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辛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一閉上眼，腦中就會浮現巫懷将手表遞給自己時那專注的眼神，好像他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樣。
巫懷，會不會也喜歡他？
這個想法，瞬間讓他像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一般熱血沸騰。
可還不等他沸騰起來，他便又想起了自己也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剛熱起來的心又慢慢涼了下來。
他很想放縱自我，和巫懷談一場短暫的戀愛，但他又怕有了更加特殊的關系，他死了，巫懷會難過。
膽怯這種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幾年都不曾出現過的情緒，如今卻三天兩頭萦繞在他心裏。
他将自己的情緒壓下，好像并不曾心動。
可他腦海裏滿是自己吻下時，嘴角不小心碰到巫懷手腕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的巫懷微微的顫抖。
他騙不了自己。
只是一個吻，它甚至都不算一個吻，就令他胡思亂想着失眠了。
沒出息。
辛舟在心裏嘲笑自己。
*
因為這個吻失眠的，不止辛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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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懷同樣也輾轉反側。
他記得辛舟那個吻落下來時，他那一瞬間的心悸。
這個吻沒有落在他的身體上，卻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心上。
他下意識摩挲着表帶上的那顆星星——辛舟的吻落下的地方。
辛舟是不是也有點喜歡他？
但轉瞬，巫懷就否定了這個答案。
他沒有什麽值得被辛舟喜歡的地方。
巫懷略過自己內心的酸澀，肯定了這樣的答案。
辛舟不會喜歡自己的。
那個吻，就當作是吻他的吧。
巫懷貪婪地想。
*
巫懷其實沒有抱辛舟會喜歡他買的手表的期望，也不覺得辛舟會戴它。
跟辛舟擁有的東西比起來，他的禮物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所以當第二天他們一起吃早飯時，巫懷看見辛舟手腕上熟悉的手表時，他就像是一下子被驚喜砸中了。
他猛地擡頭，對上了辛舟的眼睛。
因為太過激動，巫懷甚至說不出一句話，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地問：“你戴了？”
辛舟點頭：“嗯，很漂亮，我很喜歡。”
辛舟看向巫懷的視線，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巫懷眼眶逐漸濕潤。
“我以為，這是你收到過的最廉價的禮物。”
辛舟溫柔地拭去巫懷的眼淚：“禮物的貴重不在于價格的多少，而在于心意。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
巫懷的心意第一次被這樣珍惜。
其實以前巫懷也給妖怪村的妖怪送過禮物的，可那只妖怪嫌棄他送的禮物太廉價，當天他的禮物就出現在了垃圾桶中。
巫懷瞧着他的禮物戴在辛舟手腕的樣子，心裏好像被火燙了一下。
他眼裏還挂着淚珠，卻擡頭對着辛舟笑了一下。
看起來又乖又可憐。
辛舟将巫懷拉進了懷裏，擡手摸了摸巫懷的腦袋：“不哭。”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巫懷慌忙擡手擦了下眼淚。
他的手卻一下子被辛舟握住：“怎麽沒戴手表？”
巫懷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局促道：“我怕、怕把它碰壞了。”
“就像你期待我戴上你送的禮物一樣，我也很期待你戴上我送的禮物。”
辛舟這樣告訴巫懷。
“你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巫懷問辛舟。
辛舟回答：“我那天看見你盯着它，以為你喜歡。”
聽到這兒，巫懷終于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謝、謝謝。”
巫懷一字一句地和辛舟說：“謝謝，我很喜歡，特別喜歡，謝謝你。”
巫懷一整天都暈暈乎乎的，一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發呆，時不時還會傻笑一下。
看着看着，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有些粗糙。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在中午休息的時候，走進了一家護膚品店。
然後驚喜地在角落發現了一支兒童護手霜。
只要一塊錢。
巫懷只剩最後一塊錢。
他立刻就拿着那支護手霜去結賬了。
“兒童護手霜？”
他聽見店員疑惑的問句，好像他們店裏不應該出現這樣廉價的東西。
巫懷後知後覺感到自卑。
他付過錢之後幾乎是逃跑着離開。
巫懷後來想了很久，才用了一個确切的詞語形容當時的場景。
窘迫。
晚上洗漱時，之前被巫懷忽略的辛舟的那些昂貴護膚品，這一刻卻在巫懷眼裏那麽有存在感。
他沉默着把自己買的兒童霜放在洗漱臺一角。
可最後，他看了很久，還是拿走了它。
走出洗漱間，辛舟又讓巫懷簽字了。
這段時間，辛舟讓巫懷簽了好多的字。
巫懷不知道這是什麽，但他很信任辛舟，什麽也沒問便簽了。
看巫懷眼也不眨地簽下自己名字，辛舟終于還是沒忍住說：“那麽信任我啊，看也沒看就直接簽，不怕我把你賣了啊？”
巫懷：“那我看一下？”
巫懷一打開，就看見了大大的四個字：遺産轉讓。
巫懷：？？？
辛舟幹咳一聲：“我得了絕症沒幾天了，所以提前把遺産分配好了。”
巫懷：“我不要。”
辛舟強買強賣：“字都簽完了，現在你說了可不算。”
巫懷還想說些什麽，就被辛舟塞了個紅色燙金字體的請柬。
是辛舟的葬禮邀請函。
？？？
沖擊太大，巫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聽見辛舟說：“我這不是沒參加過自己的葬禮嘛，然後就給我自己辦了一個。”
直到将請柬拿到手裏，巫懷才對這件事有了實感。
巫懷半晌才開口問道：“你真的要死了嗎？”
辛舟回答：“是的。”
巫懷很難過，他很舍不得辛舟。
但葬禮還是如期舉行了。
巫懷跟在辛舟身後，操辦他的葬禮。
辛舟的葬禮現場，巫懷看見了好多他在電視上看見的人物，但巫懷現在提不起任何心情去注意別人。
他滿腦子都是辛舟。
辛舟要死了。
巫懷一直以為死亡這件事離他很遙遠。
他從來沒想過，他接觸到關于死亡的第一堂課，是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上的。
巫懷一想到辛舟會死，他的心髒就像被緊緊攥着一般難受。
怎麽會這麽疼呢？
是不是他也得了絕症？
巫懷擡眸看向辛舟。
辛舟現在正在自己的葬禮上致辭。
“今天把大家集聚在這裏來參加我的葬禮，相信大家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吧。
是這樣的，三個月前，我确診了絕症，醫生說我只能活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我迷茫過，也憤世嫉俗過，最後我還是接受了現實。
我想了想我自己的人生，發覺還是有許多遺憾，可人生就是一趟充滿遺憾的旅途，更何況，我得到的，遠比我失去的多，所以仔細想想，我的人生還算圓滿。
我擁有愛我的父母，雖然在我以往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從沒有說過一句愛我，但沒人能否認他們對我的愛。
其實回想一下，我也很少對父母說愛。
是不是人都是這樣，總是吝于對親近的人表達愛意？
在這裏，我想對谌君女士和辛昀說一句，我很愛你們。”
谌君女士靠在幸昀先生懷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辛舟也帶上了濃重的鼻音。
“還有我的朋友們，我相信你們也舍不得我。
雖然你們有時顯得不那麽靠譜，但不可否認，你們在我心裏，也占了巨大的份量。
朋友對我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構成了我人格的一部分。”
辛舟的朋友們也都已淚流滿面。
尤其是張子涵，他靠在淩煙的肩上，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辛哥把他的限量版球鞋都給我了，能賣好多錢嗚嗚……”
辛舟：……
很難說清你到底是在難過還是高興。
“還有一個人，我喜歡他，我有好幾次都想告訴他，都想和他談一場短暫卻又轟烈的戀愛，可話到嘴邊，我又總膽怯，愛大概就是這樣吧，讓勇敢者變得怯懦無比。
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我的心意了吧。
但我希望，他又能在很久很久以後，知道還有這樣的一個人愛他。
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想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死亡并不可怕，它不是人生的終點，它只是結束了肉.體的旅程，另一斷旅程，在人們心裏，只要有人還記得我，這段旅程就不會結束。
希望你們在到達下一段旅程之前，看夠第一段旅程的風景。
而我，先行一步，替大家探路。”
葬禮的下一個環節是辛舟躺在大廳最中間的靈床上，然後辛舟的家人朋友們将花圍在他的身體周圍。
辛舟躺上去沒多久，他周圍就圍滿了花。
氣氛就這樣，走上悲傷的高點。
辛舟的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的響起。
辛舟皺了皺眉，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掏出手機，接上。
電話那頭的人說：“您好，辛先生，這裏是市第一人民醫院，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因為前一段時間我們的機器出了問題，将前一個人的檢測結果打印在了您的報告上，今天我們才發現這個問題，真的很抱歉給您造成了這樣的困擾，祝您生活愉快。”
辛舟垂死病中驚坐起：“什麽？誤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