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憑欄人向東風倚,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落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

——葉蓁

走出了明兮樓,便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站在了桃花下,我微微一怔,他是?

他是背對着站立的,悠悠的簫聲傳來,發絲衣擺微微飄揚,頭上的月白發帶也是悠悠飛揚,着實飄逸,倒是翩翩公子人如玉。

原來是他。

一夢醒來,倒是有些記性不好了。

片片花瓣随風飄拂,落在了他的肩頭、發間,出塵與飄然之間,倒是沾染了一分世俗之氣。

不過,如此這般,倒是顯得有些真實了,世間能夠不染一絲纖塵的能有幾人。

那日,見他在樓外,倒是有些稀奇。

我在這桃園中也住了兩百年,這些年,走進這桃園的人也是多的數不清了,若說一個個都記住他們的名字與樣貌,倒不是一般的難了。

雖然只是見過他兩次面,倒是記住了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僅僅是兩面,便記住了他,難道是因為他的相貌?

若是這樣的話,家中的六位兄長倒是……會不樂意了。

那一次見他,也确實是在三年前。

那時,剛剛回到桃花園,便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躺在桃樹下,白色的衣衫飄落滿滿的花瓣,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此間的男子雖然堪比桃花,不過,着實……化作春泥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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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他的身邊,仔細看了看他,除了桃花的淡淡香氣,還是間雜着淡淡的酒香,看來,定是小笙的傑作了。

“小笙。”

過了片刻

一只彩色的小蝶飛到了桃花樹下,圍繞着桃樹飛了一圈,才落到了地上,變成了一個曼妙的少女,她便是小笙,我這二十多年沒有回來桃花園,便讓她與君晟看管,我也是沒有抱着什麽太大的希望,只要她少添些亂子便好,不過,想來,這個孩子也是不讓人省心。

“我錯了,蓁姐姐。”小笙來到了我的面前,拉住了我的胳膊,只是輕輕搖晃着。

“你有什麽錯呢?”

“蓁姐姐,我是真的錯了,我不該偷偷喝桃花釀的,我真的忘記了,君哥哥在我喝醉後,便将我抱到房間裏了,我真的不知道,這裏竟然會有一個人。”

“喝了多少呢?”

“嗯……。”小笙只是低着頭,并未說什麽。

“算了,我要回去休息了,這顆藥給他服下,讓他離開這裏吧!”

一曲吹奏完

他轉過了身,輕輕說道:“你也醒了。”

“嗯。”我只是點了點頭,昨日的事情,也在考量之中,他進入桃花園,寫下了所願,自然是要幫助他的,但是幫助他,也絕非是僅僅因為是因為我的職責所在。

他的事情,也不簡單。

“公子還真是沒有聽我的話,若是迷路了,着實是要花一番功夫了。”

“嗯?”

“難道公子認為我昨日是欺騙公子的嗎?這樓雖然名曰明兮樓,也是一座迷樓,若是公子真的迷路了,我也是有些……麻煩的。”

“自會吹奏簫曲,一直到姑娘找到在下……為止。”玄钰只是淡淡的說着。

“難道公子不會累嗎?只怕公子還沒有吹奏完所有的簫曲,便已經累了。”

“姑娘是太過擡舉在下了。”

我只是看着他,輕輕一笑,他是說我在稱贊他,會的簫曲很多嗎?

“若是有機會,我倒是像聽聽公子會多少簫曲。”

玄钰也是輕輕一笑。

“這是迷榖所制的桃花佩,姑且請公子惦念一下我事務繁雜,也給自己少添些事情做,便佩戴着此物,若是公子甚是無聊的話,據之不收,我也是不勉強公子的。”

玄钰只是抿着唇,過了片刻,才為之一笑,他慢慢說道:“這桃花佩也倒是精致,即便是沒有什麽用途,我也是願意佩戴的,何況是姑娘特別交代的呢!”

他伸出了手,我只是将桃花佩輕輕放在了他的手中,并不想再說些什麽,這裏緣是一座迷谷,在兩百年前,這座樓也是父親在我百歲之辰送給我的生辰之禮。

明兮樓,也是師傅取的名字,既有珍惜之意,也有師傅對我的期冀。

明,明珠,掌上的明珠。

兮,雖然不是珍惜之中的惜字,但也是頗具深意,葛之覃兮,施于中谷。

“從昨日到今日,在下還未問姑娘怎麽稱呼?”

“葉蓁。”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倒是與姑娘相稱,在下玄钰。”

“翩翩公子人如玉,也很相符。”我只是看着他,淡淡一笑,昨日看他的字與所做的詩,也是頗具文采,若是別人說這話,倒是會讓人覺得這人太過……,不過,他說這話,該怎麽說呢……不讓人反感吧!

記得那個時候,也有‘一塊玉’說了什麽話,倒是讓聽人覺得有些反感,那人也确實有些自傲了些,多才之人,本就有幾分傲氣,也是身有傲骨,但是如果太過,也讓人覺得這人有些做作了。

不過,他所作的賦倒是流傳甚廣,至此之後,文人公子便用他的話,稱贊所遇的美女,增一分則太白,減一分則太短;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

哎!這篇賦倒是讓許多美人與公子寝食難安了。

也确實是個禍害,只是追其源頭,便要說自己與那人的淵源了。

……

“也到了用早膳的時候了,公子請進。”

到了膳廳之中

小笙與君晟都在房間中,一方小桌,簡單的粥,還有幾碟小菜,雖然簡單,但是樣式也是美觀,白粥之上有兩片小葉,一朵桃花,倒像是在白色浪花之上飄蕩,漫漫水河,自在逍遙。

“公子請。”

“多謝。”玄钰盤膝而坐,一旁的小笙将盤中的小菜放置到了桌上。

“抱歉。”小笙将一碗粥端到了玄钰的面前,只是低頭說了這麽一句。

“嗯?”玄钰并未聽懂小笙的話,他自然是不知原因的。

“當初是小笙有些貪杯,才讓你昏睡了許久。”我也是坐到了旁邊,對玄钰解釋道。

“也是我誤入了桃林,才發生了這件事情,姑娘不必挂懷。”

“你不怪我。”小笙擡起了頭,很是驚喜,她沒有想到玄钰竟是這樣好說話。

玄钰只是輕輕一笑,小笙開口說道:“你真好。”

一旁的君晟倒出了兩杯茶,一盞遞到了玄钰的面前,玄钰接過了君晟手中的茶盞,君晟開口說道:“公子前來桃園,既是有緣,前時多有怠慢之處,望請海涵。”

“公子言重了。”玄钰只是說了這話,便與君晟喝下了手中的茶。

【二】桃花令

胭脂鮮豔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媚。

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紅花自美。

——玄钰

看着眼前的桃花樹枝,只是微微的清風,便有花瓣紛紛飄落,花落知多少,自是情奈何,席地而坐,手輕輕撥動琴弦,還記得多年前,在這桃花樹下與他相見。

“桃花簾外春意暖,桃花簾內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桃花簾外開依舊,簾中人比桃花秀。花解憐人弄清柔,隔簾折枝風吹透。風透湘簾花滿庭,庭前春色自多情。閑苔院落門空掩,斜日欄杆人自憑。憑欄人向東風倚,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落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

胭脂鮮豔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紅花自美。”

吟唱至此,只是垂淚,那些年,便如這一曲,化盡了萬千情傷,那一朵桃花,那一抹淡淡的朱色,維維只剩下了,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那人已死,死在了桃花漫天的三月,死在了桃花樹下。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他可記得那時的謀士,陽城,只是一場夢罷了,夢太不真實,自己也忘記了,忘記了怎麽一步步謀略,怎麽一步步助他謀得帝王業。

擡起了頭,看到了那邊的人。輕淡一笑,玄钰,你喝了一壺桃花釀,才一夢三十年,但是,我呢!沒有喝酒,也是醉了。

一夢三十年,手上的桃花色,是點點的紅暈染開了,每每想到此,竟是感傷,感傷陽城的一切,陽城,多麽溫暖的名字啊!

記得那時,很開心聽到這個名字,只是因為有他,可是三年已過,陽城卻成為了傷心之地,不想再回到那個傷心的地方,也不想聽到有關那裏的一切。

桃花依舊笑春風,可以嗎?以前喝酒是因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花前花後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可是如今呢!

身為這天地之間的紅娘,為別人添一抹桃花色,減幾分哀愁,可是,自己的哀怨卻無法了結,縱使一切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

這兩百年,看過了多少的生死離別,了解了多少愁腸百結的故事,一直是旁觀者,一直是觀棋人,而那些年,卻将自己陷入了棋局之中,而且還是一局死局。

直到……嘗到身在其中,難以言中的滋味,才懂得了什麽叫做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麽美的詞句,何故帶了這麽多的哀怨之情?”玄钰走到了面前,只是開口問了一聲。

“越過美麗的事物,越是哀傷,難道公子不懂得嗎?”

“嗯?這話怎麽說呢?”

“公子認為什麽場景最美呢?”

“對與姑娘而言,難道不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嗎?”

玄钰并沒有回答他認為什麽場面最美,而是反問了我,我只是一笑,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世間的女子皆是這樣的祈願,但是到了最後……。

确有百般的哀愁,即使兩個人相守,其中的過程,又是怎樣的艱辛呢!多少年後,再想起的時候,是否會覺得還是初見的時候更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難道公子不覺得,若是相愛的兩個人,有一個離去,有一個一直守着離去的人,直到那人離去,這樣的場面才是最美嗎?”

“葉姑娘作為這天地間的牽線之人,難道是希望相愛的兩個人相愛卻不能相守嗎?姑娘是太過悲觀了,所以才認為這世間的感情除了凄美,便沒有別的美好了嗎?”

我只是淡淡的笑着,我不想争辯什麽,尤其是與男子争辯,男子與女子本來想的就不同吧!對于感情之事,在意的東西也是有多偏差。

“公子所見識的場景有多少呢!”我只是看着他,他說這話,是經歷了什麽嗎?有一個心愛的人與他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還是與他上天碧落下黃泉……。

玄钰只是沉默,在他的眼眸中,我看不到一絲波瀾,他在想什麽呢?

世人的想法千萬般,我又何須深究,就算無一人能夠理解,又有何妨呢?

當時,太過在乎,太過在乎那人,卻換的了一句,你又在謀劃什麽?

當時,看着他,我很想說,我只是想要謀劃你的心,從成為了你的謀士,便一直希望在你的身側,伴你左右,要的不過是你的真心而已。

你真心待我,我願意為你上天入地,出生入死,但是到了最後,卻得來了這一句話,你又在謀劃什麽?我的陰謀陽謀,只是因為你。

連你都嫌棄我,可是誰讓我成為了這般?

一代謀士,死于桃花下,應該是個很好的結局了,至少沒有身首異處,至少沒有株連九族,若是沒有離去的這般平靜,你可會發現什麽呢?

朝中上下,除了一人,沒有不知桃花令的,但是那個人,卻偏偏是你。

桃花令,其中的意義,你也是不會明白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笑春風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玄钰走到了琴邊,只是蹲了下來,我擡頭看着他,輕蹙了蹙眉,他這是要做什麽?想要問我彈琴嗎?他的簫曲倒是不錯,那人的琴技……。

“你感覺不到嗎?”

我的指尖傳來了淡淡的暖意,他握住了我的手,輕輕說了這話,我低了低頭,才看到了那一抹紅色,指尖的血滴落在了琴弦之上。

我只是抿着唇,輕偏過了頭,只是指尖滴了血,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感覺不到,是啊!又不是很痛。指尖的滴血,你可以看到,他也是可以看到。

可是,心中的滴血呢?

無人可以看到。

這樣的差距,豈是三言兩語便可以說清的,若可以說清,那便不是情傷了,世間最難愈合的,也不過如此了。

看着玄钰包好的手指,我只是輕輕一笑,何必這樣多此一舉呢!

“明日,我便要前去赤城了,你也準備一下,若是需要什麽東西,可以告訴君晟一聲。”我輕撫開他放在我手臂的手,便抱着琴,站了起來。

他也只是站了起來,我并沒有再看他,便離開了這裏。

玄钰也只是站在了桃花樹下,只是看着微風吹起的桃花花瓣。

☆、【古】執手花

【三】執手花

記得來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暗蔔春心共花語,争尋雙朵争先去。

——明珠

我與玄钰來到了赤城前,赤城之所以為赤城,桃花塢只是其一,每年桃花盛開之時,赤城的天際便會飄揚着漫天的花瓣,也将赤城染成了紅色,那時的霞光也是萬丈,也是一方美景。

眼前的場景,正是如此。

桃花塢也是三百年前才有的,也是這兩百年才有這麽大的名氣的,至于三百年前,這裏也是名為赤城的,赤城這個名字也是因為赤城外有座山,石皆赤色,壁立如城,赤城山有赤石羅列,長裏餘,遙望似赤城,自然這座山也是成為了赤城的天然屏障。

至于赤城因為桃花塢得名,也的确是這百年的事情,雖然赤城的這座山也是極為有特點,但是,桃花塢的盛名自是遠遠高于赤城山。

赤城的山一峰也是極高,約三百餘丈,桃花塢的桃花花瓣,卻能飄越淠河,穿越赤城山,現于赤城的天際,着實是不易。

有許多來到赤城的人,都是要繞過赤城,從另一面進入赤城的,赤城的城門也是在那一面的,但是,城中的人與城外的人卻為了看漫天的桃花飛揚,而提前幾天便爬到赤城的山峰上,在山峰上觀看桃花,若是相愛的兩個人,自然是不會錯過這樣的美景的,沒有意中的人,也是會借這個機會到山峰之上,祈願能夠招到意中人。

至于君晟與小笙自然是留在了桃花塢,以前我都是一人出來,多了一個他,也着實有些不便。

有諸多事情,比如說是吃飯,住店,自是要考慮詳細的,一個俊逸的公子倒是不引人注目,但是兩個風采卓越的公子走在一起,便是有些不同了。

若是其它時候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時候,路上多的是一對的男女,即使是有男子,也是幾個男子相伴同行的,兩個男子同行,走在漫天的花瓣中,着實是有些……。

路上的人也只是看了幾眼,并沒有花費多餘的時間,行人也是不想耽擱多久時間的,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是知道一些,不關于他們的事情,他們也是不想管的。

我扶了扶額,是該說适逢三月桃花開,行人都比較忙,還是該說這裏的人冷淡呢!或者是說這裏的城主比較開明,對于這類的事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便是有些‘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怎麽了?”

玄钰只是拉住了我的胳膊,輕輕問了一句。

我輕搖了搖頭,只是輕聲回答了一聲,沒事。

來到了一面牆上,便看到了一個告示,上面寫了明府卿大夫之女身染頑疾,久治不愈,若有奇人能夠醫治,必有重賞。

我看着這個告示,只是蹙了蹙眉,明府的明卿,也是僅有一女,他對于這個女兒也是極為的寵愛,這個女子在十五歲之時,便得到了才女之稱,不知怎麽回事,三年之前,明府的女兒便得了一場重病,所有的太醫都說她活不過二十歲。我也是見過這個女子一面的,那時,她也是僅僅十五歲,她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成為現在這般的?

想到這裏,不免有些哀傷,若是都如太醫所言,她活不過二十歲的話,那麽她也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

“玄钰,我……。”

“嗯。”玄钰只是接下了牆上的告示,輕點了點頭。

我也是沒有說什麽,不用說,他也是從我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來到了明府前

下人只是看了玄钰手中的告示,并未問什麽,便請我們兩人來到了府中,見了明卿大夫一面,來到了內室中。

看完了她的病症,我與玄钰便到了明卿大夫為我們兩人準備的廂房中。

“她的病情……?”玄钰只是坐在桌邊,倒出了兩盞茶,遞到了我的這邊,我端起了茶盞,只是抿了一口。

“你認為呢?”我放下了茶盞,只是看着他,他也是懂醫術的,即便他并沒有說什麽。

“她的臉上看起來很是不好,的确是長久在房間裏待着的緣故,至于她的病情,倒像是常年郁結于心而造成的。”

我只是抿着唇,并未說什麽,的确,她的身體很是虛弱,氣血也是不足,若是難以醫治的病症,也是總有說法的,但是,這三年,她的病症沒有任何的辦法,任何的太醫都沒有對策,也不是這麽的簡單。

已經在明府待了五日

這幾天,我也是一直去她的房間的,我也是對明卿大夫表明的我的女兒之身,也是換成了女子的裝扮,進入她的房間自是随意。

雖然玄钰也是精于醫術,但是他身為男子,也是不适合出入女子的閨閣之中,便時常在府中與明卿大夫聊天下棋。

來到了她的房間,透過串串珠簾,細細的淡紅色薄紗,可以隐隐看到簾後的人,她只是輕輕倚着牆壁,手中拿着一卷醫術,散着的一縷發輕輕垂下,觸碰到了她手中的書卷上,我只是看着她,她也是知道我今日想要問她,她手中拿着的醫術,也是精妙,若非是初學,并不能看懂這樣的書卷,何況她的身體這般,她豈會拿着一卷無用的書籍呢!

她這樣,也是想要說她的事情了。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與葉姑娘單獨聊聊。”

她身側的侍女聽了她的話,便退下了。我只是站在門前,看着她的兩個侍女慢慢走出房間,并将房間的門輕輕關上,她的侍女做此事,并非是覺得有什麽話不能在人前說,而是顧念她的病情,雖然三月桃花開,天漸暖,清晨也是有些寒意,她們自是不能讓她受了寒氣。

“我從小便喜歡研習醫術,也是讀了不少醫卷,本來想拜東林先生為師,卻奈何無緣見東林先生一面,也是一大憾事。”

“這就是你整日郁郁在心的心結嗎?”我只是看着她,反問了一句,她的心結是這個,只是因為無緣見到神醫東林,對于學醫之人,未嘗見到他,也實在是一大憾事。

但是若是只是為了見那人一面,而憂思至此,倒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郁郁寡歡,卻僅僅因為一個素未謀面之人,若是讓東林先生知道,明府的小姐因為無緣見他,而成了這般,不知是何感想。

她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只是輕輕說道:“記得來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暗蔔春心共花語,争尋雙朵争先去。”

【五】執手花下篇

我只是靜靜的站在原處,只是看着她,她輕輕低下了頭,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可以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哀傷。

我慢慢走到了珠簾前,輕輕撥開一卷珠簾,走到了她的面前,我輕輕彎下腰,取出了袖口的手絹,輕輕展開,“你這是何苦呢?”

她的病并非是頑疾,而是心病,若是還有三個月的期限,人逝,淚止,可是她的心事要擱到幾時,暗暗垂淚又到幾時。

她擡起了頭,只是接過我手中的手絹,她只是看着上面的花紋,輕輕說了一聲,“這桃花很美。”

我坐到了她的身邊,只是看着她,她的手指輕輕觸碰着手絹上面的桃花,手如柔夷,可惜太過白了些,也不過是雙十年華,卻有了滿腹心事。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也不知何人說起的,那時,自己見到這句話,也只是淡淡一笑。

多少閨怨之詩,有部分是男子所寫,也有不少為女子所書,這些女子無一不是才情卓越,正是因為才氣如此,才引出了多少的哀婉愁怨。

也有多少女子,并非讀多少書,但是又豈能說她們是沒有哀傷呢?會有,只是沒有辦法寫下而已。

無論所讀之書多少,都會有哀傷,只是際遇不同罷了。

男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只是所哀的是……。

“桃花很美嗎?難道你不想見它嗎?只要你走出去,便可以看到漫天的桃花,你的心結是什麽呢?”我只是看着她,是什麽原因,是什麽樣的心結,讓她只能躲在房間中,不敢去面對。

猶記得那時的她

年僅十五歲的她,站在金銮殿之上,一篇賦,一副字,便驚豔了在座之臣,那篇賦便贊的是陽城,國君也是将這篇賦親自命名為《洛陽賦》,至于為何命此名,也是因為當時陽城的君主為洛姓,至此之後,這篇賦也是廣為流傳。

陽城,那個人,也是姓洛的。

……

我也是在那時記住她的名字的,明珠,她正是因為這篇賦,讓大部分的人都記住了這個才女,那時,鳳城也是有不少的人都想要見識一下這位才女。

但是,沒有過多久,她便與父親離開了鳳城。

她的父親當時也是鳳城的名士,到了赤城,也是因為國君将他派到了赤城,作為赤城的卿大夫。

“我的心結嗎?”她只是輕吸了一口氣。

我只是輕嘆了一聲,她的心事就像是她心中的一塊石頭,這塊石頭一直壓着她,讓她喘不過氣來。

“明珠,已經三年了,你還要逃避到什麽時候呢?你忍心看到你的父親整日為你的事情操勞嗎?你可看到了他頭上的白發。”

我握住了明珠的手,只是輕輕的說着,第一次見明珠的父親,便感覺到了她父親的蒼老,僅僅是年過半百,便這樣的心力憔悴。

這三年,她隐瞞她的父親,她想必也是不忍心的,她這般的聰慧,怎麽會不懂得孝字呢!記得那時,自己做出了這般的了斷,也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讓父母擔憂。

自己也是糾結百般,她也是如此吧!心中的煎熬與折磨,豈是別人能夠了解的。

但是,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雖然自己的事情無力解決,但是,對于她的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告訴我?好嗎?”

明珠只是看着我,輕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不知因為什麽,從開始見到你,我便覺得很親切,我的心事埋藏了許久,有個人可以說說,也好。”

……

聽了她的話,我與她都是沉默,她一直隐忍,竟是因為這樣,我只是輕輕撫着她的背,并未說什麽。

到了房間外面

“怎麽了?”玄钰走了過來,站在我的面前,只是問了一句。

“你與明卿大夫誰贏了?”

“你是關心這件事情嗎?”玄钰只是淡淡的說了這話。

我只是輕低着頭,确實,只是轉移所思所想而已。輸贏,有誰會在乎呢?

“我明日便要去宮中,你不必等我。”

“宮中?”

我點了點頭,說讓他不必等我,是因為明卿大夫得到了一個消息,說有人在西郊見到了東林先生,我也是要與他同去,只是現在重要的不是這件事情。

“既然這樣,那麽我與明欽去西郊便好。”

我只是看了看他,只是幾日,他便與明卿大夫如此交好,他也是直言相稱明卿大夫的名諱,明珠的父親名為明欽。

他這般稱呼,在外人看來,的确是明欽的忘年之交了,不過,看玄钰的樣貌也是看不出端倪,再怎麽大,也不過而立之年罷了,但是三年前,他便在桃花塢一醉三十年。

由此想來,殊不知他現在多少歲了。

故此,再怎麽說,他的年紀也是大明欽的,僅僅是叫一聲明欽,也是符合禮數的。

桃花塢中的桃花釀确實是能夠讓人喝了容顏不改,但是,玄钰,他不知他的過去,卻僅僅剩下了這個名字,玄,這個字,着實是玄妙。

是有意取之,還是無意而言。

容貌不改,鬓發未衰,是他自身的原因,還是桃花釀所釀得的禍事。

若是他自身的原因,他的身世便是更加複雜了。若是桃花釀所為,那麽,禍兮福所依,桃花釀所釀成的禍事,也是為他添了福氣。

他容顏未改,若是見到了故人,故人也是可以認出他來的。

他說,他三年前,回到了鄉裏,見到了慢慢老去的故人,故人卻已經不記得他了。

如此的矛盾,難道故人不記得他,是失去了記憶嗎?

還是認為,朋友已經離開了,眼前的人不過是與那人有着相似的容貌而已,難道他的那些故人,不會認為他與之前相識的朋友有什麽關聯嗎?

是父子,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不是他,不是還有多般可能嗎?是該說,他的鄉裏太過死板,還是該說自己太過豐富了,自然是想象的能力豐富。

着實,是沒有這幾種可能嗎?

玄钰,他的事情,只怕是很難……解決了。

“你們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玄钰只是看着我,臉色并未變化,過了一瞬,他只是嗯了一聲。

☆、【古】桃花珏

【四】桃花珏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何當結作千年實,将示人間造化工。

——葉蓁

騎馬來到了宮門前,拿出了一塊玉佩,守門的侍衛皆是跪了下來,我輕輕擺了擺手,說了一聲,不必了。

守門的頭領侍衛擡起了頭,只是說了一身,“打開門。”

來到了宮中,走進了景宮,這便是他所住的地方。

赤城便是他的封地,他也是繼了王位,人稱景王,他也是作為赤城的城主,景王,赤城城主皆是他的稱呼。

他也是五百歲,在赤城也是待了三十年。

他的确将赤城管制的很好,在赤城之地,也是沒有危害一方的人,話說是人,則是因為這裏除了他,并未有別的仙人,世人皆知道桃花塢裏桃花仙,也知道赤城的城主也是一位仙人。

但是,沒有人知道桃花仙與赤城城主的聯系。

“你來了。”他慢慢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嗯。”

“有什麽事情不開心嗎?”他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确實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

他只是輕笑,無奈的說了一句,“想來你來看我,定是遇到了麻煩,罷了,過來,慢慢說吧!”

來到了桌前

“我讓人準備了桃花糕,你嘗嘗如何?”

我只是拿起了一小塊,嘗了一下,淡淡的說道:“還可以。”

“膳房應該還有材料,若是你想要吃,我可以給你慢慢做。”

我只是一笑,“你的政務難道不忙嗎?還是我要在這裏待上一個時辰呢!”

“你可是認為我不夠盡心,自是要挑剔一些。”

“只是一塊桃花糕而已。”我只是一笑,只是一塊桃花糕,可以入口便可以。

“對于別人自是這般,你的心性我又怎麽會不知呢?”他只是輕搖了搖頭。

“也是。”我只是輕嘆了一聲,我的心性也是與他極像的。

在年幼之時,他也是經常到桃花塢裏來看我,也常常在桃花塢中與我閑聊,在三十年前,他便向父親請示,要來赤城,也是因為赤城離桃花塢極近。

他正是我的五哥,葉止。

景之是他的字,父親封他為景王,也是随了他的心意。

父母一直盼着凰兒,對我,自然是極為寵愛,幾位兄長也是對我疼愛百般,景之來到這裏,其他的五位兄長還有父母也是放心的。

他在赤城,表面上是為了赤城的百姓,但是,真實的原因,确實因為要照顧自家的小妹。

倒真是,那句話該怎麽說呢!

‘表裏不一’,着實如此。

“司徒東君,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他只是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我只是看着他,不用我多說,他也是知道我問這話是什麽意思的。

“他不過而立之年便成為了赤城的司徒,雖然他的父親也是赤城之侯,但是最初的時候,他并未憑借東府的名聲,靠自己一己之力,便打下了一方天地,三年前,在赤壁之戰中,更是帶領他的将士,打敗了烏城的大軍。”

我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三年前,赤壁之戰中,也是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都說,那人手執羽扇,談笑之間,強弩灰飛煙滅。

那位将軍的風采,羽扇綸巾,一身赤色戰甲,将敵方七萬大軍打的節節敗退,那時,更是有人将他帶領的一千人稱之為赤焰軍。

也是說,他的将士如同赤色的烈焰,過往之間,皆為灰燼。

我自是聽說過他的盛名,他作戰的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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