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穆以舟安靜地坐在那裏，身後的窗戶半開着，樓外的柏樹抽出新芽，清晨的陽光照進來，灑在她素淨的臉龐。
“如果孟總想喝湯，勞煩提前知會我。”
她的聲音很輕，答的和孟心眠問的不是一回事，又好像是一回事。
孟心眠記起昨晚軟爛沁潤的梨湯，舒服地眯了下明媚的大眼睛，穆以舟從小在莊園後廚幫忙，做得一手好菜，不只梨湯，還會很多佳肴。不管有沒有理解她的深意，難得舟隊沒有再拒絕她，孟心眠欣然應聲：“好呀，舟隊放心，我會找你不忙的時間。”
“孟總有心了。”
訓練室整潔明亮，兩排電腦對立放置，左右各六，每臺機器都亮着，所有桌面的北鬥隊徽都被穆以舟換成經典的草坪圖。她還原機箱，記下十二部機器的情況。
創隊之初能省則省，盡量沿用設備，實在不行再更換配件。
孟心眠只是看着她做這些簡單繁瑣的小事就忘了時間，聽到外面聊天的動靜，趕忙用手背試牛奶的溫度，還溫着，把杯子和夾滿肉和蛋餅給穆以舟。
“現在還低血糖嗎？”
穆以舟小時候吃得不好，尤其早餐都是稀裏糊塗的，容易頭暈乏力，有一次早上第四節的體育課上着上着就暈了，孟心眠知道後給她寄了很多巧克力，叮囑她帶到學校，餓了就吃。
不過穆以舟的年薪在五年前就是按百萬計的，還不算代言、獎金、直播禮物和平臺分紅，早就不是以前連牛肉幹包裝袋都舍不得扔、要夾在書裏當書簽的小女孩了。
舟隊能買得起任何她想吃的肉。
孟心眠突然覺得自己買的早點有點樸素，也許現在年入千萬的舟神早餐吃得都很豐富。她也暗嘲自己多此一舉，好端端的不該提成功人士的失意過去。
“偶爾會，現在就有點。”
穆以舟接過早點，慢條斯理地吃，用鼠标調出年糕整理的裝備統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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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餅很好吃，謝謝孟總。”她咀嚼的時候封着唇，完全咽下去才對孟心眠輕輕開口，清亮的眼睛彎了彎。
孟心眠擔心：“偶爾還會，是因為訓練太忙不能按時吃飯嗎？”
穆以舟浏覽數據，略一點頭：“壓力大的時候。”
“身體第一。現在我們是一個戰隊，壓力大了可以跟我聊聊，我也會監督你按時吃飯。”孟心眠從手提包裏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手工黑巧，放到穆以舟電腦桌上。
孟心眠反複想她剛才說的話，現在就有點，那就是今早壓力大，今天才剛開始能有什麽壓力，只能是昨天……難道是昨晚？
幾幅深夜的畫面暧昧閃過，最後不歡而散。孟心眠無聲地呼一口氣，要知道，上趕着熱臉貼冷屁股的是她，被拒絕的是她，結果是她給人家帶去了壓力。
孟心眠仔細回憶昨晚的細節，想找出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及時改正。
讓她在椅子下面蹲了十幾分鐘？咬她後肩膀太用力了？浪費掉她大半瓶維c甘油？
孟心眠一通胡思亂想，目光游移，看見屏幕裏的表格，沉眉，橙裝紅裝，甚至還有更低檔次的紫裝首飾，一件職業水準的龍神裝都沒有。
“對不起。”孟心眠自責地道歉，她給穆以舟的資源太寒碜了。
穆以舟溫和：“沒事兒，我和年糕有‘嫁妝’，能頂一陣。裝備攢攢就能有，人在最重要。”
嫁妝是職業圈裏選手轉會自帶道具的戲稱，不是免費，選手攜帶的任何裝備、材料，都和賬號一樣明碼标價。
孟心眠申請成立龍焰項目處處受阻，資金緊張，收購北鬥就是因為價格優惠。北鬥老板口口聲聲承諾雖然有拆售但是保留了大部分道具，有些裝備涉及解綁，只能後期補回，然後尾款都沒要就把她和樓岚拉黑了，報了案，幾個月沒有一點進展。
孟心眠咽下一口怒氣：“我的責任。”
穆以舟：“經驗都是慢慢積累的。”
孟心眠來的時候在訓練室外聽見年糕和桃烏說采購的事，上心：“昨晚來找我是為了聊采購費？”
穆以舟誠實：“對。”
“那怎麽……”聊上了床都沒說到正題。
孟心眠抿了下瑩潤的嘴唇，再追究下去就不體面了。
穆以舟沒有正面回應，就眼前的問題出發：“主隊現在有我、年糕、桃烏三個人，餘下兩個位置之後再說。還有兩個北鬥的做替補。除去我，要給四個人置辦裝備。”
頓一頓。
“現在上限90級了。”
孟心眠明白，也就是說，原本85級滿級的龍神裝也不夠用了，各大俱樂部必定都在刷龍神副本搶寶箱。
物以稀為貴，水漲船高，90級的龍神裝必定有價無市，高品質的橙裝也很搶手，而且裸裝到手後還要加工升級，打孔、鑲嵌、材料、防爆，到處都要花錢。
一個戰隊俱樂部的收入來源主要是公司投資，比賽獎金，贊助資金，平臺分紅。
初創戰隊前期沒有獎金，直播平臺分紅少，如果公司減少投資、戰隊又拉不到贊助，極有可能夭折。
孟心眠面色凝重。
龍焰項目是她申請了很久才通過的，只申請到五千萬啓動資金，加上孟心眠個人出資的五千萬，有一小半都花在穆以舟轉會上。
董事會不看好這個項目，每年追投很少，并且禁止孟心眠用軒轅集團的分紅投資戰隊。
她們的新戰隊急需贊助資金。
孟心眠思忖少許：“我先叫樓岚給你兩百萬，我會盡快找到贊助。”
穆以舟眼神通透：“除了木以成舟和全套龍神裝的兩千多萬進了河圖的錢包，我合同上的金額劃進公司賬戶吧。”
孟心眠當即聽懂她的意思，皺眉：“公司不會動用任何員工的薪酬。籌資是老板的工作，我來想辦法。”
嗒，嗒，鼠标快速響了兩下。
裝備表格關掉，穆以舟打開一個文檔：“好。”
孟心眠掃到文檔擡頭，只有兩個字，鲛珠。她心頭一跳，這是穆以舟研究的新龍神副本資料，屬于戰隊機密。
“我能看嗎。”她問。雖說是老板，但技術上的事她無條件服從穆以舟。
穆以舟甩了下鼠标，文檔放大，她嗓音柔和：“孟總什麽都能看。”
孟心眠簡略浏覽，文檔針對有限的副本信息做出數值推算和戰術布置，此時距離資料片更新不到12個小時，穆以舟居然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做得這麽詳細。
“你……”孟心眠看着她微微發青的眼圈，“你昨晚是不是沒有睡？”
機械鍵盤不斷敲擊出清脆的聲響，穆以舟專注地修改文檔：“沒有。”
孟心眠回套房後輾轉了兩三個小時才入睡，早晨很早就醒了，盡管很疲憊，但至少休息了一會，而穆以舟是實打實的通宵，并且現在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還要長線作戰。
穆以舟做的很認真。
孟心眠把勸她休息的話吞回肚子，覺得穆以舟更需要的是支持和信任。
作為戰隊老板，她該在她的隊長奮勇備戰的時候做好堅強的後盾。作為同一戰隊的成員，她該在同伴努力的時候共同付出，而不是勸她放緩腳步。
“我們打包收購的包括北鬥的賽訓部、公會部、技術分析部，以及基地、宿舍等所有硬件設施。其中一些員工主動辭職，樓岚正在協助人事部招聘空缺和後勤人員。”
孟心眠冷靜下來，理清思路，主動跟穆以舟讨論戰隊計劃。
“賽訓部的人你都見過了。公會的會長辭職了，新會長你來定，幾位長老組織得挺好的，随時能下副本打材料。分析部的小白能力很好，人也好相處，元宵節後來報到。”
“主隊選手招聘只能辛苦你了，游戲以外的事情都交給我和樓岚，設備和生活上有什麽要求都及時提。”
孟心眠揪了下穆以舟吃完的早點袋子。
“如果你有事我希望你直接找我。”
穆以舟轉過來。
孟心眠知道她在看自己，低着眸，沒有回頭。
“樓岚只是戰隊的商務經理，我的職權比她大，隊長的事最重要，找我更方便。”
她覺得穆以舟對她笑了一下。
但不确定。
應該是笑了，而且特別笑得特別漂亮，像初春的第一縷光，醒來時照在床頭的靜好。
“收到。”
穆以舟回應老板的命令。
今天天氣很好啊，早上九點半，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微風不再冰冷，柔柔的吹着，孟心眠感到一絲暖和。
孟心眠剝了一顆歌帝梵，放在穆以舟跟前。
“主隊選手的人選你有想法了嗎？”
“有一點。”
不知道為什麽，穆以舟說有一點，孟心眠就覺得這事穩了。
就是很踏實。
穆以舟登上獨木舟到90級主城員峤城擺攤，賣仙品神肴和副本材料。
孟心眠驚嘆：“你都滿級了。”
“吃經驗珠刷副本很快。”
“這麽多神肴？！”
“年糕做的。”
“神農好難操作，年糕妹妹太厲害了。”
神農講究技能疊加，要背很多數值和組合，又麻煩又枯燥又考操作，不過一旦掌握就特別香，群體治療生猛，各種戰鬥buff，還能做恢複、增益類美食道具，品質達到仙品後市價很高，供不應求。
孟心眠最早就想玩神農，無奈操作不夠，只能退而求其次玩巫祝。
穆以舟很平淡：“嗯。”
看似自然地話鋒一轉：“孟總說職業選手裏最欣賞我？”
孟心眠品出味兒，揚唇：“隊員面前給你面子。”
孟心眠見她擺攤：“你缺游戲幣？”
她有很多，可以給穆以舟。
“買點修為丹。”
經驗珠能提升角色在一段時間內獲得的經驗，修為丹則是吃下後直接加經驗條，價格昂貴。
“給木以成舟？”
“對。”
職業選手的賬號不方便直接在網游裏出沒，都是交給俱樂部包場副本升級，公會部門三班倒為神級賬號服務。要是還在河圖那種豪門戰隊，升級這種小事根本不用穆以舟提。
孟心眠有點失落。她自以為很了解龍焰電競了，可真實參與其中，才知道處處都是難關。
“等我一下，我把游戲幣都轉給你。”
孟心眠打開游戲上號。
“孟總，我有點游戲以外的事想問你。”
“嗯呢。”剛才才說了嘛，有事直接找她。
穆以舟：“軒轅總部為什麽同意簽我這個快退役的選手，還給我那麽大權力？我在河圖七年，老板從來沒給過我選擇隊友的資格。如果軒轅總部真的認可我，你說找贊助的時候應該不用皺眉。”
如果軒轅總部支持成立這個戰隊，支持她做隊長，憑軒轅雄厚的資本，直接投資幾個億根本不在話下，怎麽會讓有“軒轅集團小公主”外號的孟總為了贊助費颦眉呢。
“不要揣測高層的決策。”
不要懷疑甜蜜的陷阱。
孟心眠略一歪頭，偏向穆以舟那邊，光澤的奶茶色卷發灑在肩頭，她牽起櫻唇，話音放柔：“那你呢，為什麽在樓岚找你之前主動問我們收購北鬥的情況？你在河圖發生了什麽，鬧到非要轉會的地步？別說年紀到了，你狀态還很好。”
“問北鬥是我一開始以為軒轅樹大好乘涼。”
穆以舟拿起歌帝梵嘗了一點，心形的巧克力球壓下柔軟的嘴唇。
“至于我在河圖的事，要不這周末炖湯聊？”
孟心眠擡眼，眸光輕顫。
暗香浮動，穆以舟肩膀碰到她的發梢：“上次吃了梨湯，下回想吃什麽？”
孟心眠聞着淡淡清香走神，幻想出下回的景致：湯汁打濕她的唇，穆以舟雙手靈巧，又打濕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