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時間:2013-04-24 23:25:17 字數:8562

計劃的一開始,就是讓佐賀琴美與禦村徹在朱逸清的面前“進讒言”。起因郭宜欣的父母不忍心看她被朱逸清甩了,就幫她物色了幾個才貌雙全的有為青年。

咖啡廳的一角,游孝芳已經噴足了一小時的口水,“逸清,你到底聽懂我說的話了沒?”

她沒好氣地兩手抱胸,顯然這已到了她忍耐的極限。

一小時前,她約了朱逸清在他下榻的五星級飯店的咖啡廳碰面,想與他談談将如何處置郭宜欣,她早已将郭宜欣的“近況”完整表達了一遍。

她明了現在的他今非昔比,兩眼失明,就連自信心也不見了;不過,假如只是單純怕給不起郭宜欣幸福而離開她,答應賀恭太郎給予他的報答條件,與佐賀琴美訂婚,這樣子更對不起佐賀琴美。

“孝芳,你非常清楚目前我的狀況;像我這樣的殘疾之人,怎麽給欣欣幸福,照顧她一輩子呢?”空洞的眼神中滿是哀戚。

要不是昨天一整天都平靜無波,證明游孝芳并沒有洩漏他的情況,現在他才可能有耐性坐在這裏,聽她長篇大論。

其實“平靜無波”不表示郭宜欣不知情,只是大夥兒瞞着朱逸清罷了!

游孝芳倒一語雙關地揶揄起他的論調,“你能不能停止這些陳腔爛調,換些新鮮的說說!而且要讓欣欣幸福的這檔子事,絕對不是靠‘眼睛’,應該是靠別的部位或器官吧!”

“孝芳,你在說什麽。”他頓時漲紅了臉。

她才不搭理他的反應,直說:“現在的醫學與科技如此發達,看你是要移植角膜或人造水晶體,應有盡有,對醫生而言猶如家常便飯;倘若你沒錢動手術,盡管說一聲,佐賀家族絕對無條件幫你奉上。”

游孝芳的直言不諱,讓朱逸清完全愣住了。

“孝芳,你真的變了,變得更強硬了。”朱逸清無預警地轉了話題,口氣中滿是贊嘆。

“多謝誇贊!就好像我曾經告訴過你;人原本就該日新月益;豈有人在原地踏步,甚至還走回頭路的。”

聽得出來她的意有所指,無非批評朱逸清的逃避現實。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道路的自由,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他也頗不以為意地表現自己的心意。

“當然啰!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自己想走的路,這是毋庸置疑的。”游孝芳仍不放過他地繼續說道:“選擇了正确的路當然要堅持到底,但是選擇到錯誤的路卻還執迷不悟,才是真的愚蠢!”

朱逸清若有所思地低頭不語。

“我一直以為你們‘四騎士’是英雄好漢,我看你們頂多只是四個誇大其詞、騙吃騙喝的烏合之衆;當真正需要勇氣去悍衛疆土,保護公主的關鍵,卻統統臨陣脫逃不說,還一味自欺欺人地怕傷害了公主……或許‘四騎士’應該改個名字,叫四懦夫才比較符合你們的本性。”

“程家祥像烏龜,做事慢人一拍不說,遇到感情風波就趕緊躲進殼裏,自艾自憐,難怪你們常戲稱他為‘悶燒鍋’;邱建元就像那只孫猴子,說學逗唱樣樣精,卻怕遇到如來佛,難怪他到現在還不願被女人綁往;郭志浩是只大白鯊,一聞到了血腥味,哪怕味道遠在千裏之外,他也不論三七二十一,先咬中目标物再說,也不管自己是否‘大盲人’一個,老咬錯了;至于你,呵!或許比郭志浩好一丁點,是只溫和又不傷人的小動物——蝦子,不過只要一遇到危險情況時,身子馬上往後一彈,揚起滿池泥沙,讓敵人摸不清你究竟從哪個方向逃走……其實說穿了,你只是在保護自己罷了。”

游孝芳臉不紅氣不喘地調侃着,口沫橫飛。讓一旁苦坐老半天的佐賀琴美與禦村徹,聽得哈哈大笑起來——根本可以組個“動物奇觀”嘛!

“這樣說表示你很有幽默感嗎?”朱逸清啜了一口咖啡,“既然你這麽有空關心我與欣欣之間的感情發展,不如先管管你自己再說!你自己不也一樣是在逃避志浩帶給你的傷害,最後才選擇到歐洲留學。”

游孝芳籲了口氣,坦然面對他的質疑,“沒錯,或許我以出國來逃避志浩,但是我不以第三者來當推卸的藉口,畢竟兩情相悅的愛情是難能可貴的,況且我早認清了自己深愛着志浩的事實。”游孝芳換了個姿勢繼續發表言論,“反觀你呢?難道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悔,你這樣子做不僅傷害了欣欣,也枉費了佐賀琴美對你的一片癡心,然後你卻又把她推給禦村徹。你到底要連累多少人陪你打這場混戰?”

朱逸清的眉宇輕蹙了一下,立即又恢複原貌,“謝謝你的關心,但你永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的痛苦!”

游孝芳知道人的承受極限,所以也不敢逼得太緊,“對你說了那麽多,我好像在對牛彈琴,只是浪費口水而已。欣欣下星期就要訂婚了,明天晚上她在‘望月酒吧’宴席,你可以選擇帶她走,當然你也可以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她不愛的男人!反正決定權在你身上。”

見他靜默不語,表示有點效用了,至于結果如何,也只能等朱逸清正視內心的真正想法了。游孝芳又忙不疊地接了腔,“我要回去了。如果你真的要欣欣徹底忘了你,記得明晚赴約的時候,帶佐賀琴美一塊,這樣比較有說服力。反正你現在愛的人是她,讓欣欣曉得你會過得幸福,讓她安心!”

故意加強語氣在佐賀琴美身上,然後帶着皮包趕緊閃人了,“我能說的就只有這麽多了,再見!”

她俏皮地吐吐舌;剩下的就看佐賀琴美與禦村徹的啰!

見事已有轉機,禦村徹使出慣例,嗤之以鼻道:“琴美,我看你與朱逸清蒙混太久,演戲演到分不清到底什麽才是現實了。朱逸清根本不愛你,他愛的人是郭宜欣,為什麽你們都在自欺欺人?”

“逸清,我想明晚我們還是別去了;我們去那裏只會讓郭小姐更加傷心罷了。”佐賀琴美的語氣轉柔。

“朱逸清!你可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忍教郭宜欣傷心,這可是你到臺灣來的目的,難不成你真被郭宜欣的眼淚哭垮了。你充其量也只是個懦夫!”

“禦村,你為何處處都要針對逸清,你的居心何在?”佐賀琴美提高了音調。

“我只是就事論事!”禦村徹不甘示弱地睨了她一眼。

反正朱逸清也不曉得他們蒙騙他!而且為了幫佐賀琴美早日“脫離苦海”,禦村徹更是做足了十成十的戲分。

“你們都別吵了,明天晚上要不要去赴約,我自有分寸。”

朱逸清被兩人吵得心煩意亂,一口飲盡那杯因他在談話耽擱,而早變了味的冷咖啡。

********************

晚風吹得窗簾沙沙作響,朱逸清端了杯酒站在他那偌大豪華套房的落地窗前,傾聽腳下中山北路上車水馬龍的聲響。

一直刻意壓抑自己的心情,呈現“無情”狀态的朱逸清,卻已在幾經郭宜欣潸然淚下的波動沖突下,給弄得心中大亂,狼狽不堪。

他該曉得她的傷心對他有着致命的要脅,卻給輕忽了?!

不敢問為什麽,只因為他根本狠不下心要求郭宜欣離開他,孰料自私如他,他不也在試探郭宜欣在得知了他與佐賀琴美訂婚之後,會如何表态?當然郭宜欣是深愛他的,否則她不會失态,雖然她沒說出來且為他能夠得到幸福而給予誠真的祝福。

但是經不起良心譴責的他,發現私心已經俨然淩駕一切,反過來傷害到佐賀琴美的同時……他又再度陷入無邊無際的自我矛盾中。

原因無他,辜負了郭宜欣已經讓他深陷撕心裂肺的痛楚中,現在卻又教佐賀琴美為他的負心掉淚——教他情何以堪……如何愧對得起佐賀琴美為他付出的一片真心?

無奈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卻被烈酒的灼熱給嗆紅了雙眼,猛咳了好幾聲。

實際上,是他自己惹得事情變成今天這麽複雜的地步……不是嗎?罪魁禍首是他,所有争端全都是因他而起,因為他怯懦,因為他不敢面對現實,更因為他害怕再受到傷害……

或許游孝芳這次的确說中了他的心事,在歷經了那麽多的劫難之後,心是渴望平靜的——雖然舍己救人的義舉,為他換來了賀恭太郎對他的信賴與無限感激,也博得了佐賀琴美對他的傾心……但是對這樣突如其來,為了救人而使得他雙眼俱毀的狀況,卻同樣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每每糾纏在與黑暗搏鬥的痛苦深淵中,他總是會扪心自問,這樣值得嗎?為何上蒼就不願成全他那希冀平凡生活的小小渴求,卻一再引領他的命運駛向無盡的矛盾邊緣?!

********************

這兩天,他們幾個幾乎都會到“望月酒吧”報到,連酒保小尤都可以默背出他們要點的飲料了。

今晚,由朱逸清與佐賀琴美作東,特地在“望月酒吧”宴客,再度為他們兩個的“複合”舉行見證,佐賀琴美臉上充滿愉悅燦爛的笑容,似乎為自己贏得勝利而沾沾自喜!

昨晚郭宜欣在聽到郭志浩與邱建元告知她這個消息時,她還半信半疑,畢竟前一天下午,佐賀琴美不是才約了她出去,說明要退出這場三角戀情的決心?!想不到他們竟然奇跡似地複合了!

不過事情終于塵埃落定,郭宜欣深深佩服且欣賞佐賀琴美為愛付出的勇氣;她相信有佐賀琴美在朱逸清的身旁照料,他絕對才會有幸福可言。

郭宜欣可能連做夢也想不到,今晚這場“見證會”竟然也是大家事先安排的計謀之一;對朱逸清就說成今晚是為了郭宜欣的告別單身而舉辦,對郭宜欣這頭當然則變成了為朱逸清與佐賀琴美的“複合”而舉行。

“欣欣,你怎麽哭了。”程家祥轉身,才發現郭宜欣的異樣。

“沒事……”她笑了一笑,用手抹去淚痕,深深籲了口氣。

她應該為朱逸清感到高興的,畢竟他找到他今生的新娘了!

“你該不會是太難過了?看人成雙成對,就連朱逸清也許諾給了佐賀琴美,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

禦村徹口無遮攔地笑睨了她一眼,又開口,“倘若你真的怕沒人愛,或許可以考慮我啊!可別輕易對陌生人付出感情,小心受騙。”他一陣冷嘲熱諷地笑了起來。

“禦村徹!你說話給我小心點,假如你再這麽口無遮攔、亂開玩笑,小心我給你一拳。”郭志浩看不過地怒吼,露出了又粗又硬的拳眼。

“哥!別那麽激動嘛!”才剛答應游孝芳要當個文明人,此刻他又捺不住性子了;郭宜欣趕緊拉了他一把。

事實上禦村徹說得半點不差,她是愛着朱逸清,但是那又如何?他身邊現在已經有了個未婚妻啊!誰教她放棄了争取的機會,再回首已是惆然。

看她再度低頭不語,禦村徹繼續說道:“郭小姐能明了朱逸清的身分最好,以免将來你又糾纏不休。明天我們就要回日本了,朱逸清與佐賀琴美的婚禮,屆時請你務必要抽空參加。”

現在才曉得壞人的角色不好演,不過為了讓計劃繼續進行,禦村徹也只好硬着頭皮使出渾身解數!

“禦村,你太無禮了。”佐賀琴美開口制止他的胡言亂語,“郭小姐,我代禦村的失言向你道歉。”

郭宜欣微笑示意,“佐賀小姐,你太客氣了,我不會介意的。”

“臭小子,看在佐賀小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郭志浩冷哼一聲,也別過頭去;既然妹妹都不計較了,還有什麽戲好唱?

禦村徹根本對郭志浩的盛氣淩人不屑一顧,不肯善罷甘休,“難不成我說錯?一個千金大小姐,靠家裏有錢有勢,就嬌蠻不明事理,害人害己!現在又來怨天尤人,就能夠改變事實嗎?”

“臭小子,你膽敢說出這麽刻薄尖酸的話!如果我不好好教訓你一番,我就不姓郭……”

郭宜欣深怕兩人打起架來,場面就會弄得更尴尬了;只有硬擠進兩人的中間,“哥……不要啊!”

游孝芳在一旁也沒好氣地癟起嘴,“志浩,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們都少說兩句話!今晚氣氛這麽好,你們幹嘛非得惡言相向不可。”程家祥也湊熱鬧地加了一句。

“就是說嘛!來,我們應該舉杯為逸清與佐賀小姐祝福的。”邱建元也适時出來參上一腳。

他們幾人這麽一來一回,無非是要讓郭宜欣這個“明眼人”——也當真。從情況看來,郭宜欣已經很“入戲”的相信眼前的一切,尤其是郭志浩與禦村徹差點起幹戈的戲,簡直天衣無縫!

禦村徹放任着邱建元在那裏自說自唱,不服氣地推了推一直默不作聲的朱逸清,叫嚷,“朱逸清!你也站出來評評理啊!別像個木頭人愣在那裏。”

雖然兩眼幾乎全盲到看不清他們的情況,但是他還是能感受到周圍急速升高的溫度;為了怕一發不可收拾,朱逸清訓終于出面,“禦村,請你停止無禮的舉動。”

禦村徹唯恐聽漏了似的,“朱逸清,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你別太過分了,請你快停止無禮的作為。”朱逸清再度喊出口。

“朱逸清!你竟然幫郭志浩不幫我!莫非你仍喜歡着郭宜欣,才替她說話……你最好別告訴我,你要放棄琴美?”

他一把抓起朱逸清的衣領,惡狠狠的樣子真吓人。

郭宜欣看得吓壞了臉色,“請你別再為難逸清,我走就是。我以後也絕對不會再搔擾朱逸清與琴美了!”轉身就走出門外。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收拾現在的場面,固然心喜于朱逸清為她辯白,但是她也不能教朱逸清為了她辜負佐賀琴美,所以只有再度選擇離開禦林徹。

“欣欣……”郭志浩站起身想追出去。

“都是你們搞的下場,這下子滿意了吧?”邱建元也急着罵。

眼見郭宜欣早就跑遠了,朱逸清卻絲毫沒有追回她的動靜,照游孝芳的“激将法”,此刻他應該已經不忍心地跑去追她了啊!

阿彌陀佛,計劃可千萬別失敗了才好!大家在心裏祈禱默許着:絕對要成功啊!

“逸清,你快去追回郭小姐啊!你不能再讓她這麽傷心地跑了。”佐賀琴美體貼地說道。

“朱逸清!如果你敢去追回郭宜欣,你敢對不起琴美,我絕對會讓你吃不完兜走着!”有白臉當然也要有黑臉的角色才行;此時禦村徹使出了慣用的伎倆,漫天叫嚣了起來。

不怕朱逸清還在游移或考慮再三,反正他敢追出去就永遠別在回來,消失在他與佐賀琴美之間,至于讓他吃不完兜着走當然是“場面話”,否則怎麽像他氣瘋了的模樣……禦村徹為自己的好演技暗自鼓掌與肯定着。

只是顧不得禦村徹的叫罵,朱逸清終于“姍姍來遲”地開口表示,“志浩,帶我去找欣欣。”

籲!大夥兒呼出一口氣,正以為是否被朱逸清發現,他們聯合起來耍他;孰料他這才說出了心底話。雖然已經慢了好幾拍,卻也是好結果,大家不由得又感謝老天爺在心底,沒讓計謀“開天窗”或“破功”!

“志浩,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快點帶我去找欣欣,我不能再讓她就這樣傷心地走了……”

他步履踉跄地沖向郭志浩,因憂郁而糾成一團的眉宇訴說着肯定;在郭宜欣選擇離開他的最後一刻,他才明了再也不能失去她,如同他當初選擇了錯誤的方式想逼走她,都是違背了自己愛她的心意的!

“琴美,回頭我絕對會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朱逸清有力且堅決地說了聲,表現出他不要再做“鴕鳥”或“縮頭烏龜”的決心,如果就這樣放郭宜欣走,他會恨他自己!

“朱逸清!只要你敢走出去追郭宜欣,就永遠別回來!”禦村徹也來吆喝着參一腳,讓朱逸清再無後路可以退縮,“你最好考慮清楚。”

只見朱逸清誠懇地深深一鞠躬致歉,“禦村,請見諒。”

這一次,換成郭志浩“上陣”帶路,領着朱逸清出去追郭宜欣了。

********************

在郭宜欣的住處,朱逸清追上了郭宜欣後,表白了心意。此時,朱逸清已緊摟住懷中的郭宜欣,不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了。

思緒回蕩在他與郭宜欣初識的美麗回憶中,才倏然發現他的追逐原來全是為了她……從臺北到倫敦,從香港到東京,心煩如麻為她、相思潰決為她、午夜夢回為她、最後不願連累她跟在他身邊受苦也全都是為了她。

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令他心亂失去了方向;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令他歷盡滄桑;如果不是為了她,不會搞得一向自制的他卻一再真情泛濫成災……

因此他暢達地笑開懷,和着夜風,思緒的齒輪又開始運轉,為他新生的情感澎湃不已。是啊!這一切都是為了郭宜欣,他的笑、他的淚、他的苦、他的難,以及他帶給她的傷痛;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起來都是為了她。

若不是為了她,他又何須千裏迢迢回來這裏?!回到他急欲逃離的一切?

是她引他走進這無止盡的風波,卻仍牽腸挂肚、掏心挖肺為她擔憂不已……

只因為他愛她——深深愛着她!

“欣欣……哦!還好你在,我再也不要你離開我了。”低沉苦悶的聲音從朱逸清發緊的喉嚨裏傳出來,所有的傷痛早在摟住她溫香的頃刻,化成了柔情。

郭宜欣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大人逮個正着地低泣不已,微顫的身軀訴說的是滿臉的淚眼婆娑。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追來,而且我早就衷心祝福你與佐賀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

聽她如此回應,朱逸清滿是不忍地向她傾近,靠觸覺擡起她帶雨的雙眸,雖然視線模糊直遮住了大半,但是他好想看看她,因為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如此接近她了。

“不,我來了,我也沒打算要教你這麽難過的。真的,相信我。”朱逸清的唇瓣輕落在郭宜欣熱淚盈眶的臉上,為她吻去了那片濕濡的淚痕。

“你……實在……不應該…對我這麽好…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字字在哽咽無法成語的情緒中,斷斷續續。

“我曉得都是我的執迷不悟,才害得你如此傷心!但是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如此難過了。”他輕柔的唇瓣落在她的唇上,只想證明他的真心。

“你說吧!把你所有的不滿或者抱怨統統說出來,痛痛快快地一次發洩,說到你氣消為止……把你的傷痛交給我,讓我幫你撫平好嗎?”

不可思議地與朱逸清模糊的視線相交,顫抖的心平靜了下來,如此難受的心情,她是頭一次曉得為了真愛。

“我曉得我就像個任性且愛鬧脾氣的小孩一般,難怪你和哥老是為我擔心,并非完全沒有道理!誰教我一向藏不了情緒,而且又愛無理取鬧……今天坐在哥的車上前來赴約時,我就在心底跟自己約定好了,今晚無論如何,都要高高興興送你走的!但是……”她哽咽了住,打斷了言語。

“但是什麽?!”朱逸清低聲問,手指輕拂着她的淚水。

“但是我做不到,我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你。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害得你背叛了佐賀家族,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她低下頭。

朱逸清心疼地安慰着受驚的她,“你不需要說抱歉,錯全都在我,我以為與佐賀琴美訂婚,就能教你對我完全死了心,只不過我做不到——因為我狠不下這個心,再一次眼睜睜地看着你為我而受到傷害。”

“你什麽話都不要再說了。”食指抵住他紅潤的雙唇,阻撓他的發言,她不要他為難自己;他為她犧牲的已經夠多了!

郭宜欣心疼地伸出手來,試着觸摸朱逸清白皙的臉龐,那曾是她最熟悉的側臉棱角。

手指微微一顫,身體不由自主地呈現緊繃的情緒……直到這一刻,真正與朱逸清面對面,證實他那雙清澈有神的眼眸已經失去了光明……她才發現自己的心,碎裂到什麽程度!

而他竟然受到殘疾後的自卑心态作祟,傻傻地安排着要離開她的計劃,驅使她去找屬于她的幸福!哦,老天,還有什麽比這個事實還要令人痛心?!”

郭宜欣緊繃的情緒在震驚與不舍的沖擊下,瞬間轉變成婆娑的淚意,宣洩出她全部的情感,久久不能自己……

不待朱逸清回過神想安慰她,郭宜欣将唇瓣覆了上去……她嘗到了唇邊鹹澀的淚水,轉瞬間,她仿佛聽見心裏的所有苦澀,都随着這深情的吻,綻放出了甜蜜滋味,因為他追來了!

許久,郭宜欣才從朱逸清那溫暖的唇瓣移開,兩手環住他的腰際,氣喘籲籲地吐了好幾口氣,平複着心中的雀躍。

“我不要你再對我說抱歉了,我不要你這麽沉痛地愛着我。”郭宜欣伸手輕拭着朱逸清霧濕的臉頰,“看你把自己逼到了死角上去,你知道我有多麽心疼嗎?盡管放心把你的心交給我,未來由我來為你分擔生命中的挫折與不完美。好嗎?”她溫柔地說着。

“欣欣,對不起,我……”他眉頭輕皺,本能地又想開口說歉疚。

郭宜欣一往情深地吻了他,“無論你是雙眼殘疾或者心理退縮,從現在開始,甚至到不可預知的未來,都由我來當你的複健師,讓我呵護你,好嗎?”

“欣欣?!”

“相信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朱逸清只感到一陣充滿熱情且夾雜滾燙淚水的吻,堵住了他所有的呢喃與內心掙紮……

心底倏然一股莫名激動湧現,朱逸清将內辭有深沉的思緒,化成了綿密的糾纏,以及最甜蜜的負荷。

久久,心滿意足地摟着郭宜欣入懷中,他明白了,開心地笑了出來。

沉浸在這個酸澀卻充滿甜蜜的擁吻中他,看見了她的真心。

尾聲

更新時間:2013-04-24 23:25:17 字數:2013

三年後,臺北。

位于天母高級住宅區,一棟新落成不久的日式別墅——“清欣園”。

朱逸清從來不曉得“家”的感覺是如此溫馨美好,從小失去母親,從事教育的父親總在自己興辦的育幼院內花下大把的時間,而忽略了照顧他,與他相處。

通常放學後,他并不是直接“回家”,反而是到育幼院找父親。

他未曾埋怨過老天爺或者說過半句父親的不是,直到他父親去世的那一剎那,朱逸清才深刻體會到這一個“家”,只剩下他了。

與郭宜欣結婚兩年多來,心中最大的驕傲,莫過于現在懷裏抱着剛滿周歲的兒子,他像每一個關愛孩子的父親般,對于這份血濃于水的親情,有着宣洩不完的爸爸經。

從幫兒子沖奶、喂奶、換尿布到洗澡,雖然老是讓他手忙腳亂卻也樂此不疲;端詳着兒子像小天使般安祥的睡容,抑不住的父愛好似源源不斷的泉水,總希望把全世界的至善至美保留給孩子,讓他遠離世間光怪陸離的是非,捕捉他每一朵的純真。

“我就知道你又來看兒子了。”郭宜欣披了件薄外衣,在書房找不到朱逸清的身影,想必他一定直奔育嬰房來了。

而回應她的是他柔情的笑顏,和指示她安靜點的修長食指;當然她了解他的暗示為何。

輕輕吻了兒子的額頭一記,朱逸清才依依不舍地将他放入嬰兒床中,只留了牆角的小夜燈,便和郭宜欣出了房間,然後,摟着郭宜欣回隔壁的卧室去。

布置得典雅又不失溫馨的套房,正是小夫妻的生活天地;望着懷中這個清秀美麗,眉目如畫的小妻子,心底憐香惜玉的因子不免發酵膨脹到難以言喻,懷抱着嬌妻在胸前,激蕩的情緒一直有如熱血澎湃。

朱逸清徑自陶醉徜徉在幸福的氣氛中,若不是她,他對“家”的渴望永遠只是奢求,不可能落實。

“幹什麽!看我看到傻了。”郭宜欣笑着睨了傻呼呼的朱逸清一眼。

知道他對“家”的向往,溫柔娴淑的妻子,活潑可愛的孩子;而這一幅他理想中的藍圖,她為他完成了。

悉心牽着朱逸清細長的手指,輕輕撫在她今天才剛由醫生檢驗證實懷孕近兩個月的肚皮上;雖然她已經有些微惡心的征兆出現,但是她還不想這麽早告訴朱逸清,以免他一轉身又像只咯咯叫的老母雞,讓她這裏也不能去,那裏也不能去,這個要小心,那個要注意。

“琴美跟禦村徹下個星期就要結婚了,我們該帶什麽東西去為老朋友慶賀。”她閃動着溫柔的目光,無預警地轉了個話題,将朱逸清的手緊緊握着。

而迎向郭宜欣的話鋒,卻是朱逸清不覺含情脈脈地笑了開。

“是啊!我們絕對要去為老朋友賀喜。”

無疑的,佐賀琴美與禦村徹不只是他們的老朋友也是好朋友!

話說當初佐賀琴美在回到日本告知了與朱逸清解除婚約的消息時,佐賀恭太郎是氣到七竅生煙差點腦溢血送醫。而且,佐賀琴美還幫朱逸清找到了全英國的眼科名醫,順利幫他移植了破裂到無法“補”救的眼角膜,并将散落在眼球周圍的隐形眼鏡碎片取出;讓他恢複了視覺。

只是善體人意的琴美,竟然也與郭志浩同謀商量,合送朱逸清夫妻倆這一棟由“浩欣建築”與“佐賀集團”合作開發的日式別墅當作新婚賀禮;并且還在郭志浩、邱建元、程家祥幾人的起哄下,将別墅取名“清欣園”——意指他将心清個夠,與世無争。

想起有這樣一群特別的朋友,他的生命才不至于孤單,沒有色彩;因為他們将最燦爛的顏料揮灑在他空白的畫版上,無悔地付出真情,編織出一篇又一篇精采的生命樂章,豐盈了他的心。

而且,當初若非他們幾個好友一心撮合他與郭宜欣在一起,現在他可能還在為感情追逐而飄蕩着。

因此,除了“家”,這群朋友也是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資産啊!

見他久久不語,郭宜欣沒有說破地伸手圈住他的腰,汲取着他身上那股清新的味道,“怎麽,又想起老朋友了。”

“還是老婆了解我。”

他撥開她額前散落蓋住的劉海,輕吻了一下。

“不然這次由我們作主,聯絡他們明晚來家裏吃飯,順便讨論送什麽賀禮給琴美,如何?”郭宜欣聰敏利落地幫朱逸清想出了對策。

“好……只要老婆大人說的,都好。”

無限贊賞地又吻了她一記,不過這一次是她溫潤的唇瓣。

深情款款且心滿意足地将她抱了個滿懷……

每每想起他們的相遇,從臺北到倫敦,追逐只是為了促使兩人能夠圓這個緣,證明相愛的存在。

而在他經歷過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曲折後,只有益加珍惜現在掌握在手裏的幸福,因為他等到了。

擡頭望向窗外熠熠發光的星子,正不甘寂寞地此起彼落閃個不停!

此刻,朱逸清深信,能與摯愛的人依偎在一起,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事情比這個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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