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歷練
歷練
凡間,姑蘇城。
下雪了,今年已經下了無數場雪。
兩邊的街道上鋪滿了白得近乎霜色的雪的顆粒,踩在腳下,聲音脆脆的。在漫天的雪中,有一人撐傘而來,踏過的路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傘下之人,正是盛初。
盛初換回了剛到這裏時穿的粉白的衣裳,這身衣裳用料名貴,刺繡精致,式樣和修真派的審美不同,更适宜眼下的情景。
這副畫面初看是歲月靜好,但細看就會發現,她頭頂的傘破了好幾個洞。再看衣服,濕得能擰出水來。
太狼狽了,盛初這樣想。
才來不久,她的臉就凍得通紅,打傘的手更是僵硬如鐵。但她無暇在意這些,只能當做它們不存在,睜大眼睛努力地搜尋她要找的人。
雪太大,搜尋起來很是費勁,她皺着眉頭一邊找人,一邊在心底埋怨宋韻的“絕妙”安排。
——宋韻在栖梧宮門口得知程願逃跑的消息後,當時沒有做聲,進去後就大發脾氣,把所有門主聚集到議事廳召開會議,共同商議解決辦法。
經過激烈讨論,最終宋韻拍板決定,讓未經世事的新弟子們前往凡間。一方面緝拿程願,一方面找出一直以來在背後謀害盛初的真兇,另一方面考驗他們的能力。
于是盛初作為新弟子中的一員,即使剛中完毒,也還是和其他人一起被下放到了凡間。
宋韻說,只有盛初自己知道,到底什麽人和她有過糾葛,什麽人好,什麽人壞。所以,盛初非去不可。
她還格外體貼地在分配地點時,将盛初分到了姑蘇城。
其他人中,葉霜淺和謝疏被分到朝歌,而沈玄征則被分到汴京。雙成提出與他們同去,和盛初一道被分到了姑蘇,于是晚來一步的陸闌風便和早已有心下凡的柳暮雪一起被安排到了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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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結果後,柳暮雪抱怨道:“讓我跟他一同去歷練,還不如不去。”
陸闌風急得漲紅了臉:“師…師姐不是門主之女麽?要是不想去,也沒人逼你。”
雙成見陸闌風原來也一同下凡,頓時冷哼一聲,不想搭理他們。旁邊的謝疏悠閑地開了口:“柳師姐要是不願和他,不如和我?”
葉霜淺道:“我沒意見。”
整個修真派都知道謝疏跟葉霜淺是一對,誰會如此沒眼色?柳暮雪立刻道:“算了算了,陸師弟人挺好的,我就不換了。”
陸闌風不屑道:“…那師姐剛才還嫌棄我。師姐要是真不願意,為何不找盛師姐?或者沈師兄也行。”
“沈師兄也去?”柳暮雪驚奇道,“他出師多年,此刻去凡間做甚?”
原來宋韻為免弟子們出事,特地安排沈玄征與他們一同前往,美其名曰“為新人保駕護航”,連雙成也被硬拉進了名單。雙成對宋韻很是反感,但看在盛初等人的面子上,還是答應下來。
她和盛初關系最好,給自己挑了姑蘇這個地點。但沈玄征作為栖梧宮弟子,被迫接受了宋韻的安排,去往汴京。
盛初下凡之前,就知曉和她搭檔的是雙成,因此一落地就開始找這位唯一的隊友。
她找着找着,下起了鵝毛大雪,等好不容易撿到一把沒人要的破洞傘時,她身上已差不多濕透了。
然而,雙成還是沒露面!
人呢?
盛初不止一次地思考。
“盛初!我在這兒!”突然一聲呼喚打破了寂靜,穿得像個雪團子的雙成舉着兩把傘跑了過來。
盛初一陣驚喜,連忙小跑過去,自覺地接過她的傘,取代了那把有破洞的:“你可算來了,跑哪兒玩去了?”
“我買衣服去了。”雙成道,“我那身錦袍在你們凡間根本不适用,我一下來,人人都盯着我看。”
她頗為自豪地拍了拍新衣服:“這是姑蘇刺繡大師蕭娘子的手藝,不知你可有聽過?據說她以前只繡圖樣,但現在也做衣裝了,連傘也是她做的。”
蕭娘子。
聽到這個稱號,盛初笑了笑:“我當然聽過。我在凡間時,從小便是蕭娘子撫養我長大。”
雙成沒想到還有這層淵源:“原來竟是這樣,早知如此我就帶你一起去她的宅院了,你們故人相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
盛初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座小宅院,門裏坐了一位衣着簡樸的青年女子,埋頭正在繡花。
她低首道:“不必。等到事成之日,我會再來拜訪。走吧。”
兩人撐傘走在雪地裏,雪後的地面踩着很松軟,可是不一會兒那潔白便染上了髒污。只有雙成的那身衣裳,依舊白得亮眼。
“盛姑娘?”
忽然,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帶着些許的驚訝。
恰好盛初收了傘,露出她那張凍得兩頰通紅的臉,撣了撣肩上的雪。
女子見狀更驚訝了,忙不疊地迎上前:“果真是你!你可還記得我?我是落娘呀。”
落娘,不就是柳落娘?
雙成沒好氣地搶白:“誰記得你?你找盛初有何事?”
她和程願是一夥的,誰知道她有沒有什麽壞心思等着她們。
柳落娘也不惱,笑嘻嘻地道:“原來是鐘離姑娘。是我太冒昧了,落娘在此給姑娘賠罪,還請姑娘莫要生氣。”
雙成正欲再言,盛初止住她的話頭,對那柳落娘道:“道長尋我們想必有要事?”
柳落娘明顯一怔:“我…我不是道長。我師父是道士,但我可是信佛的,我手腕上還戴了佛珠呢。”
她說罷,像是要證明自己說的話一般,舉起左手在兩人面前晃了一晃。
袖口滑落,露出一串碩大的檀香珠。
雙成道:“柳姑娘有所不知,你在天界修真派的人們嘴裏一開始就是個道士。不過你那串佛珠盛初早就見過,所以沒有信。”
柳落娘的嘴張得能塞個饅頭進去,不可思議道:“他們怎麽會說我是道士?就因為我穿了道袍去天界?佛珠看不見麽?”
盛初:“誰知道呢。”
柳落娘卻猛然想起什麽,氣得大罵:“我就知道那丫頭不是省油的燈!她是不是嫉妒我有人喜歡,所以想絕了人家的念頭?”
盛初反應過來,她是在說柳钰。
程願會因為不想讓柳钰娶柳落娘,所以說她是道士,不能婚嫁?
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