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金元寶

第46章 金元寶

說話的是長平侯沈琢。

男人一身寶藍勁裝, 抱臂站在門邊,笑看那臊紅臉的姑娘。

小公主今日出宮,沒穿往日那繁複的宮裝, 一身輕粉紗裙, 皮膚白皙,水靈靈的模樣, 又透着嬌憨, 愈發襯得那張軟乎乎的臉紅透。

沈琢身後,王觀和謝蘊并肩站着, 與裏面的人視線對上, 氣氛尴尬僵住。

他們仨,是在樓下碰見的。

謝蘊嫌人來人往太擠,想随便挑一家館子。

王觀不置可否,稍一擡眼, 瞧見了那騎馬擠在人群中的沈琢,頓生嫌棄。

可沈琢不覺, 十分熱情的湊了上來, 打量一圈謝蘊, 問:“你是哪家姑娘?是我疏忽大意, 竟是不知何時多了這麽一位秾麗姿色的情敵。”

“……”

只這一句, 謝蘊便知這是何人了。

濃眉圓眼, 見人三分笑, 身上有着世家的貴氣, 還有少年郎的飒爽。

聽聞那些讓人瞠目結舌的傳言是一回事,今日見到人, 且聽他這般說,是另一回事, 謝蘊汗顏,十分隐晦的瞥了眼王觀。

王觀倒是淡定,不曾因沈琢出言不遜而惱怒,面容端方,介紹道:“這是我先生家的大姑娘,姓謝。”

說罷,又與謝蘊道:“這個,便不比我多說了罷。”

謝蘊故意裝作不知,猜測問:“這便是與你提親的那位長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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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不以為恥,拍着胸脯承認:“是我!”

王觀眼皮狠狠跳了兩下,擡手在謝蘊腦袋上輕敲了下,又将肩上沈琢那只手臂拍掉,斥道:“适可而止。”

沈琢哈哈笑,邀請他們去樓上吃銅鍋。

有王觀在,謝蘊與沈琢這個外男一同用飯,倒也無傷大雅。

沈琢熟門熟路的帶他倆往樓上去,上至二樓,沒走幾步,便聽見一間廂房裏傳出的說話聲。

姑娘聲音嬌憨,帶着不服氣的與人理論的架勢。

卻是不防,沈琢将人家的廂房門推開了,還說了那樣一句。

福安公主紅透了臉,尤其是瞧見外面站着的王觀時,恨不得鑽個地縫悄悄爬走。

王觀面色不變,溫潤含笑,好似未聽見那番話。

謝蘊視線落在裏面坐着的戚钰身上,微詫異,繼而抿了抿唇挪開。

氣氛怪異。

福安公主被擠兌了那樣一句,頓時鼓着臉罵:“沈琢你真讨厭!”

說完,便怒氣沖沖又藏不住委屈的站起身,朝門邊走來,一副要離開的架勢。

瞧着人眼眶都紅了,沈琢趕忙站直,将門堵住,攔了她的去路,聲音都輕了些,“這家酒樓的銅鍋子很好吃,真不吃了?”

福安公主伸手推他,隐隐哭腔:“不要你管!”

謝蘊心裏清明,微微嘆氣,被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臉面,便是天上翅雁都不好吃了。

這般一瞧,王觀便顯得冷心冷情了許多。

許是她目光太過明顯,王觀側頭與她對視,眼神中透着些無奈。

不過,不是為自己招蜂引蝶,惹得姑娘愛慕,而是因沈琢喜歡人家卻偏偏欺負人家哭的混賬行為。

戚钰看着那兩人眉眼對視,心口泡了一缸子醋,越瞧越難過,索性起身走過來,與福安道:“我送你回去。”

沈琢頓時表情一變,連忙道歉:“對不住,我嘴欠,公主給我個認錯的機會,讓我伺候尊貴的公主殿下用飯,可好?”

“不要。”福安小聲嘟囔,一眼都不敢看外面站着的如玉君子。

王觀适時道:“既如此,小侯爺慢用,我與阿蘊便先行一步。”

沈琢剛要點頭,便瞧見面前的小公主飛快的看了眼那如玉君子,似是怕被發覺,又倉惶收回視線,他深吸口氣,扭頭道:“一起吧。”

說着,不等王觀推拒,他又解釋一句:“本就是我邀請你們上來的,哪有碰見熟人,便将你們棄之不管的道理?再者,這兩位,你們也不算生疏吧。”

這話一出,戚钰看向謝蘊,福安看向自己偷悄悄相看過的郎君,四人都沒出聲。

沈琢似是嫌棄他們墨跡,讓開門口的位置,喊他們進來,又吩咐人添碗筷。

王觀不慌不忙,瞧向謝蘊,征詢問:“要一起嗎?”

謝蘊垂着眼,淡聲道:“盛情相邀,卻之不恭。”

戚钰默默的想,騙子。

他之前邀她去玩兒,她怎麽就是百般推诿?

果然,喜不喜歡,很是明顯。

如今都沒走,他若是要走,倒是顯得小器了,落了下乘。是以,戚钰也沒吭聲,十分坦蕩蕩的挨着福安坐下。

沈琢也兌現方才說的話,親自伺候小公主用飯,搶了福安另一側的椅子。

王觀與謝蘊面色無異,前者挨着沈琢一側坐,後者于他身旁落座,左手邊便是和離前夫。

剛坐好,銅鍋也上了桌,還有各種配菜、肉類。

戚钰有些緊張,雙手置于膝上,坐得筆直,呼吸聲都不敢太大,生怕旁邊的姑娘聽見笑話他。

熬得奶白的湯裏撒着紅色枸杞,飄着香味兒,丫鬟小厮侯在門外,沈琢将肉撥進湯裏,一擡眼,便瞧見滿桌的人只有他在動,頓時氣笑了,“幹什麽?都等着爺伺候呢?”

王觀瞥他一眼,用公筷夾了面前擺放着的一碟豆腐,放了幾塊進鍋裏煮。

戚钰與沈琢也算是熟識,只是兩人不在一起玩兒,談不上交情,聽見這句,面色微讪,端起面前的魚片往鍋裏撥,他沒做過這事,又緊張,一個不察,薄薄的魚片便順溜着都滑進去了,濺起了湯。

“嘶——”

一道很輕的吸氣聲起。

“燙到你了?”戚钰慌慌張張的扔了盤子,不等思索,便一把抓住了謝蘊的手腕,目光在她手上巡視。

桌上幾人的視線頓時都看了過來。

“嫂……謝姐姐沒事吧?”福安神色擔憂的問。

謝蘊沖她搖搖頭。

看見那白玉無瑕的手背上濺落的一滴湯漬時,戚钰頓時心生懊惱。

“無礙。”謝蘊手腕掙了掙,收回手,用帕子擦掉。

燙意帶來的疼不過一瞬,那處也只是一點微紅。

“手伸過來。”王觀道。

謝蘊扭頭看他,只見他手裏端着碗涼水在等。

她将右手伸過去,涼水沖刷過皮膚,帶走了灼傷的燙。

水沒流到地上,謝蘊用一只空碗接住了。

兩人動作默契,戚钰眼睜睜的瞧着,只覺腦袋上一片黑雲。

可能是瞧他太過可憐,沈琢本欲嘲諷一句,想了想,咽了回去,夾了塊沸騰煮熟的肉片放進小公主碗裏,“公主殿下還想吃什麽,小的給您夾。”

福安公主瞅他一眼,似是不信他會這麽安分乖覺,咬着肉看那邊的動靜,默默将自己面前的涼水推到了戚钰面前,給了他一個眼神。

戚钰搖搖頭,推還給她。

東施效颦,丢臉的還是他自己。

桌上,沈琢話最多,不時問王觀幾句,引得他說兩句,手上動作不停,給小公主夾菜,自己倒是沒吃多少。

謝蘊無話,吃得幾分飽便停了筷子。

戚钰也沒怎麽吃,聽着王觀被迫賣弄才學,餘光克制不住的往謝蘊那邊飄。

她很安靜,吃得也不多,唯有幾句,便是王觀偏頭與她低聲說了什麽,她搖搖頭。

戚钰看她手邊的西瓜汁沒了,将自己的推至她手邊,低聲道:“給你喝,我沒碰過。”

謝蘊沒接,但好生道謝。

酒樓會做生意,廂房裏放着冰,涼氣飄蕩,窗戶也開着,倒是不覺多熱。

北地與姑蘇不同,天色漸黑時,暑氣似也歇了一般。

用茶水淨過口,幾人出了廂房。

戚钰回頭瞧了眼,謝蘊位置的那兩盞西瓜汁都空了。

“表哥,走啦。”福安公主吃飽喝足,十分滿足的喊那掉隊的人。

戚钰嗯了聲,快步跟上。

去到樓下結賬,戚钰道:“我來吧。”

王觀欲開口,被沈琢攔了下。

都是不差錢的主兒,若因一頓飯争搶,顯得難看。

更何況,王觀二人,是他帶上來的,他吃戚二一頓,怎麽啦?

只是這頓沒吃成。

戚二爺忘了,自己是個窮光蛋了,荷包裏只剩不到二兩的碎銀子,丁零當啷的響。

手伸進去,臉唰的紅透了。

一群人等着他付錢,自是将他這反應看在眼裏。

沈琢頓時就笑了,“怎麽?二爺今日出來沒帶銀子?”

福安将那幸災樂禍的人推開,從自己腰間鼓鼓的小荷包裏掏出一錠金元寶遞給了算賬夥計,“結賬。”

戚钰怎麽說,也是她表兄,哪裏能讓旁人瞧熱鬧?

沈琢啧了聲,剛想開口,便聽另一側站着的王觀開口了。

“勞您将金元寶還給這位姑娘。”王觀遞上幾個銀稞子,頓時解了夥計找零的繁瑣。

沈琢:“……”

笑不出來了。

自覺丢臉的戚钰走在前面,福安想了想,将夥計還回來的那枚金元寶,塞給了自己好窮的表兄,憐憫道:“拿去買糖吃。”

戚钰:“……謝謝。”

謝蘊瞧見,微垂眼,壓下笑意。

後面的沈琢卻是一把勾住了王觀的脖子,低聲咬牙道:“你出什麽風頭?”

王觀無奈,視線落在前面,輕笑了聲,也低聲道:“你以為,他們表兄妹二人,為何單獨用飯?”

沈琢:“!”

靠!

遍地是情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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