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名字的時間

伸出的手抓住的就只有空氣,赤羽業的身軀擦過她的指尖極速地下墜,星枝踉跄地撲倒在崖邊,臉上本來就松動的黑框眼鏡因為撞擊而滑落下來,刷的也落到斷崖下去了。

今天原本就盤得松松垮垮的頭發在風的鼓動下掙脫了束縛,随風狂舞的發絲劃破她的淚水,在臉頰上帶出道道水痕。

下面那個赤色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遠,還是星枝被風吹得生疼的眼裏沁出的淚。

人不可能一直抱着同一段記憶生存下去,就像沒有人會抱着同樣的一段記憶死去一樣。

不同的時候人類需要不同的東西來支持他們無助的精神。

但是——

但是那不包括她!!

如今的她,就只剩下那段記憶了啊!

為什麽總是會失去那些最重要的東西?!

不要啊——

她不要這樣!!

眼眶裏淚水越積越多,最終形成的水滴順着臉頰滾落。

連忙攔着星枝以防她也往下跳的渚被一直都很安靜的少女爆發出的喊叫給吓了一跳。

“業你這個大白癡!!”

說到清水星枝和赤羽業的相識,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兩個人都屬于逃課小分隊的一員。

星枝那時候相比于赤羽業是一點都不起眼,所以班上除了發成績單的時候也沒有幾個記得有個姓清水的姑娘是他們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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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春天,正是草長莺飛的季節,和煦的陽光溫暖卻不刺眼的撫過星枝的肌膚,比教室裏沉悶的氣氛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于是她那段時間翹課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

“诶——好少見啊,女生竟然也會逃課啊——”

有一次星枝逃出來就看見赤羽業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向難得遲來的她嚣張地微笑。

那是第一個這樣态度對她的人,她抱着懷裏的書本,撇了撇嘴,小聲地反駁:“沒有規定說只準男生翹課吧……還占了我位子話說你誰啊……”

然後她面前的陽光被擋了去,大塊的陰影投射而下。

顯然聽見剛才她的話,散發着各種潇灑氣息的赤發少年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那只手:“D班,赤羽業。”

她猶豫了半晌,就在赤羽業也覺得尴尬想把手收回去的前一秒,帶着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握上少年節骨分明的手掌。

“同樣D班,清水……星枝。”

之後幾乎星枝每次翹課都會很“巧合”地在校園的某個角落遇到赤羽業,似乎他們兩個喜歡去的地方是那麽驚人的相似。

原本素不相識的兩人逐漸有了交集,在班級裏偶爾遇見還會打聲招呼。

她還記得有一次赤羽業打傷了人而遭到學校處分的時候,自己雖然嘴上不承認,心裏卻已經不禁佩服起對方的勇氣。

那時候說着“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的少年是那樣的張揚耀眼,如同光芒一樣照亮了星枝千篇一律的生活。

就在她滿心以為自己終于交到了一個所謂的朋友,而欣喜不已的時候。

一切全部終止于第二學期她莫名其妙的轉班和赤羽業的停學。

他們就這樣生生斷了唯一的聯系。

天意弄人,半年後的再見,卻早已不是同一人。

不論是他,還是她。

等到殺老師把赤羽業從下面撈上來的時候,少年周身的戾氣已經消散殆盡,眉眼是那樣的熟悉。

但是無比煞風景的是……殺老師卻捧着手機哭得稀裏嘩啦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情緒徹底平靜下來的星枝眼角跳了一跳:“又沒有人死掉,老師你哭什麽……”

“啊這種男主跳崖女主極力阻止卻最終失敗,最後的撕心裂肺的表情和忠貞愛情的呼號真的是太感人了嘤嘤嘤嘤嘤嘤……”

終于聽清楚他在念叨什麽的星枝和業對看一眼,都是一副別問我我不認識這家夥的表情。

就在赤羽業散發出健康且清爽的殺意說着“會殺了你的,說不定就在明天”的時候,殺老師掏出來的一大堆打磨工具令星枝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師你是副業開美容院的麽?”

“粘滑哈哈,請叫為師我無所不能的殺老師。”殺老師臉上出現了那種粉色的表情,星枝扶了扶額頭。

“啊對了,清水同學你的眼鏡和發帶,為師剛才順便把它們也救了上來。”

“……謝謝。”才意識到現在自己披頭撒發形象的星枝連忙背過身去整理自己。

然而她顯然忘記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除去中三少年赤羽業,全班就只剩她一個,沒有經過那個所謂的“打磨”了。

殺老師自然不像她那樣時不時缺了根筋,他看着少女匆忙綁起頭發戴上眼鏡的模樣,在暗地裏笑了兩聲。

清水同學,為師可是在剛才就已經制定好你的打磨方案了喲粘滑呵呵。

天色不早了,然後他很是負責地把他們三個送到山腳下,目送他們離開。

告別了殺老師,之後回家的路三個人是一起走的。

渚是後下車的,和另外兩個人不同站。所以星枝和業就有蠻長一段路是同行的。

而同行的夜路一直都是交流情感的好時機。

舔着用殺老師的錢在便利店買的冰激淩,似乎注意到幾個椚丘學院的人對着星枝指指點點的行為,于是赤羽業開口了:“星枝你不是去B組了嘛,那群神經病好端端地把尖子生踢下來幹嘛?”

“啊這個啊——“毫不在意地将手裏空了的果汁瓶子以完美的抛物線準确地投進不遠處的垃圾箱裏,星枝彎彎唇瓣,勾出一個很是漠然的微笑,仿佛說的是什麽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敢問向來頭腦很好的赤羽先生,你最近有沒有看過那個傳聞?”

昏暗的夜路上只有幾盞路燈投出搖曳的光線,他們繞進一個頗為黑暗的轉角,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只有星枝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那個幾天連着砍傷十幾人的狂魔,是個女學生,而且受害人都完全不記得犯人的容貌,無一例外。”

“據說她會像這樣——”說着她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反手将赤羽業按在了冰冷的牆上,黑暗中星枝鏡片背後深棕色的雙眼竟然亮得驚人,空着的右手極為随意地四下劃了劃,“砍傷被害人,卻不會致命。”

被淩厲的氣息削去了幾根頭發,少女空無一物的手中仿佛真的存在刀刃一般,饒是赤羽業也不由驚了一驚,原本只是好奇星枝反應而沒有避開的他也突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不過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別的什麽東西。

比如說他還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過,其實面前的少女其實長得非常标志,尖下巴,瓜子臉,一雙杏眼深不見底,眼角微微上挑,透露出天生的一絲絲嬌媚,只是黑框眼鏡擋在前面非常的礙事。

又比如……

幾乎沒有什麽距離的間隔傳達着兩人的心跳律動,空氣一時間似乎粘稠了起來。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卻猶如過了半個世紀。

毫無防備地撞進一雙帶笑的眼眸,星枝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撒開手,背過身去。

她感覺到臉頰開始微微發燙,卻依舊道:“明白了吧?你在和一個殺人嫌疑犯一起回家呢。”

“诶——那我是不是不要在靠近你比較好呢?”身後少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依舊是那樣戲谑的語氣,他看着少女纖細的身影似乎顫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加明顯。

貝齒噬得唇瓣蒼白一片,星枝握着自己裙擺的手指又攥緊了幾分,即便那是此時最不願意說出來的話,她卻依舊倔強地說道。

“……當然,除非你還想惹上什麽麻煩。”

現在的她,不得不以這種拒人千裏的方式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然而聲線帶着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呵,清水果然還是那副樣子,一點都不坦誠呢。”所有小動作盡數落到赤羽業眼底,少年輕笑一聲,走上去與突然加速的少女并肩而行,“我要靠近誰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們來指手畫腳。”

星枝一愣,即将潤濕的眼眶被旁邊赤羽業接下來的一句話全部堵了回去。

“話說,今天我跳下斷崖的時候,你哭了對不對?”

聽出他語氣裏滿滿的勝券在握的感覺,她一撇嘴:“沒有。絕對是你的錯覺。”

“哦?那我可是聽到有個人聲嘶力竭地喊了句很過分的話喲?”

星枝張了張嘴,剛想反駁就被赤羽業搶了前,他笑得活像偷了腥的貓咪。

“這次我可是和渚君确認過的哦?還想否認嗎?”

“……好吧,我承認,那句話是我喊的。”

“那麽從實招來,清水你喊了什麽?”

星枝甚至不敢擡頭去看旁邊赤羽業臉上越來越深的笑意,只以一種惱羞成怒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業、你、這、個、大、白、癡!”

良久,沒有聽到身邊少年的任何反應,她有些慌了,欲蓋彌彰地解釋着,卻似乎正中了對方下懷:“雖然可能是我情急之下言辭激烈,但你中二的時候幹出來的事情真的喪心病狂像個……”

“星枝。”

“啊……嗯?”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星枝一愣,疑惑地擡頭。

對上赤羽業一副占了便宜的表情,她瞬間覺得不對,再一回想整個人都不好了。

Σ(っ°Д°;)っ他剛剛喊了什麽喊了什麽喊了什麽?!

看着她表情的變化,赤羽業就像猜透了星枝的想法一樣,惡作劇般地又喊了一遍。

少年平常溫潤的嗓音其實非常悅耳,這樣尴尬的時候被叫自己的名字怎樣都有些羞人,幾個音節在他舌尖打了個彎,吐出的聲音讓星枝心裏禁不住一陣微小悸動。

似乎達到了目的,看着耳根微微泛紅的少女,赤羽業笑得彎起眼睛:“嗯很好聽,以後請多指教了,星枝。”

“等……”

等等少年名字不是怎麽好聽怎麽叫的啊喂!(╯‵□′)╯︵┴─┴

星枝連忙想要把他糾正過來,卻被赤羽業眼疾手快地噎了回去,她幾乎可以看見有惡魔的尾巴在他背後出現。

“在被罵白癡的時候叫名字還真是令人不爽呢。”

“……”

失敗了QAQ……

懊惱地垂下頭,星枝內心的小人咬着手絹淚流滿面。

當初腦子一熱喊這句話的她才是白癡。

一連幾天都是“今日非常有事”的狀态,第二天來了個金發碧眼的女老師,教英語,職業專業殺手,附注在熊孩子面前極其容易炸毛。

最後在全班一致的讨論出喊她“比琪老師”。

後天有一個全校的集會,E班也要到新校舍去。

星枝目送着大隊從校舍出發,臨走前潮田渚和茅野楓還很一致地來問她不去真的沒關系嗎?

“我是沒什麽的啦。”她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只是不想讓E班因為我的出現再加上點不好的名聲。”

回到教室裏她才發現茫然的比琪老師一臉震驚地看着空無一人的教室不知所措:“這這這這是怎麽了!!”

“咦?老師你還不去嗎?大部隊已經走了哦?”星枝指了指門外,好心地提醒,“烏間老師說因為距離比較遠所以從中午休息就要開始移動了。”

“啥??!!”

然後她看着比琪老師瞬間石化,踩着那雙高跟鞋咚咚地追前面走了老遠的大部隊了。

原本目的地是辦公室的星枝敲開了只有一個老師在的辦公室,她探頭進去:“……殺老師,你找我?”

……沒有回答。

一臉像被人遺棄的生物一般的表情,殺老師嘴裏念叨着“只剩下為師一人,落單的為師”這麽可憐兮兮的臺詞。

“咳咳!老師?”星枝用力地清了下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你找我有事嗎?”

“啊——清水同學。”幾乎是瞬間,殺老師的表情就恢複了正常,“只是為師要問你幾個問題。”

“诶?”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都懂得OTL只希望憋被弄死就好【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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