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花燭

花燭

“晚上還有宴席,老爺将附近百十裏地內的人家都請了來慶賀,二公子已經推了白日的,夜裏可莫要再缺席了。”

幾名下人邊收拾桌上殘羹,邊笑道。

沈玄征此時已經戴上了面具,從外表看去,俨然和齊二郎沒什麽兩樣。他淡淡應聲:“我去就是。”

下人們走後,三人又坐了一會兒,便到了開宴的時間。

盛初去了屏風後的床榻上坐着,雙成侍立在一旁。沒多久,小厮丫鬟們就擁進屋來。

他們見屏風後坐了個人影,紛紛會意,知曉這就是新娘子,便也沒去打擾她,歡聲笑語地簇擁着沈玄征出去了。

直到深夜,宴席方才結束。

沈玄征推門進屋時,見盛初坐在床邊,手肘支在床沿上,撐着腦袋睡着了。

也許是睡得淺,一聽到開門聲,盛初就條件反射地睜開了眼睛。她見沈玄征意料之中地獨自走了進來,便招呼道:“沈師兄回來了。”

“嗯。”沈玄征道。

他言語間沒什麽異常之處,大約宴上的酒盡數被他擋了回去。

“為何還不睡?”他問。

盛初簡明扼要道:“因為這裏只有一張榻,必須得有一個人打地鋪,所以我想等你回來後再行商讨。”

她說完,就見沈玄征的面色變了變,目露意外之色。

但很快,他就恢複了平靜的神情。

Advertisement

雙成的身份是丫鬟,尚且可以去外間為下人準備的床鋪上過一夜,而他們是主子,新婚之夜自然需要睡在一張床上,這并不奇怪。

她首先想到的是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鋪,也并不奇怪。

對他來說,睡哪裏都無所謂。

他在外斬妖除魔的幾年中,日日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過的是風餐露宿的生活,無論是地板還是床,都比當時好得多。

這時,盛初有些猶豫地開了口:“其實…床和地板我都不想睡,我趴桌湊合一夜算了。”

她是個認床之人,且又身處陌生的環境,今晚勢必會失眠。不如直接不睡,還能免受一場折磨。

沈玄征靜默片刻,問道:“可是有失眠症?”

盛初:“嗯?”

他怎麽知道的?難道是她白日裏在他面前睡着了說夢話?

總之她沒對外人說過,如果不是說夢話被他聽見了,那就只剩下一種解釋,便是原主也有失眠症。

盛初想明白這點,于是順着他的意思,将心中所想全說了出來:“師兄所言不虛。我素來認床,今晚定會失眠,所以還是不睡了。反正失眠已經成了習慣,明早起來也不會覺得困倦。”

這是她的真心話。現代的她經常晚上失眠到半夜,白天照常上學,卻從來都很精神,下了課也很少趴臺。

卻見沈玄征聞言神情微變,随後,竟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你若在此坐一夜,雖然明日不會感到困倦,但頭痛難免。神不需要休眠,今晚我會徹夜打坐調息,你去榻上睡罷。”

盛初:“真的?”

“真的。”

“好吧。”他的表情不像是假的,盛初便不再堅持,“多謝你。”

沈玄征輕一颔首,走了出去。

透過薄紗制成的屏風,隐約可以看到他在白日裏用飯的矮桌邊盤膝而坐,閉了雙眸。

盛初不疑有他,和衣躺在了床上。

躺下之後,她習慣性地将這張新床周圍的布置環視了一圈,見床榻兩側的架子上擱了一對龍鳳花燭。

齊家父母極為看重他們人到中年才得來的二郎,花了重金為他操辦婚事,婚房也是奢華無比。這花燭乃是手工雕琢,造型極盡精美,燭淚滑落時淚落如雨。

按照傳統,這對花燭要一直燃到天明,中途不可間斷,代表龍鳳呈祥。同時,也寓意百年好合、夫妻和諧。

齊家的二公子和柳家的大小姐,從此以後就要百年好合。

如今,很顯然它們已經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只能拿來照明。只是不知這對花燭是否是真品,是否能夠燃一夜都不滅。

想到這裏,盛初向窗外望去。

夜空是漆黑的,連一只鳥都不曾飛過,但樹影卻在微微地晃動着,紅色的衣袍露出一角,在黑暗中顯得十分奪目。

“齊公子?他竟然還沒走。”盛初心裏起疑,出聲道:“師兄,你可還醒着?”

“醒着。”沈玄征的聲音自屏風外傳來,“師妹尋我何事?可需要我過來?”

打坐時原來也能聽得見外界的聲響,看來她多慮了。

“齊公子還在窗外的樹上。”盛初又掃了一眼窗外,這次卻不見了紅衣的一角。那人應當聽清了她和沈玄征的對話,将自己藏好了。

“明日我們離開齊家,他與我們同行,會便宜得多。”沈玄征語氣淡淡,三言兩語道破了齊公子的心思。

窗外的樹影晃得更劇烈了。

盛初沒理會他的反抗,“也好,找到了柳落娘,我們就可以分別。”

樹上這才沒了響動。

盛初繼續講方才的所見:“我希望這些蠟燭一夜都不滅。有了光照,或許能睡個好覺。”

“你怕黑?”屏風外的少年閉着眼,忽然問。

“嗯。”盛初的聲音低低的,“怕黑,所以睡不着,後來就成了失眠症。”

“我小時候不知道掙錢有多難,每晚都開着燈。後來父母和姐姐走了,我自己一個人掙錢,就再也不在夜裏開燈了。”

因為,電是要錢的。

後半句她沒有說出口,反正他聽不懂。

只聽得少年道:“不會滅。”

“是麽?那他們用的定是上好的花燭。”盛初莞爾,“那就好。我先睡了,改日再聊。”

她閉上了眼睛,才忽然想起一事,趕緊補充道:“…晚安。”

“晚安。”少年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于是那花燭,就真的燃了一整夜。

次日,大堂上。

“新婦柳氏見過阿舅,願阿舅萬福。見過阿姑,願阿姑萬福。”

盛初向齊家老爺、齊娘子分別問了安,沈玄征也依禮向他們請安:“孩兒給父親請安,給母親請安。”

“都起來吧。”齊娘子和藹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