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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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酒店的時候,阮念讓付寒把那個新聞的鏈接給她發了過來,她半躺在床邊,一只手背蓋在額頭上,她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想,再多看一看。
照片裏裴宴笑着,與對方握着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張新聞圖,圖片裏的兩個人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但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阮念無奈地笑了下,心情有些沉悶,她去洗了個澡,發覺昨天弄傷的手腕現在已經結痂了,但泡了些水,她便給酒店前臺打了個電話,要了一包棉簽,想要把傷口四周的水擦幹。
結好的痂被水這麽一泡,邊緣翹起,棉簽戳上去的時候有很重的刺痛感,阮念被這刺痛一激,倒還真的不争氣地開始落淚。
她低着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像是積壓了許多年的某種情緒,通過某一個媒介被徹底地釋放出來,僅僅是因為一張照片,僅僅是因為結好的痂被重新掀開。
以前跟裴宴在一起的每一天,阮念都記得一清二楚。
自從裴宴開始每天送阮念回家,而她每天都會給裴宴帶早餐過來以後,班裏的那些人才慢慢開始傳他們兩個的閑話,再加上裴宴那個時候不管幹什麽都毫不遮掩,把自己的目的表現得明明白白,他想做的任何事,都好像是攤在明面上,旁人不敢去裴宴面前八卦,就私底下趁着裴宴不在,過來試探阮念。
阮念脾氣好、性格軟,不會說什麽重話,即便是有些人幾次三番過來問她是不是真的和裴宴在談戀愛,她也會不厭其煩地笑着否認,她一直覺得,這些人問的多了,她否認的多了,等他們鬧夠了也就不會再開玩笑了。
但裴宴表現得越來越明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
阮念一直以為這件事只是班裏的同學開開玩笑,直到有天上去裴宴被沈晨他們叫去打球之後,有一個剪着娃娃頭的小姑娘在教室門口攔住了阮念,上來就做自我介紹說,她叫陳雨音。
阮念記得她。
她經常在裴宴打球的時候給他送水,但裴宴從來沒接受過,她明明是高一的,卻總是利用各種理由來高二的樓層和裴宴制造偶遇,不管是裴宴的生日還是各種節日,她都會在明知道裴宴不會接受的情況下上樓來,借着送禮物的由頭跟他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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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很喜歡裴宴的。
并且她的那份喜歡,大膽、強烈、從不遮掩。
阮念一直都覺得,這樣的女生才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只有這樣才不會給青春留下遺憾。
裴宴值得擁有這樣的愛。
不知道她來做什麽,阮念笑了笑:“你好,裴宴去球場了,你要等等他嗎?”
“我知道。”陳雨音打量了她一眼:“我是來找你的。”
阮念愣了下:“找我?”
“對啊。”陳雨音倒也沒表現出什麽敵意:“我聽你們班的人說,你和裴宴在談戀愛。”
阮念抿了下唇:“他們亂說的,沒有這回事。”
“那就行。”陳雨音得到這個回複以後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他們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問了問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就感覺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嘛。”
阮念沒說話,只沉默着。
“這下我就放心了。”陳雨音說:“我還擔心裴宴是不是眼光比較奇特,如果你們兩個沒有在一起的話,說明他眼光還挺正常的,不是那種只看臉的人。”
阮念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确實,他應該不只看臉。”
“我跟你說。”陳雨音看着她,主動說道:“我覺得我希望還挺大的,雖然我的臉也不差,但是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嗎?我爸和裴宴的爸爸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第一次見裴宴就是在我爸的酒宴上,那天我穿了一條酒紅色的裙子,裴宴穿了件黑色襯衫,帶了一條和我的裙子顏色很像的領帶,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我的。”
阮念已經忘了自己當時是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情面對陳雨音的,她也不知道陳雨音的這些話究竟是否帶有敵意,但她很清楚的明白,旁人都覺得,她和裴宴站在一起并不搭。
不止一個人這麽說,也不止一個人在聽到她否認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消息以後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她。
簡單來說,阮念覺得她和裴宴可能就是不般配,看起來、實際上都不怎麽般配。
那天下午,裴宴并沒有和阮念一起回家,他找了另一個與她同路的女生和她一起回家,阮念問他要去哪裏,裴宴當時的回答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辦。
他有自己的事,不願意告訴她。
阮念也沒多說什麽,就由着裴宴去了,一整個下午阮念都沒怎麽跟他說話,裴宴放學拿着書包走的時候,還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我先走了,你跟她一塊兒回去,到家給我發條短信。”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麽氣,但還是賭氣般地躲開了他的手。
裴宴愣了下,早就注意到她情緒不對,便拉開她前桌的椅子坐下:“怎麽了?跟我說說呗,誰惹你了?我去幫你教訓他。”
阮念低着頭不想看他:“沒事。”
“是因為我今天不送你回家麽?”裴宴笑着說:“抱歉,我真有要緊事,今天不能送你了,這周末帶你去吃火鍋,你收拾下書包跟小芙先回家,一會兒天黑了,你家那條路沒燈。”
裴宴擡起頭四周看了看,小芙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自習,阮念擡頭看了眼,說道:“你先走吧,等小芙做完那份卷子我們就回去。”
裴宴看了眼手表,站起身來,故意般地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她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以後,方才說道:“走了,到家記得給我發短信,不然我就電話轟炸你。”
阮念沒什麽反應,低頭寫着作業,裴宴還沒走:“不跟我說再見嗎?”
阮念妥協道:“拜拜。”
等裴宴走了以後,阮念也算是裝不下去了,把手裏的筆放回文具袋,默默地趴了一會兒,沒什麽淚要流的,她的反應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平淡,只感覺胸口裏憋悶着一股氣,有些輕微的窒息。
過了半個小時,兩個女孩才搭着伴回家,結果路過學校門口的咖啡店時,阮念發誓,她只是下意識地往裏頭看了眼,就瞧見裴宴和一個衣着單薄的女生有說有笑,那個女生笑了一會兒還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拍打了兩下。
是什麽時候想,要不幹脆鼓起勇氣來對裴宴表達自己的心跡的?
好像就是那一天。
就是這一刻。
她想跟裴宴表白,想讓裴宴只屬于她一個人。
她那個時候,不太理解彼時的氣憤來源于何處,但後來回味的時候,才明白過來,那作祟的是她內心深處的占有欲。
她對裴宴是有占有欲的,她沒辦法接受裴宴和別人在一起。
阮念被這一幕定在了原地,小芙在後面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麽了?你想喝嗎?”
阮念只說:“你先回去吧。”
說罷後便只身走了進去,她的唇線抿直,推門的時候,玻璃門後捆着的鈴铛叮當作響,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直到她站在了那張桌子前。
她不愛和人争辯,也沒有和人争辯過的經驗。
所以她從進門開始走到這裏的幾米距離,阮念就想了很多種可能,如果自己這樣的行為惹了裴宴不開心怎麽辦,如果裴宴不向着自己怎麽辦,如果裴宴覺得她自作多情管得太多又怎麽辦。
裴宴擡頭看她的時候,在想什麽呢?是在想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自己不是明明把她支開了嗎?還是在想,糟糕,怎麽被她給發現了。
那個時候,裴宴看見她的眼睛微微泛紅的時候,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以為是她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什麽意外,有些慌張地彎着腰問她:“怎麽了?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小芙呢?你們兩個不是一塊兒回家的嗎?”
阮念聽到他這麽問,心裏越發委屈,她低頭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眼淚,吸吸鼻子,努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哽咽地質問他:“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說有事嗎?”
還沒等裴宴回答,一旁的女生便好奇地湊過來問:“阿宴,這是哪位?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阿宴。
她從來都不知道,裴宴還有這樣的小名,叫的好親昵。
阮念咬了咬唇,主動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阮念,是裴宴的——”
裴宴挑了下眉,等着她接下來的說法。
“好朋友。”
“好朋友啊?”女生臉上的笑意更甚:“我們家阿宴最近成績進步是不是你在照顧呀?”
全面的耳朵有些發燙,她一時不太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裴宴拉着阮念的手,轉身對女生說:“行了,別逗她了,我跟她說兩句話。”
對方點了點頭,裴宴就帶着阮念走到一旁,問她:“你怎麽一個人過來這邊了?小芙呢?”
“我看到你在這裏我就進來了,小芙一個人回家了。”阮念擡頭看着他,委屈更甚,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你不是說你有要緊事嗎?怎麽在這裏和別人聊天,這就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嗎……”
裴宴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轉移話題道:“這個,确實對我很重要,你和小芙不是從新華路走嗎?怎麽往這邊走了?”
阮念躲開了他的手,沉沉地嘆了口氣第一次勇敢地堅持着:“裴宴,我很認真。”
裴宴愣了一下:“嗯?”
“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說清楚的話。”阮念看着他,一字一句強調着,連聲音都在顫抖:
“我之後不會再給你機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