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精

花精

兩人在天臺倉庫粘膩一番後于濁僅先下樓,走到校門口才打開微信,聊天界面已經被申溯轟炸。

「于濁僅:我能有什麽事,回校是忘了拿鋼筆。」

申溯很快回複,看得出很氣憤。

「申溯:……這種小事下次你完全可以艾特我,何必親自風雪中冒險?

于濁僅:你現在在宿舍午休?

申溯:是啊,剛為了‘救你’我白跑一趟,現在雙腿肌肉酸痛。

于濁僅:謝謝。不過,你竟然敢玩手機?

申溯:操……

于濁僅:乖乖聽話上交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申溯:彼此彼此(微笑」

廳斯奈高中禁止帶手機、平板、電子手表、手環等電子設備入校 。

兩人之所以能有這次溝通,源于第二次月考剛結束,趁着等成績間隙從班主任那拿回來解悶,在講解月考試題前會乖乖上交回去。

搭乘公交的最佳時間段已經錯過,雪還在紛紛揚揚,于濁僅沿着路邊走,回複申溯:

「于濁僅:你午休吧,午安。」

申溯: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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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收好手機,一輛出租車停在一旁。

“同學,坐車嗎?”

司機大概二十七歲,漁夫帽蓋了整張臉,但仍能從他身上感知到那氲着溫潤儒雅的氣息,像一位學術造詣了得的教授。

那人繼續友好開口:“如果需要的話。”

這句話頗有些小心翼翼。

廳斯奈實行全封閉教學,教師們上下班都自駕,司機們一般自動忽略這一帶的通行路線,突然出現只會讓人起疑,尤其最近連環殺人案件又鬧得沸沸揚揚。

于濁僅猜出司機的顧慮,但也堅持自己的決定:“不用了謝謝,我就住附近。”

男人也沒再強求,開走車。

于濁僅停在共享電動車前,刷炎陽一卡通後騎走其中一輛,回到公司後回歸一如既往的日常———吃飯、午休,起床,上出道特訓課程。

下午五點下班,他直接回學校,正好趕上最後一節課。不上課,高三的都到足球場召開年級大會,旨在對本次月考進行總結。

足球場架在半山腰,從教學樓過去無需排隊,走個八分鐘後上個坡度較大的石階就到。

中午紛揚的雪早就停了,可寒風仍舊凜冽,覆壓下來的鉛色天空沒有鳥飛過的痕跡,主席臺後的山上枯枝盡顯孤寂。

于濁僅等在足球場入口。

申溯爬完樓梯,氣都還沒喘勻,就直朝他喋喋不休,仍舊揪着那個問題點不放。

“中午火燒眉毛的時候怎麽一直不回信息?!”

“平時問你要公司的聯系方式也不給!不對,這是私生飯行為……所以你怎麽就不按時回短信呢?!”

急了就開始語無倫次。

于濁僅張口欲言,視線就被另一股剛湧進的人流引了去,其中有一個人。

天這麽冷,他穿上了淺黑色長大衣外套,質感的羊毛面料和流暢的利落剪裁,加之修長身形,在飒飒冷風中勾勒出簡約時尚氛圍。

申溯循着于濁僅的視線看到姜劣,扯住于濁僅衣擺壓低聲音,“他是不是找你了?!中午你是不是說謊了?!你被威脅了?!!”

學生已經集合得差不多了。

于濁僅否認:“沒有,我拿到鋼筆就回公司了。”

轉身朝本班走。

申溯跟上,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在本班站定,按身高和申溯站倒數四五位,于濁僅對前面的申溯補一句:“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既沒斷胳膊,也沒斷腿。”

話音剛落,申溯突然被狂奔入列的兩個男生後擠得連退兩步,胳膊肘應激後擡,頂到于濁僅腹部。

因中午剛挨了一頓揍,于濁僅痛得踉跄倒向左側的高三(6)班男生隊列,慌亂中并沒有背部砸地的痛感,而是雙臂被握着穩住了身體。

“謝謝。”

于濁僅快速且輕地說了一句,并沒有回頭看身後的人,因為他知道是誰——

清新的味道,他的姜劣。

申溯在周圍人震驚神色中急忙轉身,對上姜劣冰冷的視線,那視線好似冰錐,在他身上戳刺上百次。

這是霸淩者的标配。

趕緊握住于濁僅的手腕将人拉回,明明畏懼,卻先把于濁僅微攬至身後。

于濁僅輕踹了一下他的後腳踝低聲,“是人扶住了我,而你是罪魁禍首。”

申溯:“……”

确實如此,但信不過劣跡斑斑的姜劣。

姜劣幫了一把但吃力不讨好,已經自行面無表情轉看主席臺。

申溯朝于濁僅擔憂,“他沒掐疼你吧?”

于濁僅:“……”

“好,請同學們安靜!”

主席臺上,年級組長徐長留鷹鸠般鋒利的視線落在于濁僅那片區域,聚在姜劣和于濁僅身上吃瓜的視線也就散了。

徐長留滿意:“同學們好!”

“老師好!”一千二百二十八名學生微鞠躬問好。

彼此尊重,教學相長。

申溯趁着大家擡頭的間隙後轉頭,扯扯于濁僅衣袖,“我們換個位置!”

不知道六班體委抽什麽瘋重新排站位,導致本站在他們後幾位的姜劣和于濁僅并排,早上于濁僅和他産生糾葛就已經夠倒黴了,現在這不是火上澆油?!

全場鴉雀無聲,于濁僅快速回了句,“下次。老徐看過來了。”

申溯這才罷休。

徐長留突然高亢:“先給自己來點掌聲!”

雷鳴般掌聲響起,學生們知道這次總體上考得很不錯。果不其然,“本次月考用的是上一屆試題,整體平均分卻高出30分,打破廳斯奈高中歷來記錄。皇天不負有心人,同學們的努力終得到回報,只要繼續保持這個節奏走……”

于濁僅看似專注主席臺,其實餘光裏全是一旁的姜劣。想起中午和他在天臺的廢棄倉庫,終于知道他們每次霸淩後神不知鬼不覺躲過的原因———

「可以放棄這裏嗎?」

于濁僅捧着他的臉問得輕柔。

姜劣自入校就穩居年級第一,但校內的籃球、足球和創新社更受追捧。

明明是四個人的小團體,為什麽就只有姜劣被衆人認定為霸淩者?

他們分明才是霸淩行動者,卻仍舊耀眼,只有姜劣被唾棄。

「我們談過這個的。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傷。」

這是姜劣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

他們之前談過,不過那次忍不住問是因為校內瘋傳他在天臺斷了一個人的幾根肋骨。

那次姜劣用童話故事《玫瑰花精》作答:

「一位姑娘愛着一個青年,卻遭到哥哥極力反對,哥哥瞞着姑娘用劍殺死了青年,并把他的頭割下埋在菩提樹下,目睹整個過程的玫瑰花精在夜裏托夢告訴姑娘。姑娘前去案發現場将戀人頭顱挖出,并折下一枝素馨花栽在花盆裏,不久抑郁而亡。

姑娘死後,哥哥把花盆據為己有。

為了懲罰兇手,玫瑰花精在深夜将素馨花的靈魂化作一把毒箭,刺穿了哥哥胸膛,讓人們知道他的惡行。」

于濁僅悟不出個所以然,「所以你扮演的是哪個角色?」

姜劣卻只是說:「那盆美麗的素馨花下,埋藏着罪惡的故事。」

于濁僅看着他,因找不到答語而哀切。

其實就兩人的普通情侶關系來說,他們并沒有權利得知對方更深層次的隐私,更何況都還是學生,談不了什麽家庭、社會責任。

說白了,于濁僅是喜歡姜劣,可姜劣若不願意,他就沒有權利拿感情為由讓他放棄什麽。

再者,交往前他就知道姜劣的惡行,但還是不可救藥地喜歡上。而姜劣,從沒有因為他的闖入改變過什麽。

那次交談不了了之,于濁僅查了這篇童話,翻看了《玫瑰花精》的多種譯本。

人們從這個故事中悟出三個道理:

1.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2.黑暗逃不掉光的捕捉。

3.門第觀念裏地位不平等的愛情是罪惡的。

不論是哪一種,把姜劣的霸淩行為貼進去,他都是要被懲罰的,但是把姜劣當成惡人“哥哥”的話,結論又截然不同。

故事中并沒有詳細說明為什麽哥哥會反對妹妹的愛情,只是字裏行間透着他的“壞”。

正如姜劣的行為,沒有哪個官方解釋他為什麽霸淩,所有“解釋”都是校園猜忌。

就像這次,如果自己沒有以身犯險,就不會知道另外三個校園風雲級別人物的存在。

忍不住想看他,但不能,此時的場合不允許,有很多雙眼睛還在時不時瞟向自己,像是亟待能從自己和姜劣的沖突中尋點樂子解乏。

如果被哪雙眼睛捕捉到,他和姜劣在劫難逃。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在一起了,學霸和校霸在一起了,多麽刺激的設定。

可在廳斯奈高中行不通,廳斯奈高中嚴格按照教育部文件行事,“高考之前所有學子禁止戀愛,違者後果自負。”

他和姜劣承擔不起,他們要心平氣和地堅持到高考,這樣才能有大好的未來。

“希望各位同學勝不驕,敗不餒!”

徐長留的講話收尾,掌聲雷動。

于濁僅不再去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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