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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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人罵罵咧咧地走掉以後,裴宴把銀行卡重新裝回口袋裏,把車繼續往前開,停在了路邊,阮念全程都沒說話,而是在等裴宴看過來的時候,她才默默開口:

“其實我剛剛都準備要報警的。”

裴宴低頭瞧她的神情,能猜到她在想什麽,有些失落:“不需要我麽?”

“我不是這個意思。”阮念的唇線抿直,其實她心裏還是感謝裴宴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做法究竟合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說,本來去警局解決的話,會更方便一點。”

“那種人挺難纏的。”裴宴神色肅穆,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一樣,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盤,猶豫過後,還是選了一個簡單點的說法:

“你沒接觸過這些人,這種慣犯不會因為被約談幾次就收手。”

阮念幾分怔忡地點點頭,忽然反應過來。

裴宴看着她,沉默了一瞬,手上的動作漸緩,慢慢停了下來,思緒飄零,視線始終落在阮念的臉上,卻又像是透過她的臉,看到了什麽。

阮念愣了一下,與裴宴的視線相撞,她想起在高中的時候,裴宴總是在傍晚先送她回家,再默默地和一群他的小夥伴回家去,那些所謂的“朋友們”,并不是真心對待他的,是一沓一沓的現金和值錢物件兒支撐和維護着裴宴與那些人之間的關系。

每個星期,裴宴都會帶着那些人去胡吃海喝,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阮念離開北城,那之後裴宴是否還在繼續,阮念就不得而知了。

阮念曾經問過裴宴,既然他們并不能稱作是真正的朋友,他們只是為了錢和你的身份才自稱是你的朋友,那為什麽你還要繼續這樣的關系。

她隐約記得,裴宴當時的回答: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需要能幫到我的人。”

不論以什麽方式,不論那些人有多麽的表裏不一,只要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用他想要的那種方式幫到自己,那他們就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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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概念,在裴宴這裏異常的寬泛。

阮念的家庭條件并不差,在北城也算是中産,從小到大,雖說不上是有多富貴,但也不至于過的拮據。

所以她從小就是一個物欲很淡的人,屬于她的東西,遲早會是她的,不屬于她的東西,她也不多惦念,所以她并不理解為什麽很多人會為了錢做出那些令她至今都無法理解的事。

但裴宴不一樣,剛認識裴宴的時候,阮念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整天游手好閑、揮金如土的富二代,但時間久了,她才發現裴宴看似是揮霍無度,但凡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标準。

他是有想做的事的。

并且一直在為了完成這件事而不斷地努力,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辭。

所謂的付出,甚至可以包括抛棄她嗎?

阮念沒再多想,這樣的想法無異于在替裴宴推脫,她連忙把話題拉了回來:

“不管怎麽說,你也不應該這樣,萬一他倒打一耙将你一軍就麻煩了。”

“他要命,我不要命。”裴宴忍不住笑了下,似乎這句話對他來說無足輕重,他伸手去揉了揉阮念的頭發,看她似乎是還在擔心剛剛的情況,只好仰着聲音安撫她:

“別想了,大小姐。”

阮念被他這麽一碰,忍不住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低頭瞧那張從他口袋裏掉出來的東西,用手指了指:

“你這卡裏真有十萬塊嗎?怎麽揣得這麽随意,都掉出來了,也不怕弄丢。”

裴宴低頭将那張卡拿起來:“空卡。”

阮念被他這個回答弄得有些懵:“啊?”

“這卡是空的,一分錢沒有。”裴宴重新把那張銀行卡裝回錢包裏。

阮念不太明白:“你為什麽随身攜帶一張空卡?”

“我剛辦的空賬戶,我個人的。”裴宴耐心解釋說:“想着今天醫院那邊兒有什麽事兒,收支比較方便,也不好叫人知道,沒想到今天在醫院沒用上,在你這兒倒是派上用場了,你還別說,我還真怕他剛剛把這卡拿走,不然我昨天就白跑一趟了。”

想到剛剛那個人即使差點兒命都沒了也死死地護着那張銀行卡的樣子,阮念又看了眼裴宴,忍不住笑了下。

裴宴也跟着笑,眉眼的笑意上揚,攔都攔不住,阮念看着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叫了他一聲:“裴宴。”

“嗯?”

“你這樣笑起來好傻。”

“……”裴宴清了清嗓子,替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就是高興。”

阮念有些疑惑:“為什麽高興?”

許是因為今天這樣“英雄救美”的事确實能激發起男人的自信,阮念表示理解,并且表示真情實感的感謝。

“就是高興。”裴宴有些洋洋自得:“你對我笑了,我就高興。”

阮念還真被他這句話搞得不太好意思了,她忍不住低下頭,小聲問:

“很不正常嗎?”

“确實。”裴宴點點頭,有些晃神:“這一個多月雖然也沒見過幾面,但是你一次都沒對我笑過。”

阮念忍不住反駁:“我明明有。”

“那也是很有禮貌很客氣的那種。”裴宴像是很傷心一般,眉心微微皺着說:“從來都不是真心的。”

“所以對你笑這件事确實挺不正常的。”阮念抿了下唇:

“那我以後盡量真心點,少笑。”

裴宴:“……”

頗為受傷。

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阮念看了眼手表,忍不住提醒他:“回醫院那裏開車吧,我得回家了。”

裴宴立刻道:“我送你回去吧,我幫你開車。”

阮念擡頭看他,皺了下眉:“多麻煩,你的車停在醫院,你要是幫我開車回家,你怎麽回去?”

“我遛着彎兒回來,或者打電話叫賀叔來接我。”裴宴并不覺得這有什麽麻煩的,自顧自地說着:“那輛車就停那兒,我什麽時候過來開都行,不麻煩,你不用擔心。”

阮念沉默了。

裴宴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麽,低頭對上她的視線,她的睫毛眨了眨,沉思的神情,正當裴宴打算開口時,阮念方說:

“裴宴。”

裴宴應道:“嗯。”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阮念的考慮并不多餘,猶豫之後還是沒有明說,但已經是十足的暗示:

“你今天能去看我爸,幫我們拿東西,還有剛剛你能站出來幫我解決麻煩,我已經很感激了,我不想再多欠你什麽,你快回去吧。”

她應該,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很顯然,她并不想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有些受不了裴宴總是借着各種機會和她湊在一起,她怕自己會因為跟他相處的時間久了以後,忍不住對他心軟。

裴宴并不是聽不懂,他只是不想承認,沉默了半晌,他方才移開目光,平聲說:

“行,那借你的車回趟醫院。”

他已經盡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可終究是有些輕顫,幸好阮念并沒有注意到,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

阮念午休的時候,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是今天裴宴突然站出來把她護在身後的情形,她一直沒睡着。

其實上高中時裴宴堅持要每天送她回家這件事也是有一個契機的,那天阮念因為要給班級辦板報,一直在教室裏留到天黑,又因為沒人和她同路,所以她就自己一個人回家。

那個時候,因為回家路上有大片住宅樓拆遷,路燈也被移除了好幾盞,天色暗下來後氛圍陰沉,阮念也不敢多停留,時間晚了角落裏也有一些人喝多了酒推推搡搡。

阮念擡頭就能看到兩個互相攙扶的人靠坐在馬路邊的燈柱上,看到她過來的時候那兩個人也站了起來,嘴裏咕哝着什麽話,阮念聽不太清,只好加快步伐。

沒想到那人一邊指着阮念,一邊朝她走了過來,阮念這才聽清那人嘴裏的一兩個字。

阮念低着頭小跑起來,卻沒想到那人直直地朝她撞了過去,刺鼻惡臭的酒味和嘔吐物的味道摻雜在一起,阮念被吓得只好往後退。

夜色下,人總是格外的脆弱。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準備拔腿就跑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的不遠處有人喊她。

“阮念?”

她轉過身來。

說話的人似乎并沒有因為能夠在這裏遇到她而感到驚訝,反倒是站在她前面的不遠處停頓了下腳步,随即大步邁過來。

阮念應聲擡頭看去,在看到裴宴的那一瞬間,心底的恐慌和焦慮這才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故作的淡定徹底摧垮,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裴宴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沒回過神來。

裴宴拉着她的書包把她往自己身後帶,頭也不回地帶她走了另一條遠路,一路上裴宴都沒說話,等到了人多的地方,裴宴這才好像是對她剛剛的反應頗有不滿,皺着眉頭問她:

“你這小呆腦袋瓜天天都在想些什麽,看見我了不趕緊跑過來躲我身後,還站在這兒,不怕他們硬來把你拐走?”

阮念的嗓音有些哽咽,對剛剛的事心有餘悸,鼻音很重,她反手拉着自己校服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說:

“你能不能別兇我。”

裴宴愣了一下,微微彎腰,把身影挪開,好讓燈光能成功落到阮念的臉上,他看了半晌,有些煩躁不安,摸了摸口袋和書包,卻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随即像是沒辦法了一樣,裴宴無奈地伸手拽緊自己髒兮兮的校服袖子,擦了擦阮念布滿淚痕的臉和眼角,然後又低頭仔細打量她,換了另一邊幹淨的袖子擰了擰她的鼻子,皺着眉頭十分認真:

“沒兇你,別哭了。”

“鼻涕都流出來了,我給你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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