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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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裴宴也不會找什麽借口,而是直截了當地告訴阮念:
“我就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家,我得跟着你。”
“上次是太晚了我急着回家才走那條路的。”阮念抓着自己肩膀上的書包帶子,站在學校門口,對執着于要送自己回家的男孩說:
“我之後都會走那條更遠一點的路,你不用送我。”
很顯然,裴宴壓根兒不會聽她說什麽,自顧自地跟在她身後,阮念幾次三番勸說無果後也就放棄了掙紮,有些無奈:
“裴宴,你好不講道理。”
裴宴沒個正形地微微朝她側過身來,伸手去抓她的書包帶子,語氣裏帶着幾分調笑:
“我向來就這樣,你現在不喜歡了?”
阮念早就習慣了他,也沒多說什麽,轉頭就繼續往家的方向走,沒想到兩個人相伴回家的狀況正巧被下樓買菜的阮江看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還沒有因為早戀的問題被叫過家長,阮江和裴宴也是第一次見面。
裴宴在看到阮江的時候并沒有退卻,反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阮念身邊,動作幹淨利索沒有任何的拘束。微微鞠躬向長輩問好之後,再低聲對阮念說:
“快回去吧。”
當天晚上阮江和朱文瑤就對着阮念來了一場深刻的談話,問裴宴是誰,他們兩個什麽關系,這個孩子人品怎麽樣等等問題。
阮念一一回答,然後也說明了裴宴為什麽要送自己回家。
朱文瑤聽到之後有些意外,但還是想對裴宴表示感謝,畢竟如果那天晚上不是裴宴突然站出來的話,阮念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跑掉。
所以翌日一早,朱文瑤在給阮念準備早餐的時候多給裴宴帶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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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看到阮念手裏的早餐時,只是微微愣了下神便欣然收下,他拿着那只三明治有些無措,他打量了半晌,才轉過頭來問正在喝牛奶的阮念:
“阮念。”
“嗯?怎麽啦?”她擡起頭來。
“我這個面包怎麽這麽大?”裴宴的視線落在她手上的早餐上:
“你吃我這個,咱倆換換。”
“不用,我媽特地給你準備的。”阮念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解釋說:
“我媽媽說你們男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所以給你加了兩個雞蛋。”
說完後她也沒再看裴宴的反應,等她快把杯子裏的牛奶喝完時,才意識到裴宴似乎不太對勁,她轉過頭去看他,發現裴宴正将那只三明治一小口一小口地送進胃裏,像是極其珍惜手裏的東西,舍不得觸碰。
阮念看着他欲吃不吃的樣子,總覺得他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勸說:
“要是太難吃你就別吃了,我給你帶個早飯回教室吧。”
裴宴沒說話,阮念自顧自地說:“之前我媽做過一道魚香肉絲,也是很難吃,但是她逼着我們說好吃,我也不敢反抗,你不用勉強你自己。”
“沒有。”裴宴笑了下,話裏帶着些荒唐:“很好吃。”
阮念半信半疑:“真的?”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裏那個和裴宴同款的、小一號的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把包裝在面包外的保鮮膜拆開,咬了一小口。
雖然她天天吃這個口味的食物,已經把嘴巴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不得不承認,這頓早飯的口感,确實不怎麽樣。
阮念有些同情地看着裴宴,想再勸勸他其實真的沒必要勉強自己,但她看了下裴宴眼含淚光,似乎真的很努力地在吃三明治,她終究還是沒忍心開口,猶豫了下,只說:
“裴宴,我跟我媽說,你每天早上不吃早飯,所以她說她要每天都讓我給你帶一份……”
聽到這句話的裴宴對上她的視線,阮念看着那雙桃花眼裏似乎寫滿了“這是真的嗎”幾個大字,于是溫吞地對他确認:
“是真的。”
裴宴想都沒想,就應道:“好!”
阮念:“……”
後來也就變成了裴宴負責每天都送阮念回家,阮念每天早上都會給裴宴帶早餐,朱文瑤對早餐的态度可謂是盡心盡力,尤其是在阮念告訴她裴宴覺得她做的早飯很好吃之後,每天變着花樣盡量不重樣,盡量想讓裴宴吃得更好一些。
過了很久。
晚春雨後,教室裏的人嘈嘈雜雜。
“裴宴同學?”班主任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過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
“你上課不聽講我就不管了,怎麽還一直盯着你同桌看,還動人家胳膊,你別打擾阮念學習。”
裴宴應聲站起來,教室裏的起哄聲此起彼伏,阮念忍不住埋頭,視線緊緊盯着自己的鼻尖,耳根紅了起來,周圍的人還在開着他們兩個人的玩笑。
“老師,我第十二題不會,想問問班長,但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呢。”裴宴揚了下眉,唇角微微勾起:
“我這人比較腼腆。”
“你還腼腆?說出去大家信不信?”
班主任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把笑意收斂,嚴肅地敲了敲講臺,開始說教:
“趕緊坐下繼續上課!因為你一個人浪費了大家一分鐘的時間,咱們班四十個人,每個人被你浪費一分鐘,加起來你就浪費了大家整整一節課的時間!下不為例!”
裴宴應了聲以後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撐着手臂側身繼續看阮念,過了半晌,等周圍人都對剛剛的事一笑而過,專心致志聽課的時候,阮念這才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
裴宴的目光裏沉甸甸的,全是暧昧。
風從窗外飄進來,帶着幾分雨後泥土翻新過後的清香,少年的發梢輕揚,他背對着窗,陽光勾勒着他的輪廓。
阮念擡頭看着少年肆意的模樣,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她不知道這份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年少時的心動就像心底突然炸出來的一束煙花,這種感覺獨一無二,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在那之後的很多個瞬間,她都以為他們快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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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的天氣總是反反複複的,昨天下了點兒雪,天色都是霧蒙蒙的,積雪堆在路邊,路有些滑,阮念去上班的時候也就沒開車,反倒是選擇了地鐵,畢竟她對自己的車技還是挺沒有自信的。
風塵仆仆地到了報社,感受到屋子裏暖氣的溫度,阮念冰涼的手心才回暖了些,不過還沒等她休息片刻,周年就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說明了一下情況,并且表示既然現在嘉域的訪談是由阮念負責的,今天這個事件由阮念來采訪會更加合适一點。
今早的時候,也就是阮念來報社前的半個小時左右,周年收到了一個熱線爆料。
大概的情況就是說,嘉域某位高層負責人在昨晚與海向國際的項目負責人在派言酒店詳談合作的時候,對海向國際的一位女助理性.侵未果,這位女助理在向派出所報案的時候像是吓壞了,說話都不利索。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以後,阮念跟報社申請了些設備,就帶着周年和付寒開車去了派出所。
一行人先聽了下對接人員簡單地說明了一下現在的問題,付寒在一旁錄像,之後好上傳到公衆號去,阮念做着筆錄,表示自己想先去見見那位受害者,并說明只有文字記錄,不會暴露她的身份。
聽民警說,那位受害者叫柳婉婉,阮念仔細瞧着她,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應該是踏出學校不久的實習生,這會兒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毛呢大衣,裏頭打底的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只剩下一個可憐的線頭吊着,頭發也亂糟糟的,精神狀況不太好。
阮念有些猶豫,像這種情況是很不适合采訪的,昨晚的事對她傷害很大,如果現在過去讓情景重現,只會讓她更加難過,但民警說,雖然柳婉婉現在看起來有些恍惚,但之前他們詢問情況的時候,她都非常配合,條理也比較清晰,除了有些結巴。
阮念點了點頭,便自己一個走過去,将錄音筆打開,首先關心了一下,确認柳婉婉的狀況良好之後才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
如民警所說,柳婉婉在采訪過程中表現得很冷靜,将昨晚的情況一五一十地進行說明,還表示如果需要證據的話,可以去搜酒店樓道裏的監控,她昨晚盡力将那個畜生引到有監控的地方了。
之後周年又去和派出所交涉,拿到了部分監控畫面,承諾會進行打碼并且客觀報道之後,阮念又帶着付寒去了趟嘉域。
前臺聽阮念說她是《海岸晚報》的記者以後,表現的也很熱情,說只要在助理在場的情況下,他們可以采訪嘉域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裴總。
阮念猶豫着,确實有在考慮是不是要采訪一下裴宴,看嘉域對于高管這樣的做法有什麽樣的态度。
簡單地采訪了下那位高管的同事和助理,阮念也第一次見到了賀叔,賀叔領着她到了上次她來給裴宴做人物訪談的時候的等候室,讓她稍等十分鐘。
賀叔笑着說:“裴總在開會,十一點半結束,您稍等。”
阮念回以禮貌,微微彎腰以後便坐在了沙發上開始整理剛剛采訪到的資料。
一直到裴宴走到門口的時候,阮念也沒注意到他,她低着頭在紙上勾勾畫畫,裴宴不知道出于何種理由也沒打攪,就在門外靜靜地看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念擡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透過玻璃,落在對方身上,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