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湊巧
湊巧
通過這次相親，蔣維總結了一點，那就是……女人的直覺有時候還挺準的，她們能夠一眼看穿別樣的情感。在不少人眼裏，他與高安那就是情同手足的哥們兒，在生活的坎坷面前，兩個人經歷了太多太多，從要好到訣別，從歡笑到冷顏，一切的一切，都跟計劃好了似得，拼了老命的往一起紮堆兒。
生活裏，自己才是導演。
那天相親歸來，老太太先是耷拉着臉，誰也不搭理。蔣維和高安也沒敢吭聲，一起跑到小廚房裏做飯去了。老太太越想越不是滋味，扯了脖子在屋裏吆喝：“我兩個大兒子哪點不好？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你們倒嫌棄上了，怎麽着？你們還想嫁個高富帥？做夢去吧，就你們那副長相，嫁給鬼還差不多。”
兩人藏在廚房裏咯咯直笑，蔣維說：“老太太當真了。”
高安點點頭：“咱兩在她心裏那就是寶貝疙瘩，如今被人嫌棄，她不生氣才怪呢。”
“我總覺着對不住她老人家。”蔣維慚愧道。
高安斜眼瞧着蔣維，沒作聲。
高安永遠都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麽事兒，他很少會用言語表達，不過，那張俊俏的臉很容易就出賣了他。
“啪嚓”一聲脆響從裏屋傳來，吓的兩人連忙從廚房竄了出來。
老太太站在客廳裏，一個茶碗碎在地上，只見她氣喘籲籲道：“你們兩個兔崽子，老太太我罵了這麽長時間，你們也不吱個聲？啞巴了？”
高安微笑道：“行了啊，人家瞧不上我們，咱自個兒找罪受幹嘛？”
“呸，你們缺胳膊少腿了？哪裏比別人差？”老太太越想越來氣，豪言壯語道：“有什麽大不了的，實在不行，你兩湊活過得了。”
蔣維靈光一現，順水推舟道：“師母，這主意我贊成。”蔣維連忙攀住高安的肩膀：“從今兒起，我和高安過了。”
老太太頓時蔫了，失落道：“你們一起過也不是那麽回事兒，我還得想想辦法，在給你們介紹親事。”
得，又來了。
那天夜裏，兩人連躲帶藏的回了潘家園，折騰了兩天，幾乎什麽正事兒也沒辦成，倒是覺着陪老太太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周末。
其實，感覺上還不錯。
這天蔣維和高安還沒睡醒，一左一右睡了老遠，中間似乎能插進去個大海碗，沒有一點交集。迷糊之間蔣維聽見手機在響，他以為是鬧鈴，索性沒理會。正當自己做着美夢的時候，一股重力沖擊着屁股，他連忙坐了起來。
迷糊道：“怎麽回事兒？”
高安背對着他把腳收了回去，指着身後說：“你那破手機一個勁兒的響。”
蔣維拍着腦袋：“我還以為是鬧鈴呢。”蔣維跟着下了床，從褲兜裏翻出手機，兩個未接來電均是謝東打來的。蔣維想也沒想撥了過去。
“哎喲，我的祖宗，你可終于接電話了。”電話那頭，謝東怨聲連連。
蔣維噗嗤笑了，回頭看了眼高安，拿着電話出了卧室：“別給我擡輩兒，我承受不起。說吧，打電話什麽事兒？是不是房子有着落了？”
“沒錯，房子有着落了。”謝東興奮道。
蔣維笑道：“姓張的那對夫妻？”
“對，就是上次看房子的那對夫妻，他們決定買你這套房子，下周一辦手續，你準備一下。”
蔣維應聲道：“3毛五他們肯買？”
“當然了，不然我打電話和你磨嘴皮啊？”謝東那頭聽起來有點吵，熱火朝天的。
蔣維皺着眉：“你在哪兒呢？一大早這麽吵？”
“我在早市呢，陪我媳婦兒遛彎呢。”
蔣維笑道：“真夠浪漫的。”
“一般般了，我不和你說了，周一咱們房産管理局見。”謝東不等蔣維說話已經挂了電話。
蔣維笑了笑，剛準備關上手機回屋繼續睡個回籠覺，竟然發現還有一條簡訊沒看。他順手按了查看鍵，竟然是于小涵發來的。
內容很簡單：“帥哥，早上好啊。”
蔣維對這姑娘的印象十分深刻，畢竟好姑娘總有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感覺，蔣維從自己的直覺來講，這姑娘将來一定會幸福。
蔣維簡單回複道：“不好，被你吵醒了。”蔣維拿着電話原地站了一會兒，于小涵很快回複到：“那還真是抱歉，擾你清夢了。”
蔣維笑着回複：“開個玩笑。”
“怎麽樣，和你那口子如何？”于小涵回複的倒也快，正當蔣維準備回複的時候，于小涵又發來簡訊：“是不是有點唐突？”
蔣維疑惑道：“哪裏唐突？”
于小涵說：“我一個局外人，突然關心你們兩個的感情世界，你不覺着唐突嗎？”
蔣維回複說：“沒事兒，哥們兒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兒。”
于小涵說：“那麽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了嗎？”
蔣維說：“為什麽這麽關心？”
于小涵說：“我這也是頭一次見到活體，有點好奇和關心不是很正常嗎？更何況，咱們也算半個朋友了吧？”
蔣維說：“得，憑于姑娘這句話，哥們兒也得告訴你啊。”
于小涵說：“說吧，來點猛料。”
蔣維咧嘴笑着：“猛料就是，我們兩個表面是那樣兒，可實際上，就是兄弟加戰友。”
于小涵有點驚訝：“你們兩個合夥騙我們？”
蔣維連忙解釋：“那倒沒有，一直都是我一廂情願的。”
于小涵說：“原來是這麽個情況啊，那下午有時間嗎？出來見個面，正好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正好教教你怎麽做。”
蔣維笑道：“姑娘熱心腸，在下不勝感激，只是啊……他這兩天在家，我不好單獨出門，過幾天成不？”
于小涵說：“成啊，那就這樣，你繼續做你的美夢吧，咱們電聯。”
蔣維說：“得嘞，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了，趕明兒做東請您北平樓大吃一頓如何？”
于小涵那頭狂笑：“行啊，本姑娘就愛吃鴨子。”
蔣維看到鴨子那兩字兒，愣是半天沒回過神兒，總覺着這姑娘有點話裏有話。
關上電話蔣維偷偷回了卧室，剛進門兒，高安冷不丁來了一句：“門口兒和誰聊呢？聊的這麽熱火朝天的？”
蔣維怔了怔：“謝東那孫子，說房子賣出去了，下周一辦手續。”
高安落寞道：“蔣維，你舍得嗎？”
蔣維心下一酸：“舍不得也要舍得，将來掙了錢在買回來就是。”蔣維把電話塞回褲兜裏，跟着上床靠在床頭上：“說真的，這房子承載了太多回憶了。”
高安低着頭：“普通人說普通話。”
蔣維苦笑道：“是挺酸的，不過這是大實話，走一步算一步吧。”蔣維扭頭看着高安：“怎麽不多睡會兒？”
“不了，下午回隊裏，請了兩三天假休息夠了。”
蔣維吃驚道：“這麽快？你那手還沒好呢。”蔣維盯着高安那只受傷的手。
高安雙手交叉，拇指在繃帶上慢慢撫摸着：“好的差不多了，也不是每天都能碰見那麽危險的事兒。”
蔣維無話可說，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對了，房子賣出去之前去看看你媽媽吧。”高安淡淡道。
蔣維愣住了，眼中帶着憂傷：“不了，我沒臉見她，若是将來好了，在去見她也不遲。”
“丫真狠心。”
蔣維苦笑道：“不是我狠心，是我真沒臉見她。”
“狗屁。”高安咒罵一句，跟着下床出了卧室。
蔣維靠在床頭上冥想，自己迫切的想去看她，臨了了都沒能見上一面，這是何等凄慘的事？可他邁不出那一步，若不是因為自己，說不定她能多活個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就憑這份兒愧疚，蔣維無論如何也不能去見她。
這算是執拗嗎？蔣維扪心自問，這份兒不值錢的慚愧和自尊在她面前算的了什麽？她會在乎嗎？沒錯，作為一個母親來說，她不會在乎。但蔣維卻不能因為自己是兒子，就要理所應當的接受這一切。
在自己還沒有混出個人樣的時候，他絕不去見她。
蔣維只能在心裏默默的道着歉。
“我走了，順便有空的時候看看房子。”高安洗過澡站在門口穿褲子，前開門就那麽敞開着，白色內褲的邊緣露在外面，襯托出完美的腰線。蔣維掃了兩眼，礙于剛才過于憂傷也就沒特別理會。
“恩，我下午也去瞧瞧房子。”
“不用。”高安回過身說：“我下午六點換崗，你過來找我。”
蔣維怔了怔：“幹嘛？”
高安挑唇笑道：“約你共進晚餐如何？”
蔣維頓時來了個大笑臉：“真假？那我可恭敬不如從命了！”
“操性。”高安暗自罵了一句，回身套上短袖，偷笑道：“我走了，你自生自滅吧。”
應了高安這句話，蔣維真就自生自滅了，早飯煮了一包方便面，順便放了一個雞蛋，結果電磁爐溫度有點高，愣是把雞蛋弄糊了，嚼在嘴裏泛着苦味兒。
高安走了，蔣維騰出時間給于小涵發了條簡訊。
“情況有變，咱們下午見面。”
于小涵很快回複消息：“行，那西單見吧，我那朋友在西單賣衣服的。”
這感情好，順便吃晚飯可以直接去找高安了。
蔣維簡單收拾了一下，跟着出門直奔西單。
“這兒呢。”于小涵瞧見蔣維站在餐廳門口，不住的揮着手。
蔣維面帶微笑走了過去，走近時才看清她身邊兒還坐了一個男孩，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三四，白白淨淨的很是秀氣。
“你可遲到喽，蔣大俠。”于小涵調侃道。
蔣維慚愧道：“路上塞車，實在不好意思了。”
于小涵招呼蔣維坐下：“和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認的一個弟弟，叫于佟，我們都是本家。”
蔣維禮貌性的點點頭：“爸爸姓于，媽媽姓佟？”
于佟笑呵呵說：“猜對了。”
于佟不開口就算了，這一開口倒是把蔣維驚到了，這溫柔的嗓音，不對……是有點像嘞着嗓子說話，好聽了是溫柔，不好聽了是‘娘娘腔’。
“吓到了？”于小涵打趣道。
蔣維尴尬道：“沒有沒有，我這也是頭一次見活體。”
于小涵嬉笑道：“你不也是嗎？”
“他不是。”于佟打斷于小涵的話，上下打量着蔣維，那熱切的目光簡直能把蔣維戳個洞。
“怎麽回事兒？”于小涵問道。
于佟說：“他一看就是個直的，就算喜歡男的，那也是在漸變的過程中。”
蔣維故意岔開話題：“點東西吃了嗎？”
于佟說：“沒呢，還有一個人沒來呢。”
蔣維疑惑道：“還有一個人？誰啊？”
于佟抿嘴笑着，難掩他的羞澀：“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蔣維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眼前的男孩能這麽輕松自若的把這種事情挂于嘴邊兒，看來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他男朋友我也沒見過，聽說和你是本家。”于小涵一旁插話道。
蔣維回過身：“也姓蔣嗎？好姓。”
于佟耐不住別人誇自己的男朋友，笑呵呵的說：“我們兩個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蔣維笑道：“那還真夠甜蜜的。”
“別打岔，咱們說正事兒。”于小涵突然嚴肅起來：“于佟，你得幫幫你這老大哥，他喜歡一人兒，也是男的，是他的兄弟兼戰友，他們從學校就認識，兩人一直出雙入對的，可什麽事兒都沒辦，你說怎麽辦？”
于佟深思熟慮道：“這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看誰先開口了。”
蔣維贊同的點着頭，別看這孩子年紀不大，理解的相當到位，他自個兒也覺着，他與高安之間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可誰也不願意先開口。相比之下，自己要好過高安數百倍，至少自己懂得暗示，至于高安，完全就是榆木疙瘩，根本就不表示。
“你們誰是攻？”于佟突然來了一句。
蔣維幹咳幾聲：“我……應該是我吧。”
于佟有點蒙：“你別告訴我，你們兩個之間誰是攻受的定位都沒有？那往後怎麽玩？互插？”
蔣維頓時臉上一紅：“小點聲兒。”
于小涵捂嘴偷笑：“肯定他是攻，高安性格那麽悶，什麽事都要你來說，更何況他還沒你壯，是不是。”
蔣維豎起拇指：“于姑娘說的太對了，哥們兒就是這麽想的。”
“想和做是兩碼事兒”于佟毫不留情打破了蔣維幻想，又說：“我要是你，找他吃頓飯，多喝點兒酒，直接上了搞定。”
蔣維咧嘴笑道：“于姑娘，你這弟弟夠豪放的。”
不等于小涵說話，于佟搶話道：“我說的是事實，這招雖然老套，但百試不爽。”
蔣維嘆氣道：“他很少喝酒，而且酒量很好，另外，就算喝多了，我未必能得逞。”
“為什麽？”兩人異口同聲道。
蔣維瞧着他們，苦笑道：“我們從警校那會兒就接受訓練，防身術從來沒落下過，你們說呢？”
于佟陷入沉默。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桌上的三個人同時擡起頭，看着旁邊的人。
“怎麽這麽晚才來？就等你了。”于佟笑着讓出身旁的位置讓他坐下：“和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蔣辰。”
于佟沖蔣辰微微一笑，跟着說：“這是我認的姐姐，叫于小涵，旁邊兒這位帥哥是你的本家，也姓蔣，叫蔣維。”
蔣維和蔣辰聽到對方名字的時候，均是一愣，心底震驚的同時，都在感嘆世界雖然，卻又如此湊巧，看上去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相遇，可內在暗藏的波瀾可不小。
蔣辰輕聲試探性的說：“蔣維……哥？”
蔣維頓時火冒三丈，二話不說擡腿就走，若是繼續待下去，他保不準兒會出手揍這孫子一頓。暗藏多年的怨恨就在這一刻被點燃，蔣維加快腳步下了電梯，剛走到商場門口，蔣辰就跟了上來，一把拽住蔣維：“哥，你聽我說。”
“聽你大爺。”蔣維回身就是一拳，正中蔣辰的眼眶，蔣辰措不及防仰面倒地，捂着臉左右打了兩個滾兒，嘴裏不停的哼哼着。
蔣維怒視着他：“德行，就憑你也敢管我叫哥？我認識你誰啊。”
蔣維這麽一動手，周圍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群衆，他們帶着各種表情指指點點，暗自嘀咕着。可蔣維不在乎，因為這一刻，蔣維只想發洩心中積壓許久的恨。
蔣辰掙紮的爬了起來，眼眶有些微青，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哥……蔣維，爸想見見你。”
蔣維聽到他口中說着爸爸兩個字，二話不說擡腿就是一腳，這一腳可謂是用足了力氣，當場就把蔣維踹趴在地上，看他痛苦的掙紮，蔣維卻如此的舒爽。
蔣維指着蔣辰說：“回去告訴那個老混蛋，我和他再無瓜葛，你們給我滾遠點兒，聽見沒？”
蔣辰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喘着粗氣說：“爸只希望和你見一面。”
“□□嗎”蔣維徹底火了，揮着拳頭就沖了上去，正當拳頭落下的時候，身旁一聲高亢嘹亮的聲音迫使他停了手。
高安穿着制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陰沉着臉對張全說：“把他們兩個都給我帶車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