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煙霧缭繞的電梯門口, 靳洲蹲在牆邊,透着窗外的一點灰藍,能看見他一手壓在太陽穴兩邊, 一手搭在膝蓋上, 指間夾着的一根煙,已經續了長長一截煙灰。

天就要亮了, 十點,那份離婚協議書就會送到他辦公室。

這是他目前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是孤注一擲,也是絕地求生。

*

昨晚,安枝予是窩在沙發裏的, 結果再一睜眼, 人在床上。

她呆呆地看了會兒天花板, 突然想起走廊裏的人, 她慌忙掀開被子下床。

客廳燈亮着,原本留了一條縫的門也被合上了。

想來, 應該是他進來過, 把她抱去了卧室。

安枝予點開監控,走廊裏沒有人。

他應該回對面睡了吧......

握在門把上的手剛收回來,隐約的一聲咳嗽聲傳來, 接着,樓梯裏的聲控燈亮了。

難道他在電梯口?

猶豫了一會兒, 安枝予打開門, 撲鼻而來的一陣煙味讓安枝予皺起眉。

也因為那聲門聲,讓靳洲夾着煙的手指一抖, 煙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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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的時候, 安枝予已經站在了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指間的煙來不及掐滅, 被他扔在了地上,他撐着膝蓋站起來。

蹲得太久,兩腿的僵硬讓他扶了一下旁邊的牆。

也因為那不經意的一個動作,讓安枝予鼻子一酸。

可讓安枝予心疼的不僅僅是他剛剛的動作,還有他滿臉的倦色,和眼底明顯的紅血絲。

認識他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頹廢又狼狽的樣子。

心頭像是被什麽狠狠扯了一下。

知道自己身上煙味很重,所以靳洲沒有離她太近,就站在離她一只手臂的距離處。

可即便是這樣,安枝予還是能聞見他身上濃濃的煙味,卻又因為裹挾着只屬于他的氣息,所以一點都不難聞。

安枝予忍着鼻腔裏的酸澀,目光定在他頹喪的臉上:“怎麽在這蹲着?”

因為怕她走,想讓她一出門就能看見自己。

也想讓她心疼、心軟。

靳洲本來是看着她的,被她這麽一問,垂下眼不說話了。

男人如果長了一雙杏眼,就會顯得純良又無害,再加上他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這會兒垂着眉眼站在她面前,給人濃濃的厭世感。

安枝予偏開臉不敢看他了,但又忍不住叮囑:“回去睡一覺吧!”

她聲音很輕,語氣裏聽不出一點的氣性。

靳洲擡頭看她,這才發現她看着別處。

是連看都不想看他了嗎?

那她剛剛看見他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眼裏又為什麽會閃出心疼?

靳洲小心翼翼往她身前挪近了一點:“那你呢?”

已經快七點了。

安枝予看了他一眼:“我等下還要去上班。”

“我送你!”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急了,他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不用了,”安枝予側過身:“我坐地鐵就可以了。”

說完,她轉身回到走廊,因為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了頭。

他這是準備一直在原地站着?

不吃不睡消耗自己的身體,是想讓她心軟還是愧疚?

又不是三歲小孩,還這麽讓人操心!

安枝予一邊在心裏咕哝着,一邊轉身回去。

看見她又回來,靳洲眼底一亮,卻又在接住她眼神的那一瞬,心髒一緊。

她在不耐煩嗎?

安枝予的确滿心煩躁,她不想理他,不想管他,但一顆心又被他緊緊栓着,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安枝予沒有說話,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805門口,輸入密碼後,安枝予将他人推了進去。

但她站在門口:“現在就睡覺,沒有我的電話,不許出這個門!”

沒有她的電話......

靳洲抓住了她話裏的一點‘甜頭’,點頭說好,但是在安枝予就要将門關上的時候,他撐住了門邊:“我等你電話。”

安枝予:“......”

這人真是會抓重點!

從溪僑公館到公司二十分鐘都不用,但從榭亭閣到公司,坐地鐵最少就要一個多小時。

安枝予着急忙慌跑到樓下,剛一打開單元門,方宇就從車邊迎了過來。

“太太,我送您。”

安枝予皺眉:“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這個時候坐地鐵來不及,打車也不方便,”方宇跟在她身側:“還是讓我送您吧!”

安枝予停腳看他:“是靳洲讓你跟着我的嗎?”

她用的是‘跟’這個詞。

擅于察言觀色的方宇忙垂下臉:“您別誤會,是靳總擔心您上班遲到,讓我盡可能送您的。”

“你就別管我了,他昨晚一夜沒睡,你還是上去照顧他吧,”說到這兒,安枝予不放心擡頭往上看了眼。

靳洲目前和她的‘狀态’,方宇知道。他不過一個秘書,不好插手她和靳總的私事,但若是能幫上一些,他也會力所能及。

“太太,”方宇問:“靳總昨晚吃晚飯了嗎?”

昨天下午他就一直在公司樓下站着,晚上買的晚飯應該也只有一份。

安枝予想了想:“應該沒有,怎麽了?”

方宇低頭自言自語一聲:他昨天中午就沒吃。

昨天中午?

那不就等于三頓沒吃了?

安枝予嘴巴張了張,剛要開口,就見方宇小跑回車邊。

“這是靳總讓我去給您買的早餐,我現在再去給靳洲買點吃的,就不送您了。”

安枝予接過他手裏的紙袋,包裝袋上的店名讓她鼻子又是一酸。

前天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安枝予随口提了一嘴,說是很久沒吃長安花園門口的生煎包了。

他可好,自己三頓沒吃,還惦記着她随口一句。

一個上午,安枝予都有些心神不寧,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十一點半的時候,母親給她打來電話,問她和靳洲明天中午回不回去吃飯。

安枝予這才想起來明天是周六,上周靳洲加班所以兩人沒有回去。眼下這種情況,安枝予也不想和靳洲提這事。

“他最近工作挺忙的抽不開身,正好我晚上沒事,我自己過去吧!”

房文敏說好:“那等下我煲點湯,晚上你回家給他帶點回去。”

電話挂斷,萬俪俪拿着手機跑到她桌前:“我問你啊,這個隐藏相冊怎麽把它的人臉識別取消掉?”

“取消......”雖說安枝予知道有隐藏相冊這個功能,但她沒用過,以至于摸索了好一會兒:“在這,這個關掉應該就行了。”

萬俪俪回到相冊試了下,果然不用人臉識別就能看見了:“謝了啊!”

安枝予突然就想起靳洲手機裏被他隐藏起來的相冊,當時她怎麽就沒想起來還可以取消呢?

都說二十一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如今半年時間過去,很多習慣都被根深蒂固,除了有行為習慣,還有很多無意識到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

就好像到了午飯時間,明明清楚地知道今天他不會來,可當電梯門開,安枝予還是習慣地看一眼他經常站着的位置。

即便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人影,當她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左右張望——

“靳太太!”

不是靳洲,也不是方宇,是江雪。

她手裏拎着兩個保溫桶小跑到過來:“靳總今天有事不能來公司,這是他讓我給你送來的。”

早上方宇的好意,安枝予拒絕了,按理說,這份被他叮囑送過來的午餐,她也不該要,但是她怎麽就伸手了呢?

“謝謝,麻煩你跑這一趟了。”

“靳太太客氣了,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江秘書,”安枝予急忙喊住她:“那個,方宇......他上午回公司了嗎?”

江雪搖頭:“沒有,方秘今天也沒來公司。”

所以,他現在還在榭亭閣那邊嗎?

“靳太太,”江雪問:“你找方秘有事嗎?”

“沒有,”安枝予忙搖頭:“我就随便問問。”

回到辦公室,安枝予看着面前兩個熟悉的保溫桶,想着早上她把他推進門後,他一臉期待的表情,還有那句:我等你電話......

他該不會真的在家等她的電話,不給他打,他就真的不出門吧?

*

靳洲這會兒的确還在榭亭閣,上午他就只睡了兩個小時,原本和曹律師約好在公司見的,因為安枝予‘不許’他出門,他就只能讓曹律師到了家裏。

一個小時前,方宇剛把曹律送走。

“靳總,”方宇敲門進來,手裏有水也有藥:“您先把藥吃了吧。”

靳洲身體素質一向很好,鮮少生病,不知怎的,也就一個晚上沒睡,幾頓飯沒吃,竟還發起了燒。

“放這吧,”靳洲擡手看了眼被他一個上午都沒離手的手機屏幕:“江雪怎麽說?”

目光從床頭櫃上的白紙黑字的兩份協議書上收回,方宇回到:“江雪說太太已經收了。”

那就好。

靳洲臉上倦容依舊,他朝方宇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手機就是在那個時候“叮”了一聲,靳洲幾乎一秒就擡起了手。

如她所願,是他期待的人發來的,雖然只是一條短信,但對他來說,足夠了。

安枝予:【午飯吃了嗎?】

靳洲:【吃了,你呢?】

安枝予:【還沒有。】

靳洲:【那你先吃,吃完了再說。】

吃完了,她就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想理他了。

短暫猶豫後,安枝予給他撥了電話過去,還沒等裏面傳來等待音就被接通了。

“枝——”他連她名字都沒喊全,嗓子裏就悶出了一聲咳。

本來這通電話就在安枝予的猶豫下撥通的,眼下倒是因為他這一聲咳,撕開了她不知如何企口的窘頓。

“怎麽咳嗽了?”

本來打算用的苦肉計,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場,靳洲又不想她擔心了。

“沒事,就是嗓子裏有些幹。”

本來想讓他多喝點水,但是這句話,靳洲從沒有跟她說過,她來例假,他會給她煮益母草水,給她煮龍眼甜湯;她感冒,他會讓她在床上躺着,給她端來親手沖好的感冒藥。

他對她,從來都不會耍嘴上功夫,很多時候,他甚至是只做不說。

昨天,他說不要因為徐淮正這件事,全盤否定他。

她哪裏否定得了,她甚至都不能回想他對她的點點滴滴,這半年來,他對她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疏漏。也正是因為這樣,讓安枝予一想到自己眼下對他的冷漠,身體就會有一種譴責自己聲音。

可她又做錯了什麽?

難道在面對他細密如織的計劃,她連氣都不能氣嗎?

見她不說話,靳洲心裏一急,又連續咳嗽了好幾聲。

安枝予深吸一口氣,上一秒剛湧出來的一點氣性又被壓了回去:“家裏有藥嗎?”

如果說沒有,她會去給他送來嗎?

靳洲看了眼床頭櫃上的兩盒藥,說:“沒有。”

“方宇呢?”安枝予問:“他沒在你那嗎?”

“他手裏還有工作,我讓他回去了。”

可江雪說方宇上午沒去公司。

安枝予也不想去質疑他的話,但又想試探這個時候他會不會說謊:“去公司了?”

靳洲沒敢把話說死:“我只是讓他回去,回沒回公司我不确定。”

安枝予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那你在家等我。”

“枝予,”靳洲喊住她:“你先把飯吃完,吃完了再回來。”

這人總是有讓她心軟的本事。

安枝予嘴上答應着,但是電話挂了以後她直接把兩個保溫桶一塊拎走了。

而靳洲也在電話挂斷後就去了客廳,方宇沒走,就在客廳裏坐着,見他出來,忙起身。

“靳總。”

“你先回去吧。”

“可是——”

靳洲打斷他:“等下枝予回來。”

方宇一聽,臉上頓時比靳洲還要輕松:“那就好!”

等方宇走後,靳洲把藥收進了抽屜,目光落到那份離婚協議書上時,他動作停住。

能回來給他送藥,是原諒他的意思嗎?

如果還沒有原諒......

靳洲拿着那份已經被他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坐到床邊。

沒有人會知道,在安枝予提出一年期限的時候,他曾經卑劣地想過,如果一年期限到了,她還執意要走,他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在身邊。

那時的他還不懂愛,第一次萌出的愛意,在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克制再爆發,那種洶湧是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也沒有預料到的。

但是這種想法不知什麽時候就變了,變成......

感動、孩子、所以一切與愛無關的,他都不想要。

他要她愛他,這成了他對這段感情最終的期盼與執念。

以前他不理解岑頌,覺得岑頌拿命換闫嗔是胡來,現在他理解了,如果有一樣東西可以換來安枝予對他的愛,他也會義無反顧。

都說物以類聚,他最好的兄弟是這樣,他自己也是,動了情就執着到底,不撞南牆不回頭,想要的斷頭斷手都不放手。

別人都說他溫雅而致,克己複禮,有風度也不失氣節,能說這種話的人真的太不了解他了。

他骨子裏的卑劣,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那種想法只存于一時。

靳洲将那兩份離婚協議書放進抽屜下的櫃子裏,之後,他去了浴室。

安枝予到門口的時候,門還沒開,她就聽到了連續的噴嚏聲。

她皺了皺眉,現在又不是冬天,怎麽這麽容易就感冒了,她低頭看了眼拎在手裏的袋子,還好她把感冒藥也一塊買了。

門開,靳洲還沒來及開口,安枝予就一步跨到他身前,把手覆在了他額頭上。

還真是發燒了。

“枝予——”

安枝予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回房間:“午飯吃了嗎?”

他表情很乖:“吃了。”

床頭櫃上有熱水壺,安枝予給他倒了杯水。

“躺好。”

她說什麽,他都照做,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她:“沒事,只是低燒。”

才不是低燒,她剛剛摸了,他額頭燙得厲害。

安枝予把手伸進他領子裏,把體溫計夾在了他腋下。

“既然生病了,怎麽不把方宇留下來?”

她責怪的語氣很明顯。

但靳洲很喜歡聽。

他抓住安枝予的手:“你還生我的氣嗎?”

安枝予沒有否認:“對,我還在生你的氣。”

他表情頓時黯淡了,但手沒有松:“那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不氣。”

這個問題,安枝予答不出來。

但她有一個問題,從昨天就很想問他了。

“你昨天說,如果重來,你會換一種方式站在我身邊,是什麽方式?”

他知道這個時候,只要他說一些軟話,或許她就會更心疼她,說不定能把她哄好。

但是他沒有,他把他心裏最真實的答案攤在她面前:“我會光明正大地和他搶。”

因為發燒,他眼裏有一層淡淡的水汽在氤氲,但是卻絲毫不減黑色眼瞳裏的沉穩和強勢。

安枝予聽得怔住:“你——”

靳洲握緊她想收回的手:“枝予,我跟你說過,我沒有那麽君子。”

君子也會手握刀鋒,只不過平時都被他藏了起來。

安枝予被他剛剛那句氣得不輕:“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

靳洲知道她想說什麽,他替她回答:“小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燒糊塗了,他突然覺得,為愛當三也不是不行,重點是那個男人早晚會和她分手,所以他覺得,他的這種‘三’和真正意義上的‘三’不一樣。

安枝予一雙眼瞪在他臉上:“你道德感這麽低的嗎?”

靳洲覺得她有點誤會他剛剛的話。

“我說的搶,是不再像以前一樣躲在暗處,我會當着你的面拆穿他們,而不是等着你自己發現,又或者等着那個女人主動找你。”

反正什麽話都被他說了。

“體溫計給我!”

靳洲瞄了眼她氣呼呼的表情,有點後悔,剛剛應該先把她哄好的。

他把體溫計拿出來給她。

“還說低燒,這都三十八度八了!”

安枝予碰了碰杯壁,然後把退燒藥撕開一粒給他:“吃完睡一覺。”

靳洲又開始不安了:“那你呢?”

她這個點過來,下午肯定請了假。

“你睡你的,別管我。”

又讓他別管她。

要不是早上被她下了禁令,他上午肯定還去她公司樓下站着。

靳洲端着水杯沒有動作:“我想你在這陪我,可以嗎?”他調子開始放軟,畢竟這個澡就是為了能讓她心軟才洗的。

安枝予沒有答應:“你先把藥吃了。”

靳洲看着手心裏的白色藥丸,沒有別的辦法,只希望藥效別那麽快......

身體的不适,再加上藥效的發揮,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安枝予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邊,又給方宇打了電話。

等方宇過來,已經四點半了。

“太太,不好意思,公司那邊有點事要處理,來晚了。”

安枝予說沒事:“他已經睡了快兩個小時了,等他醒,你再給他量一次體溫。”

方宇皺眉:“那您什麽時候回來?”

“我回我母親那一趟,不會很久的。”

方宇這才放下心來:“好,那我在這等您。”

其實安枝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意來母親這。

單親家庭長大,她養成了什麽事都藏在心裏滿滿消化的習慣,但今天不知為什麽,她很想聽聽母親的意見。

客廳裏,房文敏在聽完她說的話後,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媽,你是不是覺得也覺得他很過分?”

房文敏卻笑着搖了搖頭:“我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我在想,你到底在在意什麽,是在意他的為人不如你的預期,還是在意如果沒有他,你會和徐淮正有另一個結果——”

安枝予想都沒想:“就算沒有他,我和徐淮正也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那就是說,你覺得他很虛僞?”

虛僞......

安枝予倒從沒有把這個詞和靳洲聯系在一起。

“枝予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如外界傳言的那樣,君子如玉晶瑩透澈,那他要如何在商場上立于不敗呢?靳氏可不是一個小公司,他如果沒有一些非常的手段,要怎麽把這麽大一個上市公司做大做強?但這并不是說他就必須是一個小人。”

“待人禮貌謙和,這是他的教養,與異性保持距離,這是他的自律。如今說徐淮正本就是一個品行端正對愛情足夠忠貞的男人,而你們的感情又非常好,那他再拆散你們,就是他道德底線的問題,但你剛剛也說了,蔣昕不是他安排的。”

“當然,我說的這些,相信你自己也都很明白,而你現在之所以猶豫要不要原諒他,大概是覺得在那段你不知道他存在的時間裏,自己被他完全的窺探,這讓你現在面對他時,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一種沒穿衣服的難堪。”

被母親如此清晰透徹地戳中自己的內心,安枝予鼻子一酸,眼淚頓時湧了上來:“他明明認識我那麽久了,還還裝的好像第一次見我一樣,我現在只要回想當初和他做鄰居的那段時間,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房文敏給她擦了擦眼淚:“傻的何止你一個。”

她話音剛落,傳來敲門聲:“別哭了,我去開門。”

門開,苌其芬站在門口:“你家女婿在樓下等着呢,我讓他上來,他支支吾吾的,”說到這兒,苌其芬往門裏瞅:“枝予是不是在這?”

房文敏點頭。

苌其芬頓時懂了:“小倆口是不是吵架啦?”

安枝予到樓下的時候,靳洲正倚着車門,低頭在看地上的影子。

聽見單元門開的聲音,靳洲倏地擡頭,看到門口的人,他一秒站直了身體,可雙腳只邁了一步就不敢再往前了。

兩人隔着六.七米遠的距離,對望了一會兒。

最後是安枝予走到了他面前。

“燒退了?”

靳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低“嗯”了聲。

安枝予擡頭摸了摸他額頭。

見她眉心開始往一起攏,靳洲忙解釋:“來的路上又起的燒。”

狡辯。

安枝予剜了他一眼:“我早上是不是跟你說過,沒有我的電話,不許出門?”

他又“嗯”了聲,但是他補充:“我看時間太晚了,有點擔心你。”

自己都是個病人,還反過來擔心她。

母親說的沒錯,他的确夠傻的!

雖說心裏最大的結已經解開,但還有一件事藏在她心裏。

“接下來我要問你的問題,你老實回答!”

他一雙眼裏只有急切:“你問!”

他下午睡着的時候,安枝予有想過看他手機裏的相冊,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畢竟被人窺探的滋味不好受。

“你現在還會經常想那個人嗎?”

靳洲一愣,“誰?”

還在這跟她裝!

安枝予瞪了他一眼:“就是被你藏在相冊裏的那個人!”

藏在相冊裏的?

靳洲茫然了好一會兒,驀地,他眼底一亮。

幽黃的路燈落在他眼睛裏,他眼睛在笑,“你,都是你,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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