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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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覺得自己似乎是幸運得多。

将崔雪安撫好,送回家裏之後,崔雪便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謝靜宜不太放心她一個人呆着,就留了下來,因為阮念身體還在不舒服的原因,裴宴就把她帶走了。

兩個人在車上沉默了好一陣,阮念微微側眸看向駕駛座上的人,忍不住說:“剛剛,我還真有點不太知道究竟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崔雪。”

當時她在猶豫的時候,還是裴宴說:“那是她的愛人,她有權利知道鐘希城的下落。”

阮念抿着唇,輕輕扯着嘴角:“我以為,你會建議我說一些所謂善意的謊言。”

聽到她的聲音,裴宴的神色好似才柔軟了幾分,他解釋說:“本打算這樣說,但我考慮了一下,如果是你的話,一定不會相信那些謊言,更不會再相信對你說謊的人,倒不如說實話,她總歸要知道的。”

一時寂靜,阮念思考了一瞬:“我只是害怕自己說話的方式不當,會讓她傷心,但我不想說謊,說謊的話總會被發現的,我不信這世上有善意的謊言,就像鐘希城如果真的想保護崔雪,他也可以用別的方式,不一定非要這樣的,而他就是想讓崔雪接受自己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然後兩個人就此分開,讓崔雪永遠被蒙在鼓裏,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崔雪某一天知道真相,可能會一直活在自責裏。”

裴宴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知道,在阮念的意識裏,兩個相愛的人,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之間,都不應該對親近的人說謊,一段感情中最基本的地基就是坦誠,他還是忍不住問:

“念念,如果只有撒一個謊才能達到保護她的目的呢?”

“可是撒謊本身就是對對方的一種傷害。”阮念的眉心緊皺:“該選擇什麽樣的路、該怎麽面對接下來的危險,也應該給崔雪一個選擇的自由,她有這個權利,誰都不能剝奪。”

裴宴愣了一下。

阮念看着他,繼續說:“在知道自己面臨危險的情況下,不管她是選擇獨善其身、還是選擇和鐘希城一起扛過去,都是崔雪自己的選擇,他憑什麽替她做決定,至少要讓她知道真相。”

裴宴垂眸,沉聲道:“我知道了。”

阮念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話似乎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看到裴宴的反應以後,忽然有些透徹心底的涼意,她不是故意要這樣去刺裴宴的,她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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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腦袋有點不太清醒。

裴宴看起來好像要碎掉了,阮念在想,她有時候是不是太固執,或許這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呢,她是不是,也應該試着站到裴宴的角度想一想。

聽向雲說的那些,阮念覺得,裴宴這麽些年經歷的事,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阮念低頭下去,一呼一吸間有一種艱澀的痛感,裴宴也是同樣的心情,今天鐘希城這件事,不僅對于崔雪來說是禍事,對于他們兩個來說,同樣也糟糕透了。

開口時,幾乎是同時。

裴宴叫她先說。

阮念說:“裴宴,我……沒有怪你。”

裴宴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我剛剛和向醫生聊了聊。”阮念擡頭看他:“聊你的失眠問題,他說你的情況已經比較嚴重,而且持續很久了。”

提到這個,裴宴有些不太自在地伸手撥了撥自己額前的碎發,解釋說:“現在已經好多了,他年紀大,老愛大驚小怪的。”

阮念也沒着急戳穿他,反倒是耐心說:“他說,你有心事,所以我就想,你以後有什麽想說的,都可以和我說,我很擅長傾聽的。”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裴宴被她這樣看着嘴角上揚:“念念,你願意傾聽的對象還有誰,嗯?”

阮念愣了一下,耳垂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老實回答說:“也不多。”

裴宴忍不住笑:“不多是誰,總要說出個名兒來。”

“就只有謝靜宜。”阮念錯開他的視線,似乎在極力地探尋腦海中的其他人,但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落了三個字收尾:

“還有你。”

^

中午的時候兩個人挑了半天也沒有挑出個餐廳來,商量着商量着阮念就把手指挪到了烤肉和火鍋的分類欄裏,裴宴二話沒說就開車把阮念帶到了他在城東的小洋樓裏,那地方在舊年代的使館區,大部分建築都只租不售,能弄到這麽一塊地方也實屬不易。

一棟四層的小洋樓,青磚綠瓦,院子是用黑色洋鐵欄杆圍起來的,不大不小,剛好種了些海棠樹,如今正是海棠盛開的季節,香氣宜人。

阮念愣楞地站在院子裏,沒想到他帶她來的地方會是他的家,有點不敢進去。

裴宴挑眉,問她是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為人。

阮念連連擺手,只說感覺不太合适,別的倒是也沒直白的表現出來。

她從來沒有來過裴宴住的地方,不管是在北城,還是在海城,每一次都是裴宴主動去她家裏找她,給她送東西,趕過來照顧她。

如今這樣毫無征兆的,就來到了他生活的地方,阮念還真有點不自在。

應當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堂廳的大門被推開,走出來一個老婦人,她挽着頭發,身材豐腴,眼角的笑紋明顯。

看見阮念的時候,她尤為驚喜,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招呼:“怎麽過來也不知道說一聲,瞧我這,快進來快進來。”

她攬着阮念的腰往走廊裏走,一邊還不忘問裴宴:“你從哪兒過來的?公司?”

裴宴笑說:“陪我朋友去了趟醫院,這不,帶她過來吃點東西,念念,進來。”

聽到“朋友”這個詞,阮念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幾乎只是一瞬間,這種感覺就被她抛到了腦後。

從院子裏走到門廳,門廳右側是一個上旋的樓梯,左側是一排窗戶,淡青色的玻璃,在海棠樹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清爽,等阮念進了大門,瞧着右側是個長長的走廊,圓形拱門設計,她猜想應當是連着廚房之類的。

裴宴提醒老婦人替阮念那雙拖鞋過來,沒過一會兒,她便笑着從鞋櫃裏拿出來一雙嶄新的一次性棉拖鞋,擺在阮念雙腳前的地板上,阮念趕忙說聲謝謝,換上。

裴宴介紹說,這位是姚媽,是從小在照顧他的阿姨,昨晚的那粥和菜就是他準備的,姚媽聽到以後,轉過頭來問:

“昨晚那菜随便做的,我還以為裴宴這小子要吃呢,沒想到是給阮小姐吃的,早知道就做豐盛些了。”

阮念笑着回答說,就是清粥小菜才好,人病了身子不舒服,吃點兒豐盛的身體還承受不來。

姚媽很熱情地問她:“阮小姐想吃點兒什麽?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還沒等阮念回答,裴宴就說:“她感冒還沒好,給她弄點家常菜就行,油鹽辣都盡量少點。”

姚媽朝他努努嘴,忍不住說:“油辣可以不吃,發燒了出那麽多汗不補充點鹽分怎麽行?你自己不愛吃就別耽誤別人吃。”

阮念忍不住附和:“确實。”

裴宴無奈地笑着走過來,接過阮念手裏的包,放在一旁,随後走過去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确實什麽?”

“沒什麽。”阮念有些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

姚媽也不再打擾他們,自顧自地穿好圍裙往廚房走,高高興興地說:“今兒市場的牛肉新鮮的很,做一道紅燒牛肉給阮小姐嘗嘗……”

裴宴這樣“教訓”了她一下後,也就跟着姚媽去廚房裏拿水果。

阮念一個人坐在深棕色的牛皮沙發上,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與外表古色古香的韻味不同的是,內部的裝修幾乎都雜着現代化的設計,從配色到家具,沒半點規矩,也像是裴宴的風格。

她忍不住笑了下,但也總覺得這地方不像是他常住的,除了開着門的保姆間以外,其他地方沒有什麽生活的氣息。

況且這兒離嘉域也太遠了,照着裴宴那脾氣,只是每天上班路上耗費的時間,都夠把他的耐心消磨幹淨的,不過這地方清淨、冬暖夏涼、院子裏景色夠好,阮念猜測,大抵是裴宴一個人的時候,會來這裏躲躲。

沒過一會兒,裴宴就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過來,放在茶幾上,上面放着兩只洗淨的、還帶着些水滴的金屬叉,裴宴插了兩顆葡萄遞到她手裏,阮念忍不住問他:

“這裏是你住的地方嗎?”

“不經常過來。”裴宴老實說:“休息的時候過來清靜清靜,這地方好是好,就是離公司太遠了。”

阮念點點頭,果真像她想的一樣。

裴宴繼續問:“你喜歡嗎?”

阮念沒聽明白:“什麽?”

裴宴又重複一遍:“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阮念沒第一時間回答,她總感覺這話裏有坑,有點模糊重點的意思,她轉移話題道:

“這個地方挺好的。”

裴宴壓根兒沒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在答非所問,反而極其自然地應道:

“你喜歡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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