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試試

第三十六章 不試試

一夜好眠,良澄醒來神清氣爽,倒是齊景詹看起來好像沒睡好,跟剛來那天似的,耷拉着眉眼昏昏欲睡的樣子,貌似還有點神思不屬。

“做了個噩夢。”他揉着眉心輕描淡寫,明顯不想深談,良澄也就沒再多嘴。

只是心裏有點遺憾,這三天相處的很愉快,他還以為能做朋友,果然齊景詹外熱內冷,看起來跟誰都能聊得起來,其實不好接近,良澄可惜地撇了撇嘴,轉念就将這點遺憾抛到了腦後,做朋友這件事本來也不在他的期許範圍內,做不成就做不成吧。

他思考起另外一件事來。

——池瞻沒有出現!

這是第一次他出門沒有遇到池瞻。

這說明了什麽?

他思索着,一直到他們吃完早飯坐上高鐵到下車,依然沒有見到池瞻身影的時候,他悟了。

命運也要講基本法!

而這個基本法叫邏輯!

邏輯上池瞻完全沒有出現在渡河鎮的理由,他既不是渡河鎮的人,也不會有什麽工作上的業務需要來渡河鎮,更不會跑到這種小縣城來旅游,而且他剛剛手臂受傷,更不會亂跑,所以這一趟才碰不到他。

之前醫院的偶遇他們都有符合邏輯的理由,他的理由是去看望陳優,池瞻原本沒有,但可以在邏輯範圍內制造理由,比如讓他意外受傷,但渡河鎮和池瞻完全沒有任何聯系,所以命運也無法憑空捏造一個不合邏輯的理由讓他出現。

這個發現讓良澄雙眼放光,迫不及待想要驗證一下,如果這個BUG真的成立,說不定就能借此避開命運的推手。

想到這也顧不上齊景詹,從高鐵站出來就借口有事匆匆告別,小肖三人也拿到應有的酬金,各自離去。

齊景詹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車走遠,才去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一路直接開回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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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則見他進來,詫異說:“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再待幾天。”一瞥他的臉色,“怎麽,誰惹你了?程嘉良?”

“不是。”齊景詹按着太陽穴将自己摔進沙發裏,低沉的嗓音透着疲憊,“做了個噩夢。”

許則臉色微變,放下手裏的活,打開冰箱取了瓶水遞過去:“沒事吧。”

齊景詹将冰涼的水瓶貼到額頭上,閉上眼躺下來:“有事。”

許則眼睛一亮,蹭得坐了過來:“男的女的?漂亮嗎?帥嗎?我認識嗎?”

老齊做噩夢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那位的忌日,每年忌日前後他都要接連噩夢幾天,一種就是遇到心動的人,只要遇到讓他心動有好感的人,就會做噩夢。

算算日子,顯然是第二種。

齊景詹沒有出聲,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笑容燦爛的面孔,緊跟着,變成了一張貼在地上布滿鮮血支離破碎的臉,充血的眼球直勾勾看着他,死不瞑目。

許則見狀心裏嘆了口氣,斟酌着語氣勸道:“你是不是又想說算了,難道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一個人?人這一輩子能遇到幾個讓自己心動的人,錯過一個少一個,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你跟我說說是誰,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俗話說老天爺不會讓一個人什麽都占齊,有顏的沒有錢,有錢的沒有顏,有錢有顏的家庭又不幸福,即使有錢有顏家庭幸福,也有別的難處等着你。

老齊就是,或許出廠配置太高,人生太過順遂,老天爺看不過去,十四歲那年給他挖了一個大坑,而且一坑就是十多年,讓他沒有辦法像正常人那樣談戀愛,即便遇到心動的人也只能放棄。

要他說那種人根本不值得在意,死都死了還要禍害無辜的人,讓老齊到現在都走不出陰影,奈何死者為大,也只能在心裏說說,何況就算埋怨他也聽不到,他們再恨得牙癢癢也徒勞無功。

“不行嗎?”齊景詹打開瓶蓋,冰涼的水順着喉嚨流入,心緒漸漸平靜,勾勾手,要來根煙點上,“獨身主義自由自在不好?”

許則心說要是趙廣澎那牲口我就信了,再說這是獨身主義的問題嗎,主動選擇和被迫不得已能一樣?可看着老齊的臉色,終究咽了回去,這是老齊自己的問題,得他自己想開,他們這些旁觀的也只能旁觀。

道理是這個道理,還是忍不住勸了兩句:“真不試試?萬一能成呢?難得遇到一個心動的,這都有三年?四年?好幾年了吧,下回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齊景詹睜開眼吐了口煙圈,煙霧在眼前散開,如同昨晚的悸動:“不了。”

只是一瞬間的心動而已,氣氛恰到好處的産物,曾經也不是沒有過類似情形,事實證明不過是荷爾蒙作祟,過不了幾天就會消失無蹤。

良澄壓根不知道齊景詹的複雜心情,此時正在鳳嶼山奮筆疾書,寫什麽,當然是說好找回記憶,給他們一字一句複述養父母曾經如何對他。

他之前問大哥看過調查來的資料,并不完全,一家人關起門來的情況外人未必知道的清楚,街坊鄰居的話有真有假。

既然說好一字一句,他就一字一句,完完全全描述出來。

剛回程家時他也覺得是自己害了養父母,覺得對不起他們,雖然十歲之後他們對他不好,可十歲之前他也确确實實得到了他們的偏愛,而且程家人出現之前養母一直以為自己是她親生的,即便當着養父的面罵他嫌棄他,私下也一直偷偷塞給他零花錢。

所以那個時候他沒有選擇訴苦抱怨,死者為大,養父母已經失去了性命,想起來便更多是他們的好,他也不會見人就抱怨,但現在他想明白了,該說的就要說出來,憑什麽他要為別人的所作所為遮掩買單。

洋洋灑灑上千字,包括他為什麽不去看陳優。

因為當年是陳優讓他立刻就走的。

良澄手中的筆微頓,目光複雜。

包括那年将他是野種這件事傳播出去的也是陳優,她本來以為戳穿了真相,養父母就會放棄重男輕女,卻沒想到他們決定再生一個兒子,一氣之下便将消息散播了出去,家裏頓時雞飛狗跳,同時被街道辦着重盯住,養父母哪裏還敢偷偷再孕。

即使這樣,養父母依舊重男輕女,雖然他們不再偏愛他,卻也沒有偏愛陳優。

當程家派人來告訴抱錯的事時,陳優背過養父母來求了他,她求他走,立刻就走,不要再回來,她迫不及待又滿懷興奮,說出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心裏話。

他當時震驚又傷心,一直以來他和陳優都很親,即使她戳穿了他的身份,即使偷偷聽到她散播消息,他也沒有怪過她,因為養父母确實對她不好,而且十歲之前他也調皮搗蛋欺負過她,真相戳穿後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她,拿她當親姐姐對她好。

陳優也一直對他很好,戳穿血型後抱着他跟他道了歉,養父嫌棄他的時候,她還是一樣對他好,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對自己惡語相向。

良澄幾乎是賭氣跟程家派來的人上了車。

誰也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

他那時候措手不及完全被打蒙,渾渾噩噩,心裏有悔有氣有怕,下意識選擇了逃避,沒有第一時間去醫院探望,等稍微緩過來,又聽到了趙梅心的埋怨,各種情緒交織下,幹脆坐實了趙梅心的話,既然說我冷血,那我就冷血給你們看。

現在翻閱這段記憶,恨不能重新塞回去只當沒看到。

黑歷史就不展示給他們看了,他筆鋒一轉,将和陳優之間的事輕描淡寫帶過,總之就是他當時年紀小突然遭遇打擊懵了而已,後來純屬犯倔。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後來偷偷去看過陳優,也是這個時候和黎柏生重逢,之後每個月通過他了解陳優的情況。

良澄不避諱自己的錯處,全部寫下來,他做錯的他認,但不是他做的他堅決不背鍋。

其實這次失憶也是新生,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問題,人生是自己的,沒必要為了賭一口氣把自己弄成這樣。

像他之前知道自己被誣陷卻不說就很不可取,他十分不想承認那個忍着不說非給自己加悲情加隐忍buff的人是自己,深深懷疑自己那時候是被命運控制腦子不靈光。

有誤會當然要及時解釋清楚,又不是水電視劇,一句話就能解釋清的事非要花五六十集才說出口。

他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将這些年所有心裏路程全部寫下來,不賣慘不悲情,只敘述事實,然後拍照挨個發給程家每一個人,包括外公外婆。

他從大哥發起,最先看到的卻是恰好空閑的趙梅心,還有正跟她苦口婆心的外婆。

兩人前後腳看到,外婆瞬間就紅了眼圈:“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造的孽,當年哪怕你稍微關心嘉良一點,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趙梅心不吭聲,這些話她這些天沒少聽,耳朵都快起繭了,她一目十行看過去,看到一半就按滅手機扔回了沙發上。

“你!”外婆被她氣到。

“我怎麽了?”趙梅心冷哼,“難道看不出來他為什麽發這個,就是為了讓你們繼續指責我,随便你們怎麽想,反正都是我的錯,我認,行了吧,他愛原諒不原諒,沒他這個兒子我也照樣活的好好的,讓我跟他道歉?沒門!”

外婆直接甩手走了。

她沒有錯,趙梅心端起咖啡,目光固執而堅定,她就是沒有錯,都為孩子想,怎麽沒有人為她想,一個是親手一把屎一把尿養大,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一個完全沒有感情,她為什麽不能偏心。

難道血緣就比感情重要?

她憑什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偏心自己喜歡的,人活一世難道不是為了自己開心。

我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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