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猜想
猜想
這是雙成以前告訴她的小秘訣,每當想喝冰水或者嫌天熱的時候,可以用這個咒訣使水迅速降溫變成冰,名曰“幻冰術”。
她當時認為這個咒訣特別有用,完全滿足了她對于冰的需要,所以學得很認真。現在看來,幸虧她嘴饞愛吃冰沙,不然今日後果不堪設想。
如她所想,井水眨眼間變作了厚厚的冰塊。
盛初長劍出鞘,劍光閃爍間,冰塊四分五裂,而桶依然完好。她挑了大小合适的一塊,用毛巾包好,重新蓋在沈玄征的額上。
做完這一切,她有點氣喘籲籲,又開始頭暈。她在床邊坐下,閉目按了按太陽穴。想來她今日的飲食也被人鑽空子下了藥,不然以她平時練劍的強度,身體素質不該差到此等地步。
被人陷害的滋味不好受,今夜注定難眠。
她只不過是照顧病號而已,沈玄征卻是高燒昏迷,甚至頭痛到了夢呓的地步。她平生最怕發燒,要是換作是她,定然是受不了的。
他此刻必然很難受。程願既然讓她來送湯,說明沈玄征此時并未用膳,如果能讓他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或許會好受一些。
盛初按在太陽穴上的手頓時放了下來。
這時,她才想起還有碗湯。
信手揭開碗蓋,只見湯色澄澈,幾乎不見油星,僅有一些零碎的蔥花浮在湯上。碗底是小半個玉米和一兩片紅蘿蔔,以及個頭不大的肉塊。這些都屬正常,唯獨沒有油星這一點,格外惹人懷疑。
“我算是開了眼了,湯裏居然沒有油,這真的是排骨炖的?”盛初蓋上碗蓋,嘀咕道。
如果沒有油星,湯裏放的就應當不是肉,看這個色澤,很可能是用醬料爆炒過的姜。姜和肉都分不清,廚藝顯而易見的生疏,難道湯是程願做的?盛初懷疑。
這碗湯雖然是眼下唯一的食物,卻輕易喝不得。且不論是否安全無害,即使湯中真的無毒,也不能破壞這僅有的證據。
盛初和沈玄征一樣腹中空空,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不奢求能吃到什麽東西,反正餓一夜死不了人。但,沈玄征該如何?他要怎麽熬過去?都說神仙能辟谷,他也能麽?
Advertisement
她不得而知。
她不懂醫術,只能憑借生活常識給他降溫,其餘的她也做不了,更無法分擔他的痛苦。她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企圖給他一點支持。
此間只餘他們兩人,寂靜得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她望着他的睡顏,半開玩笑地道:
“我還從沒握過男生的手呢,除了某一個人。但這是原主的身體,她大概不會介意。”
他聽不到她的話,她說得也随性,毫無保留。只是那個人的名字…她很久沒有提起過了。
提到那個人,盛初忽然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心驟然被揪緊。
她忘不了那個人。
“沈洛啊…沈洛。”她默默地重複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那個與她再也不會相見的人的名字。
逝去的人,不提也罷。
她幫沈玄征掖了被角,輕聲道:
“所以,我回去,她回來,是最好的結局。大魏的公主,和意氣風發的小将軍最相配。”
為了不打擾到他,盛初沒有點燈,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紙流瀉而下,映照在床邊。
她說完心裏話,就合上了雙眼,準備閉目養神。
反正她的困意已經席卷而來,睡哪裏都能睡着,坐在床邊湊合一夜也就罷了,順便還能照顧他。
就在盛初快要睡着的時候,少年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還在昏睡,卻下意識地做了這樣的動作。
盛初将他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但并未睜開眼。
冰毛巾起了作用,少年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夢中呓語也不再是讓人倍感無力的“疼”。他呢喃着,聲音沙啞得含糊不清,“師妹……”
盛初被他吓醒了。
他方才,竟是在叫她?
她真有點不敢置信。
豈料他的話未完,半夢半醒之間低聲道:
“…如今你回來…我…我很高興…沒有旁人…我也不會娶旁人…唯有你。”
盛初舒了口氣。
雖然他口誤叫了“師妹”,但這話一聽就是說給原主的。她就知道,病中的人說夢話,必會說給最愛的人聽。
至少她以前寫網文都是這樣寫的。
但盛初還是要感嘆,沈玄征對原主當真情義深重,夢裏都記得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沈玄征握住她的那只手上,顯然他把自己當做了原主。她很有耐心地指正:“不是師妹,是公主。”
沈玄征自然沒有聽見,繼續他的無邊夢境。
他像是夢到了某位位高權重的長輩,忽然鄭重了起來,信誓旦旦地、喃喃自語地道:
“…我此生…唯有她一人。東流之水…逝去不複回,我之心意…亦不會随日月更替而變更。”
盛初聽得震驚,忙問:“她是誰?師兄可否告訴我?”
此時的沈玄征似是燒得清醒了不少,聽到了她的問話,竟真的回答了她,語氣格外堅定:“…師妹。”
大概是太疲倦了,說完這話,他又沉入了夢中,再不發一言。
盛初卻是真不敢睡了。
燒得太高,原來還會說胡話,這真是第一次見。
他方才的話,是對她說的?
絕對不可能。
盛初安慰自己,他只是說胡話而已,不用多想。
但很快,她就騙不了自己了。
這太牽強。
沈玄征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他雖然意識不清,卻能使人看出,他知道坐在床前的人是她。
這必然是他的真實想法。
“……弄了半天,你不是喜歡原主,而是喜歡我?”
盛初心情複雜地念出這句話。
這個結論,把她自己都快吓瘋了。
盛初麻木地站起來給他換了個新的冰塊,回到床邊坐下,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全是他迷迷糊糊說出那話時的神态。
怎麽看都不像假的。
他在夢裏,她在現實,怎麽反倒他比她還清醒?
師妹是師妹,公主是公主,區分得界限分明。
“喜歡我?為了什麽?”
盛初想不通這個問題。
他是把如今的她當做原主了麽?可他當時眼睜睜看着原主死在了大火之中,衣冠冢都立在了閑夢江南,如今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難道覺察不出端倪?
可他先後兩次,分明喚的都是“師妹”。
師妹和公主,可不是一個人。原主生前并未到過天界,也沒有成為沈玄征的師妹。
所以最終的結論是:沈玄征愛原主,知道有人穿到了她身體裏,并且依舊愛她,也就是現在的盛初。
先後存在于一具身體裏的不同的兩個靈魂,原主和盛初,就是同一個人。若非如此,他怎會愛上前後兩個不同的她?
盛初想得腦袋疼,她是現代人,原主一妥妥的古代人,她們之間不該有聯系。難道她一開始就是原主,是從古代穿越到現代的?
簡直不敢想象,這太過可怕。
盛初的世界觀快要被颠覆了。
她決定尋求最後的幫助,喚道:“系統。”
系統一聲不吭。
“系統?”
系統繼續裝死。
盛初感到費解,這系統除了她竟還有別的宿主?三天兩頭不理她,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聊得太多了,把下次的都聊完了。
她沒精打采:“沈師兄睡了,你也睡了?”
在這黑夜裏,連個陪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她現在還面對關于自己身份的可怕猜想。
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