她,可不就是她們嗎?
巫離松了口氣,朝她們招招手。“是我,出來吧。”
寒曉昭和鵲喜互相扶着走出草叢,匆匆朝她走來,欣喜的喚着。“女俠!”
“把水賊的衣物脫了,換上這件。”巫離将手上的衣物塞給她們。
兩人二話不說,立即聽話的把身上的衣衫脫了。
巫離挑了挑眉。本以為這兩個姑娘家在外頭更衣會磨磨蹭蹭,沒想到她們倒是索利,絲毫不拖泥帶水,讓她覺得自己決定救下她們是對的。
她點起火摺子,一把燒了水賊的衣物,然後帶着她們去找了間農戶投宿。
這間農戶住的是一個寡婦和她九歲的兒子,巫離給大嬸一貫銅錢,要來兩件幹淨的衣物給寒曉昭和鵲喜,讓她們洗完澡換着穿,并吃些熱食果腹。
大嬸得了銅錢甚是高興,又見三人都是女子,遂放心地把最大的房間讓給她們睡,自己則帶着小兒子去住另一間。
巫離用熱水洗漱,将自己簡單收拾了下後便從隔板後走出來。
寒曉昭和鵲喜兩人呆住,因為巫離此刻正一絲不挂。
盡管都是女子,寒曉昭還是臉紅了,有些不知所措;而鵲喜自幼伺候小姐,所以對女子的裸體看得很習慣,但見到有女人可以這麽大方地袒胸露乳,反倒驚訝得睜大眼盯着。
巫離自幼生長在萬花谷,從小在山野間跑,遇到山泉,都是和姊妹們脫光了衣裳直接跳進水裏玩耍,早率性慣了。
她的身材很好,玲珑有致,該飽滿的地方飽滿,該纖細的地方纖細,見到她倆臉紅的表情,似是害羞,也不以為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們。
寒曉昭瞧見屏風上挂着的濕衣裳,突然反應過來,愧疚道:“多虧女俠救了我們,還害您弄濕衣裳。鵲喜,去跟大嬸借件衣服來。”
“不了,大嬸幹淨的衣物都穿在你倆身上了,我用這湊合着就行。”巫離說完便抓起一塊布圍在身上,打了個結,露出肩膀和雙腿,雖遮住了胸部和下身,但依然難掩春光媚色,尤其是胸前兩粒看得十分清楚,一身媚骨外露,風情萬種。
寒曉昭恍悟。原來女俠把僅有的兩件幹淨衣物給她和鵲喜穿了,更是愧疚。
“委屈女俠了。”
巫離擺擺手,不甚在意地道:“小事一樁。不必叫我女俠,我叫巫離,你們呢?”
“我叫寒曉昭,她是我的丫鬟鵲喜。”
“你們今後有何打算?”巫離半躺着,一手撐腮,狀似慵懶,七分風情中卻有三分豪氣。
她只是随意問問,但寒曉昭卻很認真回答。
“我們打算去薊城。”若是沒遇上水賊,她們乘坐的貨船,三日後就會抵達薊城。
巫離當然知道她們要去薊城,才會搭上同一條船,她問的是去薊城的目的。
“你們到薊城做啥?”
寒曉昭猶豫了下才答話。“找人。”
“探親?”
寒曉昭沒有開口,只是輕輕點頭,她低垂着眼,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這笑容被巫離敏銳地捕捉到。
“難不成你是要去找你的心上人?”
寒曉昭一怔,紅了臉。“不是的……”
巫離搖搖頭。“連撒個謊都不會,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你的想法了。”
寒曉昭一時無語,被人瞧出了心思,有些不知所措,卻不料對方再冒出驚人之語。
“原來你逃家是為了男人呀。”
此話一出,寒曉昭便怔住了,仿佛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對方含笑的精眸下,她的臉蛋紅似血,簡直是不打自招。
這不就是坊間說書或話本上寫的“癡情女子千裏會情郎”嗎?巫離問明了,便也不好奇了,慵懶地打了個呵欠。
“知了,我就送你們去薊城會情郎吧!早點睡,睡飽了明日好上路。”她不再多問,調整了姿勢躺下,閉上眼睡覺去。
兩人還愣在那兒,見女俠睡了,彼此互看一眼後,便也默默地躺下。
在寒曉昭睡着後,巫離睜開了眼,悄悄坐起來,仔細打量這張美麗無瑕的臉蛋,不禁搖搖頭。
瞧這美貌,就算扮成男人,也容易被人識破女兒身,幸虧是遇着她,否則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落入水賊之手,不是被抓去做壓寨夫人,便是被賣到青樓。
從這姑娘的舉止和衣料上看,便知是出自大戶人家,她不待在閨閣裏享福,卻寧可冒着危險私自離家,巫離這下好奇了。能讓一位大家閨秀不顧危險、抛下榮華富貴遠走他鄉的男人,不知是什麽樣子?
思及此,巫離勾唇一笑。她與寒曉昭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救下她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而且這姑娘頗得她的眼緣,反正順路,她就帶着她們上薊城吧!
巫離閉上眼,伸了個懶腰,夢周公去也。
經過一夜的水戰,原本以為這回劫船是發了大財的水賊,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才剛劫了貨船,官船就圍上來了。
活下來的水賊們一個個或跪或趴,背上抵着長槍,原本嚣張的他們,此刻氣焰不再,一個個成了砧板上待宰的肉。
官兵們正一一清查人數,打撈湖面上的浮屍,湖水被鮮血染紅,放眼望去十分懾人。
貨船上存活下來的人被聚到另一處。雖然獲救了,但經過一夜的驚恐,各個面無血色,雙目無神。
寒倚天蹲在貨船甲板上,正在仔細打量地上的兩件衣物。這衣物雖是男子的,但看身量卻是瘦小的,只有一般女子的身高。
“公子,這兩件衣物正是小姐和鵲喜上船時的打扮。”心腹寒五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低聲對公子禀告。他們的人已将方圓百裏清查過,并未見到小姐和鵲喜的蹤跡,只發現這兩套衣物。
寒倚天沉吟。衣料完好,沒有被撕扯的痕跡,表示是自願脫下的;衣物未沾上血跡,所以并未受到迫害,巧合的是,在衣物旁躺了兩具水賊的屍體,身上的衣物卻被扒下了。
很明顯,她們是換上了水賊的衣物,試圖以假亂真求自保。
他眉頭深擰。這一路自己帶着心腹和人馬沿着線索追到這裏,只可惜慢了一步,沒找到妹妹和丫鬟,只找到衣物。
他站起身,在附近繼續仔細查看,走了七步之距,那兒又躺了一具水賊的屍體,這具屍體的死法很詭異,不是刀傷,也不是槍戟刺傷,他的致命傷口在頸部。
他蹲下身,仔細檢視死者脖子上的血痕。傷口橫切,卻不盡斷,這種殺人手法十分俐落幹脆,死得快,且無聲無息。
寒倚天眯起銳利的鷹眸。這切口傾斜向上,代表殺人者是從身後下手,若非身材特別高大,便是當時身居高處。
他擡起頭,盯着一旁的艙頂,站起身,腳尖點地,輕松躍到上頭,發現從這個角度,不但方便偷襲,還能瞧見那兩具被脫下衣物的屍身。
寒倚天原本舒緩的眉頭再次緊擰,峻容轉成了陰沉。有人站在這兒看着妹妹脫衣,這人有可能見色起意,思及此,他身上散發着濃濃的殺意。
他在原地仔細尋找,最後目光定在一點,伸手從地上撚起一根頭發,發絲細長,長度約六寸。
他拿出帕子,将這根發絲收起來,裝入口袋。
“公子,知縣大人來了。”另一名心腹寒六過來低聲提醒。
寒倚天回過頭,瞧見知縣張大人偕同周總兵朝他走來。
“寒公子。”張大人慇勤地上前朝他拱手招呼,一旁的周總兵亦是帶着讨好的笑容。
寒倚天迎向二人,對二位點頭。
“二位辛苦了,這批水賊為害已久,如今被剿平,實乃大功一件,在此先恭喜張大人和周總兵了。”
“不敢,為民除害是父母官的本分,這次能一舉拿下這批水賊,全賴周總兵獻計,引誘水賊上勾,才能一網打盡。”
周總兵聽了,趕忙拱手謙恭道:“不敢,這事能成,乃是大人英明,老天有眼,百姓之福。”
寒倚天微笑道:“我等只是剛好行經此地,便過來看看,回京後,我會上告家父,張大人和周總兵剿水賊的功勞,必然上達天聽,皇上定有重賞。”
兩人一聽,連連拱手躬身道不敢,臉上卻是堆滿了笑意。
寒倚天與他們客套幾句,也不多談,便俐落上了馬,帶着他的人馬離開。
一背對他們,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寒五。”
“公子。”寒五将馬匹拉近,低聲應和。
“派人将張大人和周總兵與水賊共謀的證據,快馬送至京城給家父。”
“屬下遵命。”
寒倚天神色陰冷。這次水賊劫貨船,幕後主使者便是張大人與水賊頭子共謀的計劃,而周總兵是接線人,這消息是他的人馬在搜尋妹妹時,無意中得知。
若不是這些貪官想污銀,水賊如何能在這條水路上劫船?
張大人是安王爺的人馬,若不是有安王爺撐腰,張大人一個小小的知縣會敢這麽做?
妹妹生死未蔔,若是有個萬一,他必要這些人陪葬。
“寒六。”
另一名心腹即刻策馬上前。“屬下在。”
“傳令下去,去岸邊搜查,是否有可疑小船靠岸?”
“遵命。”寒六将馬腹一夾,立即策馬着手去辦。
寒倚天一身戾氣。他發誓,不管那個擄走妹妹的人是誰,若是敢動昭兒一根寒毛,他絕對會讓對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