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用膳

用膳

這種感覺很陌生,也很新奇。盛初重新閉上眼,手中握着帕子,等待易容的完成。

但顯然沒有這麽快。換臉是精細且複雜的工程,稍有不慎就會被察覺,不僅要全無纰漏,還要便于清洗,極為考驗易容者的功力。

沈玄征的動作迅速,但放得很輕,筆尖掃過她臉頰時,幾乎沒有觸感。盛初知道這是在完善細節,比如眼睫,又如唇齒。

此情此景,何等的似曾相識。

以往在現代,她雖未曾和沈洛同居一室,但他亦會來她家中探望,也偶有見到她不施粉黛的模樣。

他見了,便會為她描眉,為她傅粉,為她染唇。他專注的神情,輕聲的低語,那些深刻的印象就像一塊滾燙的炭,永遠地在她的心上留下烙印。

“…好像啊。”她喃喃道。

少女的那句呢喃飄入沈玄征耳中,帶着淺淡的憂思。他執筆的手卻沒有停頓,依舊畫他的畫。

“像誰?”他問道。

他沒有問“像什麽”,而是問了“像誰”。

“沒什麽。”盛初道。

解釋得多了就成了欲蓋彌彰,她縱然留意到沈玄征問句的不同之處,也不願意多說。

她不會沉湎于曾經和沈洛共同度過的時光,偶然生出的幾分感懷,也不想被人察覺。

坐在這裏一動不動是件無聊的差事,沒過一會兒,她就睡着了。

她身子倒下來時,有人接住了她。他一手攔在她的背後,一手握筆,因此她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一覺睡到了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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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晨時分到日暮西山,易容終于完成。

“好了。”伴随着沈玄征停筆的動作,背後環抱着她的手松了松。盛初睜開雙眼,鏡中的面容映入眼簾。

這張臉有九分像柳落娘,唯獨少了一分神采。

“師兄何不畫足十分?”

沈玄征道:“我對她的臉并未了解到此種程度。”

他不了解,齊家人更不會了解。明日要想騙過他們,輕而易舉。

九分像,已經是近乎完美的水準。何況沈玄征只在留影珠的回放裏見過柳落娘,她的真人是什麽模樣,他從未見過,做到這一步已實屬不易。

“今日有勞師兄了,我心中愧疚。”盛初抿着唇道。

她明白連續執筆幾個時辰需要不凡的臂力,着實辛苦了他。且方才她睡了一覺,現在想來也是他扶着她,整整一日未曾放手。

可是,她不是原主,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

“我需要做些什麽,才能回報你?”她略微不安地注視着他,問。

她的語氣很是真摯,帶着她獨有的誠懇。他聽得出來,她是認真的。

沈玄征将筆擱在一旁,挽起的袖子滑落至手腕,巧妙地遮住了他因為長時間保持某個姿勢不動而顫抖的手,神情也放松下來。

他知道她的脾性,她說要回報誰,就一定要做到。哪怕那人婉拒了她,她也會用她的方式,盡力地對那人好,以求償還他的情。

他沒有拒絕她,只是笑了笑:“要謝我,無須其他。你若願意用齊家二少夫人的名義命人送飯食進來,就是我有幸了。”

他已經成神,修習過辟谷之道,理論上來說不需要用膳。但她最多只能算是半個仙人,也會有饑餓之感,傳膳是必需的。

所以她在易容前,就把桌上的食物端到了梳妝臺上。直到睡着,她都一直在吃糕餅,把房間裏所有可以入口的食物都吃了個幹淨,明顯是餓得狠了。

盛初的确餓了,被他一說簡直是正中下懷,起身就走:“這有何難?我即刻就去。”

她出去叫了人來擺膳,外面的下人早就候着,頃刻間佳肴美馔擺滿了一桌子。“請二公子、少夫人慢用。”

下人告退後,盛初去裏間叫雙成。對方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盛初叫了幾遍,她才不情願地起身。

聽說是去吃飯,雙成興致大減,邊走邊嘟囔:“我都很多年沒吃飯了,吃不吃都一樣。”

她說着來到桌邊,餘光一掃,卻被誘人的菜色吸引。盛初見狀忙拉她坐下,沈玄征也落了座。

盛初用公筷給沈玄征和雙成各自夾了幾筷子菜,笑着道:“嘗嘗。”

他們都許久不曾嘗過尋常飯菜的滋味,這菜對于他們來說,應該是久違的味道。

旁邊,雙成正舉箸進膳,盛初給她夾的菜早已被她全吃了進去。不用想都看得出來,她很喜歡這些。

盛初和她一起參加過宋韻的生辰宴,自然記得她愛吃什麽。但盛初沒有和沈玄征共同用過飯,因此不知他喜好,夾菜時信手亂來,什麽菜賣相好就給他夾什麽。轉眼間,他碗裏就積了一堆。

沈玄征虛扶一把盛初的手,也為她夾了一些。“吃罷,無須為我勞神。”

他為盛初夾菜時游刃有餘,并非她那般漫無目的地搜尋。

好吧,這下是真有點像沈洛。

盛初只想嘆息。

或許他也在心裏想,她有多麽像原主吧。

他們兩人都有各自的白月光,卻不得不在這裏逢場作戲,裝作若無其事地對白月光的替身釋放善意,尤其是沈玄征。

她知道他很愛原主,可現在對她如此關懷,又是何意?

那次他在夢中的呓語,是對“師妹”說的,而非“公主”。這塊大石始終壓在她的心裏,他對她究竟了解多少?

盛初有猶疑在心,不敢随意接受他的好,但更不能拒絕。

她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禮貌地沖他一笑,随後動筷吃了起來。

菜做得格外精致,也很符合她的胃口。她吃飯一向快,這下更是吃得迅速,旁人還沒看清她夾了什麽,菜就已經被她咽了下去。

坐在她對面的少年低着頭,慢慢地将碗裏的她夾的菜吃完。相比之下,他吃得就慢多了,咀嚼的時間很短,但咽的時間很長。

他自幼生活在汴京,吃不慣姑蘇的飯食。而她卻樂此不疲,一人掃空了大半的盤碟,這才停下。

下人們均以為是夫婦二人用飯,不知還有一個小丫鬟在其中,因而每道菜的份量都不多。風卷殘雲過後,滿桌杯盤狼藉,盛初喚了下人來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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