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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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愣了下,她沒想到裴柯會這樣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和目的,心裏沒底,但還是選擇裝傻,阮念垂眸微微笑道:
“您說笑了,裴總,您弟弟是?”
裴柯只配合她,一字一句地強調:“裴宴,你的高中同學,現在是嘉域的ceo,你應該負責過他的個人報道。”
阮念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
裴柯笑了下:“阮記者最近沒有和我弟弟見過面嗎?”
“見過幾面。”阮念看樣子是真的在仔細回想:“因為個人報道的內容還需要完善,還有幾個關于嘉域發展的問題,所以打擾了他幾次。”
阮念很怕她自己的回答哪裏不對勁,導致裴宴遇到麻煩,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這次來海城的原因絕對不止他說的那麽簡單。
裴柯了然地勾下唇角,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臉上,想看出情緒和破綻:“這麽說,阮記者和我弟弟的關系也不算很熟,我記得你們之前不是關系很好嗎?他還經常送你回家。”
阮念抿了下唇,作出很難為情的表情:“我和他,發生過不太愉快的事,所以現在只是工作關系。”
裴柯看着她,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我這個弟弟從小脾氣就不太好,還得請你多擔待,別跟他計較了。”
阮念禮貌地回以微笑,卻沒再多說什麽,只覺得自己該走了,正要出聲,裴柯又很合時宜地叫住了她:
“阮記者,有句話我知道說出來可能會讓你為難,但我是做哥哥的,凡事都要為裴宴多考慮些。”
阮念擡起頭來,與之視線相對。
裴柯好聲好氣地說道:“裴宴總覺得他在北城做的那些事,讓他聲名狼藉,來到海城換了個環境就能重新開始,他還太年輕,性格太天真,不知道人不能輕易摒棄過去,你是做新聞的,自然懂得這個道理,随着嘉域越做越大,他的過去早晚會被挖的一幹二淨。阮記者,你們兩個畢竟也是同學一場,要是聽到北城的風刮到這裏來,還請你多幫幫忙。”
阮念一時怔忡,自從她離開北城之後再也沒關注過北城相關的任何事,她也以為裴宴來海城是因為他想要擺脫裴家的掌控,可裴柯說的這些又是什麽意思?裴宴在北城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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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阮念對此并不知情,裴柯忽然笑了:“阮記者不知道嗎?”
阮念皺了下眉:“什麽?”
裴柯直截了當地說:“裴宴在北城的時候幾次三番被媒體拍到和各種小明星網紅在酒吧舉止親昵,并且在我父親公開教育過他以後他對我父親出言不遜,整天與那些風流浪蕩的公子哥兒為伍,在裴氏上班的時候還被曝出潛規則助理。”
阮念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她以前從來沒聽說過裴宴發生過這樣的事,當時裴宴的資料搜集都是周年和李莉的工作,阮念自己只查找了裴宴來海城之後的履歷,至于他在北城發生過什麽,阮念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心情有些失落。
她也不清楚,這樣的情緒是因為她信了裴柯嘴裏的這些話,對裴宴感到失望,亦或者是在共情裴宴在北城的經歷。
阮念記得,那天在醫院裏,她把自己的名片遞給裴宴的時候,曾經開玩笑說:“如果你有私生活方面的新聞可以提供,我可以幫忙聯系我在娛樂媒體的朋友幫你排個版面出來。”
阮念沒有注意到,也記不太清當時裴宴是什麽神情,他只是直白地替自己解釋:
“我不是那樣的人。”
阮念的唇線僵直,她擡頭看向裴柯,那人還在不自覺地對她微笑,她只說了句:“我明白了。”
裴柯正要說些什麽。
幾乎就是下一秒。
“砰——”
病房的門被猛然撞開。
阮念被吓了一跳,回過頭去剛好撞進裴宴有些焦急的視線裏,她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裴宴一把護在身後。
她甚至能感受到,裴宴胸腔裏随着沉重呼吸不斷跳動的心髒,阮念從沒見過這麽生氣的裴宴,她有些被吓着了,她的手被緊緊握在裴宴的掌心裏,微微發痛,但她卻絲毫沒有想要抽出來的念頭,只是默默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你跟她說什麽了?”看不清裴宴的神色,卻能聽到他嗓子裏那宛若凍湖般沉冷的音色:
“少扯淡。”
裴柯看着眼前這一幕,忽然笑了:“你急什麽?怕我告訴她你的那些風流事?你在北城的那些花名,我還真不信她一點兒都沒聽說過?還是說你怕我告訴她我今天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阮念低頭看,裴宴另一只手骨節被攥緊,像是在極力隐忍着自己沖上去動手的沖動,她心裏有些緊張地轉頭看病房外,因為剛剛的動靜已經有不少病人家屬走過來圍觀。
阮念一個沒注意,裴宴就上前去抓着裴柯的領子,她心裏一驚,喊了聲“裴宴,松手”,随後趕忙上去将裴宴的手扯開,手腕一轉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病房外面走:
“走。”
一路上沒停,阮念拉着他到了醫院的樓道裏,四下無人,她方才松開他,跟他解釋:
“裴宴,你太沖動了,如果剛剛你打了他,周圍那麽多圍觀的人,他又是病人,萬一有人報警怎麽辦?”
裴宴低着頭,他剛剛收到消息說阮念來醫院裏和裴柯見面的那一個瞬間,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他害怕極了,怕阮念相信裴柯的話,再次誤會他,也怕阮念會因為那些話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什麽都沒想就開車趕了過來。
冷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确實有些沖動。
“不是那樣的。”裴宴的手輕輕拉着她的手臂,啞然道:“不是他說的那樣,你別信他。”
阮念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安撫他的情緒:“他什麽都沒有跟我說,裴宴,他只是問我跟你關系怎麽樣,然後你就沖進來了。”
裴宴顯然不信這句話,有些疲憊地抿了下唇:“念念,他的話一句都不能信,你讓你們報社去找別人來采訪他,實在不行我親自去跟你們社長說,你離他遠一點,他不是好人。”
阮念有些無奈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壞人,更何況我連殺人犯都采訪過,我不怕的,如果你覺得我會輕易相信他說的那些話,也大可不必,我是一個成年人,更是一個新聞記者,我對見到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
裴宴沒有說話,臉上是如覆霜雪般的凜然。
阮念擡手替他整理了下額前的頭發,讓自己能夠看清他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問:
“裴宴,我只問一句,你和你哥哥的關系好嗎?”
裴宴依舊不開口,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阮念笑說:“那他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就要大打折扣了,我回去會再商榷的,你是跑上來的嗎?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說罷後,阮念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來,下意識地想擦擦他臉上的汗珠,卻在擡手上去的一瞬間,被裴宴握住了手,阮念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看到裴宴有些受傷的神情,還是忍不住用紙巾替他擦拭着。
裴宴滾了下喉結,解釋說:“電梯太慢了,我怕我趕不上來。”
阮念沒說話,把手裏的那塊紙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又抽了一張幹淨的,遞到了他手裏:“你自己擦一下,脖子後面我夠不到。”
裴宴看着她,眼神裏是無盡的哀傷:“念念。”
阮念應道:“嗯?”
“我不是傳言中那樣的人。”
阮念笑了下:“嗯。”
裴宴又問:“你讨厭我嗎?”
阮念愣了下:“什麽?”
“你讨厭我嗎?”裴宴重複道。
阮念沉默了一下,她對裴宴,談不上讨厭。
即便是裴宴曾經說過那樣傷人的話,她好像也從來沒有讨厭過他,只是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被傷害了,就遠離,這是阮念的選擇。
她看着裴宴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她見過裴宴肆意昂揚的樣子,她見過裴宴失意時的低沉模樣,她願意看到裴宴在她面前有各種各樣真實的情緒。
但這并不代表她願意看到裴宴這樣小心翼翼、像一只做錯了事擔心主人懲罰的小狗一樣。
在她的心裏,裴宴永遠是那個幹淨透亮、絕不低頭、肆意張揚、滿身富貴懶察覺的少年郎。
她從未跟別人說過,和裴宴在一起的那一年的記憶,是她想要當作寶藏一樣珍藏的東西,她有時候甚至不敢回想,怕自己會太貪圖沉溺在過去的記憶裏。
阮念不想承認,可或許,她還是喜歡裴宴的,那份喜歡,從未停息過。
“不讨厭。”阮念笑了下:“我們之間永遠談不上讨厭不讨厭,裴宴,你沒必要無端地沉溺在自責裏,我早就不怪你了。”
裴宴低眼看她,他能看到阮念的眸子裏的情緒,不是在撒謊,不是像上次那樣的氣話,是無比真誠的一句“我早就不怪你了”。
像一個從未奢望過的驚喜,毫無征兆地降臨。裴宴有些無措,卻感受到一個溫熱的小手在他的指尖上輕輕捏了下,表示安撫。
他向來游戲人間,鮮少在意旁人的眼光,唯獨覺得對不起她,可他的小姑娘,卻自始至終都舍不得叫他受一丁點兒苦。那樣真摯又溫柔的眼眸,也從未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染上絲毫厭惡。
過了這麽多年,她也從沒變過,裴宴貪戀這一寸的光陰,願意将這份記憶一幀一幀地留存下來,即便兩個人之間沒有結果,到熬不住的時候,翻出來看一眼,也不會叫他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