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宋玥這次再次回到永興是為了祁臣。
當初設局騙了他替她背債, 逃回家之後理智回歸, 心頭滿是愧疚與不安。
一開始偶然遇見真的只是湊巧, 知道他休學來打工,念着高中同學一場的情誼, 順手介紹他去了一家熟人的酒吧做服務員。
以至于後來發生那些事, 都是意料之外。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他。
本來想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可一通電話又讓她燃起希望。
大毛哥說祁臣現在在酒吧混的很好,并沒有因為之前背債受到影響, 應該是很快還了,所以才沒利滾利的負擔不起。
還發了一段視頻, 是祁臣在臺上唱歌。
燈光聚集在年輕英俊的男人身上,手握麥克風, 輕啓嘴唇, 音色明晰的歌聲從話筒裏傳來,令人聞之如癡如醉的享受。
她從沒聽過祁臣唱歌,原來他唱歌這麽好聽,在臺上好像明星一樣閃耀。
心中不禁再起绮念。
從前在高中裏,幾乎沒有女生不暗戀他, 曾經她也是其中一位。
本來早把心中的少年忘得幹淨, 自知太遙遠的配不上, 可如今似乎不一樣了。
他休學了,來到酒吧賣唱,還救了她。
這麽些年,只有他對自己伸出援手, 心中産生希望:祁臣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抱有同樣的感情?不然的話,他為什麽幫自己呢。
于是,她坐火車再一次從家鄉來到了永興。
她要以一種全新面貌出現在祁臣面前,幹枯的長發減掉,不再穿緊身吊帶與黑絲襪,臉上也沒有了五顏六色的濃妝。
她用重生的樣子見他。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如果祁臣接受她,她會把大毛對他的設計全盤托出,讓他小心堤防,自己好好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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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般的在街頭相遇,結果祁臣态度異常的冷淡,棱角分明的英眉微蹙,似乎不耐煩。
明明她打扮的漂亮幹淨,他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瞅什麽髒東西。
她約他去喝酒。
祁臣瞥了她一眼,略有深意的說:“算了吧。”
她故意笑:“你還怕我騙你不成?”
這話就是想讓祁臣不再提從前,好面子的人都會忍下這口氣不好意思翻臉的。
“不是已經騙過了麽,”祁臣畢竟出社會不久,還沒完全學會虛與委蛇,何況對于曾經存心想害自己的人,他更不必客氣,“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
他頭都沒回的轉身離開了,年輕男人的冷漠,态度決絕的讓人心頭滴血。
宋玥站在街頭看着祁臣的背影,心底陣陣發冷。
她早該明白的,男人就是這種冷血絕情的生物!
從一開始,祁臣就沒有瞧上她!
那他又何必幫她!
讓她白白生出希望又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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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大毛找了過來,說已經想好了一個套讓她騙祁臣的錢,如果成功,錢不僅歸她,他還會說出她前男友的住處。
宋玥并不太在乎那個爛人的下落,她這趟是為了祁臣來的,可現在想法已經完全變了。
既然他把自己的心踩在腳底下,她也不必再愧疚什麽!
大毛吐沫亂飛的說起計劃來,眼睛裏閃着瘋狂的光。
她冷笑着打斷他。
“這多沒意思,你不就是看他不順眼嘛,當初人是我領來的,如今我一樣能把他弄走。”
呵呵,都是混過的人,她能看不出來大毛真正的用意麽。
她不要錢。
她要徹底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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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18CLUB和平時一樣,燈光亂舞,人影交錯。
祁臣端着一瓶人頭馬送到小吧臺,晶瑩的玻璃杯裏,酒水微微晃動,偶爾折射出的光閃着人眼。
陶陶昂着頭,紅唇輕彎,笑嘻嘻的說:“祁臣哥,這下你認識我了吧。”
祁臣把酒倒上,語氣公事公辦:“請您慢用。”
“你別這麽着急走好不好,陪我說說話嘛。”陶陶想去拉祁臣的袖子,被他巧妙地避開。
“本店不提供陪酒服務。”
一句話說的陶陶心跳加速,想說:如果我一定要你陪呢?
又怕說了之後會讓他對自己有不好的印象,萬一他覺得自己輕浮呢。
一時猶豫。
陶陶轉了轉大眼睛,撒嬌的說:“那我不要你陪,你只和我說,那天跟你一起看演唱會的人是誰就好,行不行?我保證之後不打擾你了。”
那個女人沒有學生身上的稚嫩氣息,成熟淡冷,有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她猜對方是他的親戚或者鄰居姐姐,但沒得到肯定答案,還是不放心。
正當這時,有個年輕女人從人影搖擺的舞池裏沖出來,跌跌撞撞的,沖着他們的方向大喊了一聲:“祁臣!”
聲音尖利的甚至壓過了震動的歌曲,周圍人的目光紛紛被吸引了過來。
就見女人上前站到了祁臣面前,聲色俱厲的朝他大吼一句:“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孩、孩子?
陶陶有點心慌,什麽孩子,難不成是祁臣和這個女人的孩子?
在場的人十有八九都這麽想。
宋玥在哭,情難自已的捂着臉大聲哀嚎:“我的孩子,要不是你,他不會沒的,你把孩子還我!”
她話說的模糊暧昧,宋玥和祁臣兩人清楚,她說的是當初管祁臣借打胎錢才沒的孩子。
可在外人看來,祁臣瞬間成了一個抛棄女人殺害自己孩子的渣男。
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心得多狠啊。
祁臣從最初的錯愕到沉靜,僅僅用了幾秒的時間。
事實上,見到宋玥突然跑過來鬧場他很詫異。
當初來到永興,是她給他介紹的工作。知道她走投無路,借錢給她,就當是還了她介紹工作的情分,當時他甚至不知道她要這筆錢做什麽。
送錢給她的時候被設計了,原本只是說讓他去替她取東西,結果變成了頂債人。從他被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宋玥是什麽貨色了。
至于她為什麽想要害自己,祁臣不想知道具體原因,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人想毀掉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什麽深仇大恨,可能僅僅是一個無意中的眼神,就足以讓對方産生深深的惡意。
宋玥還在高喊着:“我要找你老板!憑什麽你害我害得這麽慘,你卻過得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
祁臣面無表情,保持着極度的冷漠,漂亮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下的閃爍下反複明暗,漆黑眼裏含着森森冷意,令人觸之便感受到一股迫人的窒息感。
好可怕的感覺。
這樣陰森冷漠的祁臣是在場熟人都沒有見過的,尋常人看了一眼,後脊梁開始微微發寒,汗毛都豎了起來。
宋玥頓然不寒而栗。
祁臣側了側頭,朝一個方向舉手示意了下。
衆人納悶:這是要幹嘛?
很快跑過來一個人,是小曹。
祁臣對他說了句話,小曹點點頭,從兜裏掏出手機,按下拍攝模式,對準宋玥,像是個看熱鬧的圍觀群衆。
什麽情況?
衆人有點懵。
宋玥也愣神了,在她的預想中,祁臣也許會向衆人辯解,或者暴怒傷人,最輕的,也要指着她罵一頓。
這時候她就更好發揮了,衆人的同情心都是偏向弱勢的女性,只要她哭哭啼啼的把話編好了,祁臣在這裏的名聲就徹底廢了。
他不是在這裏混的很好麽,在臺上風光的唱歌,暗戀的女生一堆堆的。
憑什麽他過的這麽好!
宋玥心中一片嫉妒憤恨。
她要他身敗名裂!
被同事嫌棄,被老板趕走!
在永興徹底待不下去!
最好像一條狗一樣灰溜溜的逃走,和她當初一樣才好。
輿論的兇狠可怕,她早領教過的。
萬沒想到他這麽冷靜,還拿出手機拍她。
宋玥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心中生出焦躁,揮了一下手半擋着臉,朝祁臣他們大喊:“你拍什麽拍!”
這時候祁臣走上前幾步,他高大的身軀像一片密雲,走近時陰影壓下,令宋玥下意識的瑟縮脖子。
“你可以繼續說,”祁臣的聲音低沉磁性,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清晰的穿過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字字的傳到宋玥的耳朵裏,“你高三是如何同人私奔到永興,這兩年靠什麽為生,你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欠了一身債跑了哪裏,又騙我替你背債,一件件的說出來,我才好發啊。”
宋玥渾身一顫,拳頭攥的泛青,強撐着問:“發、發什麽,你要發網上?”
祁臣瞟了她一眼,輕飄飄的,卻鋒利的令人不敢直視。
“發給你爸媽。”他冷冷的吐出五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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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玥高三時與混混戀愛,留下一封信與人私奔。
她的父母四處找她遍尋不到,絕望無助之下,放下後見了宋玥班上的每一個同學,把電話號碼留給他們。
當時宋媽媽的眼眶紅腫着,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她啞着嗓子說:“各位同學,求求你們了,你們知道小玥在哪一定打電話告訴我們一聲,她要是不願意回來就轉告她,爸爸媽媽不怪她,只希望她早點回家。”
祁臣看的出來,宋玥的父母很愛她,這令他心中羨慕,于是特地記下了她父母的電話。
後來在永興見到宋玥,一直想找機會轉告她父母的話,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中了她設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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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開始發抖、臉色煞白的宋玥,祁臣扯出一個冷絕的笑:“你說,他們如果知道你在永興做什麽,會不會瘋掉?”
宋玥慘白了臉,眼皮一抖,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她的父母在老家都是體面人,小縣城對名聲十分看重,當年宋玥和人私奔的醜聞已讓他們多年擡不起頭,若是再被人知道她在永興陪酒接客,她父母這輩子的名聲會徹底毀了。
自己更再沒臉回家了。
她已經很對不起父母了,尤其是這次回去見到鬓角發白的父母,她早已痛悔不疊,怎麽還能忍心讓他們受到第二次傷害。
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爸媽了。
宋玥收斂了方才的憤恨情緒,也不演戲了,眼淚汩汩的流,這時候的眼淚全是真的。
她後悔了,不該輕易惹祁臣的。
誰能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手段。
她用眼神哀求着他。
祁臣慢條斯理的說:“我說過的,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
對于宋玥的眼淚他沒有絲毫心軟。
這個女人害了自己兩次,每一次刀子□□,都狠的見血。
他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的好只會留給真心待他的人,絕不會浪費在其他地方。
對于感情,實際上他很吝啬。
祁臣示意了下旁邊拍攝的手機,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陰森恐怖的狠。
“我給你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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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的注視下,祁臣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宋玥,宋玥啪的打掉。轉過頭撲向人群的另一個男人,高喊:“你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宋玥連着撲了幾個男人,嘴裏瘋狂的喊着同一句話。
大家很快明白了,這是個喝醉了的瘋女人,看客們剛剛還在看熱鬧,下一秒成為男主角就不高興了,嫌棄的推開宋玥,喊服務員趕緊把人弄走。
陶陶松了口氣,走上前撿起手帕,嗔怪的說了聲:“真是的,這人怎麽這樣啊。”
“對啦,祁臣哥你剛剛和她說什麽了?”
她擡頭一看,見到祁臣眼底閃着複雜的光,像陰郁密林中的幽暗泉水,波光粼粼如刀光,帶着刺骨的冷意。
立刻整個人愣住。
沒想到他回答了:“我問她想不想回家。”
他不覺得自己做的過分,起碼,宋玥還能有家可回。
祁臣轉身,示意小曹不必拍了。
再側頭時,看到宋玥已經偷偷地從人群中離開了。
宋玥蜷縮着肩膀痛哭流涕,在心裏告訴自己,再也不要來永興了。
這個城市,讓她失去了一切尊嚴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