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初遇
初夏之季,合歡花蔥蔥絨絨開得正好,淡粉色的花絨點綴着青郁的樹冠。
不時得有幾朵粉色飛落在樹下兩位少年的發梢、衣角。銀色的衣袍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奪目。
戀星湖邊,只這一顆合歡神木。聽老一輩人說,它庇佑着整個環銀宮,是瀛洲子民的守護者。
合歡神木周圍被萬千桃林環繞,桃瓣長開不敗,林間草地被層層粉色覆蓋。偶有微風吹過,萬千細碎的花瓣散漫在半空,卷起一陣陣花雨。
“師哥,你明日是不是要去地中?”夙星歪靠在正在撫琴的少年肩膀,百無聊賴地吃着手中的糕點。
“嗯。”夙月點下頭,随手拈去了一朵招惹在夙星發絲間的花絨。
他眸中似有萬千缱绻星河,道不盡的溫柔與寵溺。
夙星勾唇笑道:“那……師哥可不可以帶上我?”
“我保證不給師哥添亂。”他擡頭看着夙月,佯作發誓道。
夙月唇間淺笑,揉了揉夙星的頭發道:“那可不行,父親只許了我一人去地中。你年紀尚輕,又從未出過瀛洲,小心被壞人給拐走了。”
夙月從來沒有讓夙星離開過瀛洲,他不敢。
至少,現在來說,他不敢。
夙星抓着夙月胳膊,有些撒嬌道:“師哥你就和師尊說一說,帶上我好不好?”
他見夙月不說話,故意道:“你要是不帶我去,我明日就偷偷跟去。到時候如果遇到壞人,師哥你不帶我走,我就跟壞人走,再也不要師哥了。”
夙星是夙月帶回來的,沒有人知道夙星來自哪裏,只是聽環銀宮宮主夙夜說,是故人之子。便養于膝下,收為親傳弟子。
Advertisement
環銀宮勢力遍布整個瀛洲,是瀛洲最大的門派。說它掌控着瀛洲整個仙境運行都不為過。
夙月是環銀宮的少主,而夙星是環銀宮的小公子。
夙月頓了頓,随即無奈地笑道:“那好吧。”
他明知夙星沒有通行令是不可能離開瀛洲的,可偏偏不願拂了他的興致。這是自己虧欠他的,怎麽都還不完。
夙月莞爾:“不過到了中原,阿夙就不能使用我們瀛洲的秘術了。”
夙星親昵道:“知道啦師哥!”
夙星是被夙月保護的極好,十年來未曾受到過絲毫委屈。夙月待夙星無盡溫柔,似要将世間珍物盡數奉于他。卻殊不知夙月待旁人卻是三分溫和七分薄涼,言笑晏晏間便血流成河。
在這環銀宮乃至整個瀛洲之人都知曉“寧可得罪夙月,絕不得罪夙星”。
如果有人得罪了夙月,好說,大不了一死了之。但如果有人得罪了夙星,放心,夙月絕對不會讓那人去死的,因為他只會讓那人生不如死。
當然,夙月所做的,夙星一概不知。
畢竟,夙月是不會讓他知道的。
只是夙星少年心性,環銀宮人人又很恭維着他,談得上得罪的,着實無人。
已而,長空浸墨,月光如瀉。
戀星湖面星辰彙聚,爍爍生輝。浩瀚長空,星月相伴,不離不棄。
第二日,二人準備登船離去。
夙夜站在渡口,千叮咛萬囑咐夙月,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徒弟。
夙月難得貧嘴一次,看夙夜道:“父親,合着您是一句關心我的話都沒有?”
夙夜不耐的推開他:“多大人了,還關心呢!就你不把別人坑的找不到門,就是那人福大命大,還用得着我擔心!”
夙星站在旁邊捧腹大笑,旁邊幾個随行的弟子也都笑出了聲。
臨行,夙夜還是道了句:“阿月一切小心。”
從瀛洲離開到現在,船已經在海上穿行了五六日。如今船身已進入了海面水域所設置的法陣。
瀛洲四面環海,周遭海域設有殺陣和雷區。若非贏洲之人,誤入該區,不是被殺陣所困屍首無存,便是會被雷電所劈魂飛魄散。
大約又行了兩日水路,靈船才穿出了殺陣和雷區。夙月設陣将船隐于海上,帶着夙星來到了事先設好的法陣中。不消片刻便被傳送到了一家客棧。
夙星看了看四周好奇道:“這是哪裏?”
夙月牽着夙星下了樓,道:“這裏是星溪客棧,環銀宮在地中的産業之一,也是我們傳送陣終端的一個位點。”
夙星乖巧的點了點頭道:“哦。”任憑夙月牽着下了樓。
星溪客棧的掌櫃看到了樓上下來的夙月,忙丢下手裏的算盤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低聲道:“少主,小公子這邊請。”
溪臨風沒見過夙星,但能被夙月這般對待的,除了環銀宮的那位小公子,也就沒什麽人了。
他把二人帶到了一個裝飾樸素的包廂,包廂的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客棧廳堂內紛擾雜亂的聲音在這裏一絲也聽不到。
“少主此番前來打算停留幾日?”溪臨風問道。
“不知。”
“那少主一路舟車勞頓,我等先去安排一下,為少主接風洗塵。”
“嗯。”
夙月又同溪臨風交代了幾句,便讓溪臨風離開了。
話說自從來到這個包廂,夙星就一直眨巴着眼睛看着夙月,看得夙月都有些不自在了。
夙月道:“阿夙,你一直看着我做甚?”
夙星将環在自己脖頸間的九尾抱下來,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笑道:“師哥對旁人總是這麽‘謙遜有禮,卻片言間拒人于千裏之外’呢!”
夙月笑了笑,不作他言。
九尾是夙星生辰時夙月送的一只小狐貍,九條尾,看血統應當是狐中之王。
夙星體內靈氣強盛,而九尾體內妖力強橫,兩者強強相抵,以毒攻毒,恰恰掩蓋了夙星的靈氣和九尾的妖力。
九尾大多時候都是環在夙星頸間,毛茸茸的看起來像一條圍巾。雖說是夏日,這靈狐環在頸間,卻能帶來一股清涼之意。
吃過飯後夙星一個人偷偷溜到了澶淵鬧市。鬧市中各種小販高聲叫賣着,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熱情高昂的叫賣聲,死乞白賴的讨價聲,女子的嬌笑,男子的爽闊嘈嘈雜雜融為一體,形成了鬧市獨有的聲色。
夙星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好不好奇。
在瀛洲,夙星雖然也常去鬧市,可那些東西從小見到大,總覺得沒什麽新意。
這澶淵鬧市裏的東西雖然大多都見過,但還是有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夙星一時看的也頗為眼花缭亂。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正是愛玩鬧的性子,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更顯明朗。
九尾懶懶的擡了擡眼皮,又将毛茸茸的狐貍頭往夙星頸間埋了埋。
“買糖葫蘆诶!冰糖葫蘆!”
一串串透明的紅色從夙星眼前閃過,吸引了夙星的所有目光。
夙星随手拔了一串,問道:“這是什麽?可以吃嗎?”
小販見這俊俏公子衣着不凡,想必不是什麽簡單人物,便一臉捧笑:“這啊,叫做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小公子要不要嘗一嘗?”
夙星咬了一口,脆脆的,一層糖衣稍帶些果肉,酸甜可口。
小販道:“怎麽樣?好吃嗎?”
夙星笑着點點頭,又咬了一口。
夙星打小喜歡吃甜食,這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惹得他滿心歡喜。彎彎的眉梢染着笑意,看得小販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诶!公子,這位公子,您別走呀!您這……您這還沒給錢呢!”夙星當着小販的面又拔了串糖葫蘆,然後徑直離去,這卻是把小販給急着了。
夙星道:“嗯?給錢?”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真的沒錢。在瀛洲都有師哥付錢的,師哥不在的時候,也有暗衛替自己付錢。
他從來不帶錢的……
夙星抓了抓頭發,有些尴尬道:“啊?!那個……小叔叔……我好像沒錢。”
小販一把奪過夙星手裏的糖葫蘆,頓時跋扈起來:“嘿!你這人,沒錢你吃什麽呀!”
夙星大抵是沒見過有人這樣待自己,一時有些委屈。他想:不就吃串糖葫蘆嗎,怎麽這麽兇。
不過你兇也兇了,那我吃串糖葫蘆總沒問題了吧!
小算盤在他心裏打得叮咚響。
他趁小販不注意,拔了糖葫蘆就跑。
小販怕是也沒見過如此厚顏之人,一時有些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你……”
夙星正跑着,卻被一白衣道士攔下。
夙星取下橫在自己衣前還未出鞘的銀色長劍,哈哈笑道:“這位道長,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舒羽收了劍,負于背後道:“為何不付錢。”
聲音溫潤清涼,煞是好聽。
夙星擡起頭,看着比自己高一頭的舒羽。
只見這人眉眼如聚,似彙聚萬千星河,面色溫和且略帶笑意,一襲白衣,身姿高挑,一把銀色長劍負于背後,淡藍色劍穗在陽光下惬意微蕩。
半晌,他揉了揉鼻尖,小聲道:“我忘帶錢了。”
舒羽聽後,轉身道:“老板,我替這位小公子付錢吧。”
夙星打量着他腰間懸着的一枚玉令,上面刻着雲紋圖樣,心道:“浮生界的道士?”
他陡然想起自家師哥所說,此番來地中是為了前往澶淵浮生界拜師,便本着做壞事不留名的職業素養,趁着二人不注意偷偷離開了。
待舒羽轉身打算把手中的糖葫蘆遞給夙星時,早不見那少年衣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