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清明節,孟心眠給戰隊所有人都放了假。

放假前一晚,訓練廳都空了,整棟別墅裏只有三樓亮着燈。

穆以舟還沒有走,孟心眠不知道她在盛京有沒有別的住處,又或者她會不會回百濮。

等末班車的時間都快過了,孟心眠才問她: “清明你有什麽打算”

穆以舟坐在寝室的電腦桌,難得的沒有研究游戲,而是在看一部狗血韓劇。

她按下暫停,看向孟心眠說: “我明早去寶林公墓,電子地圖說新開了公墓專線,不過發車很少,我得六點半去車站,不然就趕不上早班車了。”

穆以舟見她在床尾坐下,問: “你不回苑洲嗎”

孟家是苑洲名門,孟心眠的母親葬在孟家陵園,以往清明她都要去敬香,祭祖。

孟心眠說: “我明天也去寶林,你醒得早,早上叫我哦。”

“你今年不回苑洲了”

“晚點回,也不一定非得趕清明當天。我表姐表嫂已經回去了,我就先拜拜盛京的親戚。”

穆以舟想到那日孟心眠和齊秘書吃飯,應該就是聊清明回不回苑洲。

她對孟心眠的話存疑: “你在寶林公墓有親戚”

“有……遠房親戚。對了,我前些天到卧佛寺請了兩份香燭和油燈,你看明天你用得上嗎”

卧佛寺那麽遠,沒人會無聊到沒事去一趟,很明顯孟心眠是為了清明,專程幫穆以舟請的燈燭,并且不是像從前那樣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直接塞給穆以舟,而是先詢問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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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細微的差別,穆以舟早就察覺出來了。

雖說從小到大孟心眠一直對她很好,也是真心的,但比起過去“一手包辦”的方式,最近孟心眠的轉變讓她感覺輕松很多。

她從“只能接受”,變成了“有權選擇”。

這是一種平等的交往模式,無形中縮短了她們之間的距離,孟心眠不再是那個遙居高塔的貴小姐,穆以舟也不再是那個邋裏邋遢的小女傭。

“佛祖腳下的香燈有福氣,比普通的好,當然用得上。謝謝孟總。”

“那就好,明天我都帶上。”

孟心眠兩眼彎成月牙,往前坐坐,動作自然地挽住穆以舟的臂彎。

“在看什麽呀,給我介紹介紹。”

“傾城推薦的,大半年了,我才看到第九集。名字叫這個。”

穆以舟調出劇名給她看。

孟心眠坐直身: “這個我聽說過,千金是假的,真千金是助理。假千金暗戀大少爺,大少爺愛上了助理,結果後來發現是親兄妹!”

穆以舟瞧她激動的模樣,像只蹦蹦跳跳的小羊羔,抱緊她的胳膊。

“你也喜歡看”

孟心眠往她懷裏蹭蹭: “一般般,但是我喜歡跟你一起看。”

“好。”

穆以舟看了下進度條和時間: “還能再看一集,十點半上床睡覺。”

“睡你這還是我那”

“你想睡哪邊”

孟心眠窩在她懷裏嗅來嗅去: “你這。我喜歡你的被窩,裏面全是你的味道。”

“好。”

孟心眠撐起身,盯她: “穆以舟,你不會從小給我喂迷魂湯吧”

做飯那麽好吃,人還那麽香。

穆以舟笑道: “要是我會做就好了,把你迷進山裏,做個小野人。”

兩個人小野人在溪谷搭房,采花釀蜜,捕魚插秧。

沒有等級的制約和身世的鴻溝,沒有隐瞞犧牲和忍辱負重。

只有我倆坐在山頭,聽着林濤看日出東方。

*

寶林公墓。

穆以舟獨自站在墓碑前,點燃香燭和油燈。

當年母親走得急,她忙着打比賽,沒來得及把母親送回百濮,只能就近安葬在盛京。

在外人看來,母親在時,母親是穆以舟的重擔;母親走了,河圖戰隊是穆以舟的重擔。

可在穆以舟看來,那些重擔都是念想。

人活在世,總要有念想撐着,才有力氣往前。

她總想着,媽媽能治好。

想着,河圖能奪冠。

這樣就能盼個希望。

唯有一件事毫無盼頭,每到夜深人靜,穆以舟才敢拿出來想,那份絕望的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那些年,心有所愧,不敢想;心有所念,不敢愛。

當她一點點接近心底的月光,憧憬兩情相悅,才發現她的身體無法原諒自己。

——她連一個吻都給不了心愛的女人。

只能依靠原始的x維持危險的關系,如履薄冰。

“媽,你和爸在那邊要好好的。”

“如果你們的在天之靈能保佑我,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想要她健康快樂。”

穆以舟燒掉紙錢,磕頭。

“媽,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穆以舟撐着傘走下臺階,孟心眠安靜地立在樹下看雨。

雨幕延綿,遠方一片霧霭,看不真切。

孟心眠聽見她的腳步聲,回過頭來,溫柔的微笑是寒風裏唯一的溫暖。

“都好了時間還早,再跟阿姨說說話”

“都好了,回去吧。”

“來。”孟心眠脫下手套,給穆以舟戴上。

裏邊都被她戴熱和了,溫度通過絨線一點點傳給穆以舟冰涼的手。

這副手套是穆以舟的,先前她敬香,把手套摘給孟心眠收着。

孟心眠低頭,把兩只白玉似的手揣進衣兜。她從小就沒有戴手套的習慣,喜歡長袖子或者加絨的衣兜。

穆以舟舉着傘遮過她的頭頂,眼瞳漸漸濕潤。

“你不回苑洲,是陪我。”

沒有跟親人一道回家鄉,而是在雨裏等她這個外人。

孟心眠看着她抿唇,沒有回答。

雨滴落到傘上,在她們的頭頂滴滴答答。

穆以舟隔着被孟心眠暖好的手套握緊五指,看她望着自己的眸光款款深情。想到此去經年,獨自走過風風雨雨,而今春至,萬家燈火裏終于有了為她而留的那一盞,穆以舟心潮湧動,攬她入懷,輕輕吻了孟心眠的劉海。

萬籁俱盡,她們聽見彼此的心跳。

孟心眠驚訝地睜大明眸,穆以舟的神情卻比她更加訝異。居然沒有過呼吸。

雖然只是輕輕吻了下頭發,但她的确用唇觸碰孟心眠的肩膀以上了。

穆以舟不知道如果更親密一點會不會引發不良反應,只是這一點變好的趨勢就讓她非常開心:這怪異的身體反應并非不可治愈,只要和孟心眠在一起,時間會把生活越過越好。

“我好想你啊,阿舟。”

孟心眠反手抱住她,雙臂用力。

穆以舟心頭一顫,多少年了,她沒再聽到過這個呼喚。

她緊緊抱住孟心眠,沾上雨珠的嘴唇微微顫栗。

孟心眠吻在她的胸口。

“下雨冷,我們回車裏。”

車裏暖和。

空調吹散車載香薰的香氣,穆以舟坐在副駕駛,暖香熏得她有點發暈。

她撥弄後視鏡上新挂的玉桂狗挂件,捏捏它的大耳朵。

“明天我陪你去苑洲吧。”穆以舟拿手機, “我看看機票。”

“不用啦,票都沒了。過年我才給爸媽上過香,而且苑洲習俗講過年不講清明。”

穆以舟不方便再說什麽,孟心眠握着方向盤看路: “我祖母葬在了百濮。祖父生前說喜歡那裏的山水,把骨灰撒在霞光裏,祖母也随他去了。”

孟家祖母……

穆以舟放在扶手上的小拇指抽了一下,目色沉沉地低下頭。

—— “我孟家的繼承人,不需要一條土狗!”

她搖搖頭,甩掉耳朵裏的幻聽。

穆以舟的母親走了,孟家祖母也走了,當年知道事情始末的人如今只剩下她一個。

穆以舟把手挪到肚子,輕輕往下按。只有這樣,因為緊繃神經而痙攣的腸胃才能舒服一點。

肚子雖痛,她的心裏卻輕松許多。

曾經那座壓她最重的大山,終是化作煙塵消散了。

車開到二環路口。

孟心眠問: “你要回住處嗎”

穆以舟恍惚: “我只有宿舍可以回。”

“我還以為你會給自己買個小窩。”

“孤家寡人的,有宿舍就不額外浪費錢了。”

穆以舟說。

她瞥一眼孟心眠,又道: “前幾年我是這樣想的。”

孟心眠把“今年不這樣想了”這句話換做含蓄的說法: “新年新氣象啊。”

她漸漸掌握和穆以舟溝通的訣竅了,有些事不能說的太明白,但是可以做很的直接。

穆以舟要的安全感,就是行動大于言語,好湯不怕晚。

“我回的家說白了也就是放滿家具的房子。要是說小窩的感覺,也只能回宿舍。”

“住自己的房子多好。”

“沒人氣兒呀。”

穆以舟低低嗯了一聲,望向車窗,眼裏微微閃爍光茫。她偷偷在心底想象,她站在孟心眠家裏的竈臺前燒菜。有了炊煙竈火,就算有人氣兒吧。

回到宿舍,雨停了一會,晌午過後又蒙蒙的下。

穆以舟出院子倒垃圾,聽見嘤嘤的哀鳴,在垃圾桶旁邊找了一圈,發現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土狗。

她以前在酒莊養過鐵門外大黑狗的崽子,認得這只才不足兩月。

這是別墅區,業主來往遛狗都是名貴犬種,這只小土狗很可能是周圍的流浪狗落下的。

“小朋友,你的媽媽呢”

穆以舟蹲下身,試探地讓它聞聞手。

小土狗哼唧兩聲,吃力地往她腳邊爬,小肚皮從泥巴水裏拖過,身上的毛更黑了。

雨越下越大,穆以舟環顧四周,沒有人也沒有大狗。

她低頭看,小土狗越來越虛弱,連爬都爬不動了。

“你也沒有媽媽了啊。”

穆以舟皺起眉,回院子拿了一只睡蓮囤來賣廢品的紙箱,把小狗裝回去。

小土狗渾身是泥巴,穆以舟擔心孟心眠覺得它髒,有病蟲什麽的,沒敢把它帶進外廳,就在戶外玄關用睡蓮囤的廢品搭了一個擋風小窩,然後拿了兩條舊毛巾給它墊上,又到廚房灌了一瓶熱水給它保溫。

還好放假買了很多菜,穆以舟用舒化奶泡了一點肉泥,先喂小狗應急,然後穿上外套,打算去外面的寵物店買些寵物用品。

別墅區很大,宿舍離一側大門不遠,來回大概半小時左右。

穆以舟買了狗糧,玩具,驅蟲藥,寵物濕巾,還有一個拆分的小籠子。

雨裏去,雨裏回,她把東西都放在戶外玄關,一看小窩是空的,愣住,旋即焦急地尋找。

找了一會沒找到,穆以舟難過地走進別墅,抹掉臉頰上的雨水。

忽然,她聽到一樓盥洗間裏傳出小奶狗的嘤嘤聲。

穆以舟慌忙跑過去,猛然頓住腳,站在門後安靜地聽。

“你這麽小,應該不能洗澡,先給你擦擦幹淨。”

孟心眠抱着小土狗,用擰幹的熱毛巾擦拭它的身體,小黑狗已經擦成小灰狗了,洗個澡能變成小白狗。

她撓撓小狗下巴,笑盈盈: “是不是穆以舟把你撿回來的呀”

小狗哼唧。

“是呀她就是你的人類媽媽了。”

穆以舟彎了下嘴角,放下心來。

“我給你取個名字。”

“嗯……你就叫穆小綿!”

“穆小綿,我悄悄咪咪地做你的人類媽咪好不好”

像晴天的雲朵都變成棉花糖,甜甜的飄在穆以舟心頭。

她靠在門背後,無聲地動了動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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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蓮:放個假回來,我的在途資産變成你們家小綿的固定資産了是吧!

感謝閱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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