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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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于濁僅跨進教室,本開着燈的教室陷入昏黑,拿着早讀資料的駱沂婷從熄滅的燈光中走來。

亭亭玉立,笑容不複孤立對方時的自責。

于濁僅回了聲,“早上好。”

駱沂婷擦肩走過,于濁僅忍不住提醒:“或許可以一會兒再去後山或操場。”

太早了,寒冬的清晨還昏黑,雖然所有校園設備都重新檢查并加強、後山攝像頭也增加了好幾個,但怕的是喜歡飛蛾撲火的罪犯。

“如果我們連學校都不相信,那還能相信誰呢?”而後朝于濁僅笑,“謝謝你的關心,我的朋友們已經在後山。”

意識到自作多情,又想到自己目前這被孤立的身份,于濁僅淡然,“嗯。”

駱沂婷走出幾步頓下,“如果你身為一班之長,看到自己班存在霸淩者,你會怎麽做?”

于濁僅放下書的手懸在半空,他給不出答案。

駱沂婷仍舊背對着他,“我選擇了放任,所以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有時候我在想,如果高一發現苗頭就掐滅,是不是就不會釀成這麽多悲劇?”

高一,臉上的膠原蛋白都還沒全褪去,個個活蹦亂跳,對流言蜚語和霸淩深惡痛嫉,甚至會合力挑戰霸淩者。不像現在,只會隔岸觀火樂此不疲。

于濁僅放下書,轉身看她背影,“也有可能無濟于事,因為有些惡是純粹的,不帶任何目的。”

駱沂婷擡起眼皮,似乎對已做出的決定堅信不移,“謝謝。”

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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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濁僅站到窗邊,校牆外的那住戶已經亮燈,不久,他就會戴上草帽出門,懷裏會抱着幾盆夕霧花。

日複一日,農戶的作息就沒亂過。

只是偶爾長時間不在家。

天空漸亮,耳邊像是泡沫在破裂。

直到今早出門,姜劣都沒有就昨晚的銷聲匿跡作回應,他好像在遠離自己。

“不冷嗎?”熟悉的清新味。

姜劣站到他身邊,把早餐放到桌上。

于濁僅側轉看他,昏黑的教室把姜劣襯得朦胧,于濁僅把額頭抵在他肩上,“我很想你。”

“我知道。”

姜劣想撫一下他的後腦勺,但還是收回了手。

于濁僅咬着後牙槽,“我很想你……每天都是。”

姜劣看他,“我知道。”

于濁僅攥緊拳頭,昂首循着對方的唇而去,沖勁很大,姜劣踉跄着後退兩步,背抵在冰冷的白牆上,唇被螞蟻咬噬般。

這是于濁僅不安的直接表現,姜劣有些慌亂,在一起這麽久,昨晚是自己第一次沒有在讀書期間跟他說晚安。

“濁僅。”姜劣間隙開口叫他,下一秒又被堵住。

于濁僅在發洩着什麽。

姜劣握住他的肩膀微推開,看着于濁僅發顫的睫毛,低頭一下一下輕啄,“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于濁僅打斷他的話,話裏已經是哽咽。

姜劣摟緊他帶着到窗邊角落,拉上窗簾把兩人藏進去,“那寶貝怎麽才能原諒我?”

于濁僅沒想到他這樣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有些呆呆的,“我是你的寶貝嗎?”

姜劣覺得很可愛,低頭湊過去,“是。”

“可是你昨晚沒理我,我很擔心。”

“下次不會再讓手機沒電了。”兩人挨得很近,唇與唇之間,姜劣聲音有些低啞,“罰我親五分鐘好不好?”

“好。”于濁僅回摟。

鑒于上次把嘴唇吻腫姜劣被指指點點後,于濁僅就不敢太放肆了,所以這次兩人吻得很纏綿,很情動。

可才吻了一分鐘,于濁僅就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你是不是沒吃早餐?”

姜劣不滿他停下,捏着他的後腦勺仰着,在深吻之前說:“一會兒我們一起吃。”

他也沒吃,于濁僅眼眶紅透。

其實陰暗角落很冷,尤其是冬天,待不了多久就會手腳發冷,可他們不在意,幾不可察的低吟是彼此最好的悱恻。

吃完早餐後于濁僅去前門開燈,回頭剎那,在耀眼的光下,他看清了姜劣頸側指頭大小的紅印。

·

課間于濁僅去找申溯,兩人站在寒風吹過的走廊東聊聊西聊聊,足球場上的事也就翻頁了。

陸譯炜也走過來,于濁僅怔了一下,而後好兄弟般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被孤立三人組不再被孤立。

因為陸譯炜的加入,于濁僅一直沒能叮囑申溯小心下午就要出院的鄒卓沿,直到放學。

申溯心态很好,“別擔心。”

于濁僅皺眉。

“滾滾滾!大好年華的這麽多愁善感幹什麽?!”申溯指着校門口,“快滾,公交要走了。”

于濁僅笑笑,“那你……”

申溯打斷他的話,“知道了,滾!”

于濁僅踏上公交,一眼看到司機師傅旁插座上的電子驅蚊盤,最近蚊子很猖獗。

走到姜劣身邊坐下,瞥了一下他的側頸,那痕跡果然變成了紫紅,眸色沉了沉。

視線越過姜劣看着窗外。

今天仍舊陽光燦爛,且溫度突然升高了十多度。

早晚溫差極大,姜劣已經脫下外套,只留窄領帶和白襯衫。

姜劣轉過頭看于濁僅,于濁僅也看他,看他慢慢湊近,然後他們接了一個安靜的吻。

期間于濁僅移到他的頸側,但沒觸碰就移回貼唇,姜劣感受到了,怔了一下後對着他的頸側吮出紅痕。

于濁僅輕吟了聲。

姜劣叼咬他的耳垂,“濁僅。”

意味明顯。

于濁僅偏頭,握住他的手轉移,“你手很涼。”

姜劣眼神幽邃,“現在不冷了。”

于濁僅捂着他的手哈氣,“不準感冒!”

姜劣體溫本就偏低,于濁僅總是擔心他感冒,他一感冒就難以招架。

姜劣似乎也有自知之,“我體質還是挺好的。”

“我不吃這一套。如果你感冒了,第一反應就先負荊請罪,其他的給我忍住!”

姜劣稍顯委屈,“那不是我能控制的,同桌。”

于濁僅把他腦袋轉過去,“看風景。”

然後靠在他肩上。

各自心懷的鬼胎再次默契地把它忽視掉。

姜劣下車後,于濁僅坐到司機旁邊,老師傅約好了要跟他聊聊商業街的事。

老師傅笑,“來聽我講故事來了?”

于濁僅也微笑,“是的,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老師傅嚴肅道:“其實連環殺人案再發生那天,劈天蓋地的報道角落裏有一條新聞——18歲少年滿身傷痕被發現在酒店床上,經搶救無效死亡。起初警方懷疑男生是被校園霸淩,不敢回家躲在酒店,但屍檢發現,男生體內含有大量未知名藥物。而且調取他離校後的監控發現,進入酒店前男生并無異樣,他身邊的同學也表示他沒有被霸淩。結論只能是,他自願走進那棟樓——商業街最豪華的酒店ZOCO。以他學生的身份本該無法進入,而且那天他穿的是校服,除非他是受邀過去。”

于濁僅似乎明白了什麽。

“果不其然,監控拍到一個醉醺醺的女人進了男生所在那間房,四個小時後才出來,腳步還是有些晃,然後走進隔壁屋睡着了。隔天一大早,已經死亡的男生被清潔人員發現,随即報警,警察封鎖現場。取證後發現男生身上有女人的指紋,兩位女警把女人帶到警局審問,同時發現女人身上有男生的大量精|液。自此,女人殺人罪名坐實。”

老師傅繼續說,“後來女人認罪,說是男生甘願被她包養,發生關系時他喜歡刺激,自己不過滿足他,并不覺得有什麽錯。女人還說他像條狗一樣欲求不滿,在她身下喊着想被更大的鞭子抽。”

女人的原話是:「我喝醉了不清醒,被他引誘,我沒有蓄意謀殺,也沒有任何要殺了他的念頭,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窗外的風吹進來,于濁僅覺得脊背發涼。

“女人最後被判無期徒刑,但這樣的交易并沒有結束,還是有剛成年的男生走進去。”

“他們不會是自願的。”于濁僅近乎喃喃,“女方喜歡少年,但少年可能是迫于生活不得不臣服。”

老師傅慈笑,“濁僅同學也成年了對不對?”

“嗯,剛成年。”

“成年人看問題可不能一概而論,你覺得你們年級甘願走進ZOCO的男生會有幾個?”

于濁僅沉默。

老師傅自答:“三四個,不會再多了,而且你們是全封閉管理,真要去的還需要想方設法。既然如此,那麽他們和女人締結的動機會是什麽呢?生活拮據真的只能通過不自愛解決嗎?現在這個社會,随便找份兼職就能養活自己,紫藤街就招你們這種高中生,還保障安全。所以,是思想層面出了問題——要麽被對方洗腦,要麽就是他自己的潛意識藏邪惡。”

于濁僅攥住衣擺,他反駁不了。

他害怕了……

“當然,也不排除家裏發生重大變故欠錢、需要醫藥費什麽的。”

于濁僅猛地擡頭。

見于濁僅反應過激,老師傅笑:“是身邊的朋友因為費用做了什麽違心的事嗎?”

“沒,沒有。”

于濁僅捏緊自己的手指,他第一次這麽慌亂。

“如果真有這種情況也不必慌張,可以坐下來和他好好談談。第一次他可能不願意說,第二次、第三次可能也不會說,但只要一直問下去,總有一天他會願意向你敞開心扉的。”老師傅看着于濁僅笑,“一定不要放棄啊,少年,大好青春呢。”

于濁僅心上壓着的重石卸下,“謝謝您。”

“你們這個年紀,友情、親情還有愛情,其實都難以權衡,卻自認處理得很好。而且這三者無論哪一塊缺失,你們都接受不了。但,這也才是少年時代啊,拼了命想抓住,到頭來還是留有遺憾。”

“謝謝您。”于濁僅向老師傅微鞠了一躬。

故事分享完,車也到站了。

老師傅又叫住于濁僅,“今晚上廳斯奈公交有兩班,20:55和22:45,前面一班我會等10分鐘,如果你和姜劣同學第二節課就走的話,記得別忘了時間。”

于濁僅回頭:“好,我會跟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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