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宋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确認兩人還在不在。
看到秦蕭,松了一口氣,看到冷昌,臉色一垮:“你怎麽還沒走?”
冷昌起身:“誰說我要走了?”
宋予一聽這話覺出不對:“你不走?你想賴在這兒?”
“什麽叫賴在這兒?”冷昌揉了揉發麻的胳膊,“這地方寫你名字了?”
宋予也站起身,擔心吵到秦蕭,刻意壓低聲音,走到冷昌身邊才說話:“我還忘了問你,你怎麽突然跑出來了?你就這麽想抓到我?”
冷昌:“我想幹什麽,還用不着跟你打報告。”
“說的也是,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冷大将軍,我就一小老百姓,哪敢管你這個大将軍。”
“你別的沒有,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宋予:“懶得跟你廢話,我告訴你,別動他知道嗎?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冷昌轉頭望進她眼睛。
“說清楚,什麽叫‘你的人’?”冷昌問。
其實早就醒了的秦蕭本想着不打擾別人休息繼續裝睡,聽到兩人的對話,突然開始後悔裝睡了。
不過這種時候,他突然醒過來似乎也太恰當,還是繼續裝睡的好。
宋予回頭看秦蕭,又把聲音壓低了一度:“我憑什麽跟你解釋,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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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小到,幾乎等同于耳語。
更令人浮想翩翩了。
秦蕭動了動手指,覺得嗓子有點幹。
冷昌餘光中注意到這一點,眉尾一挑:“是嗎?我記得你以前可是說過,你是我的人來着。”
是說過。
宋予記得。
但記得歸記得,承不承認又是一回事了。
宋予擺擺手:“沒這回事,你記錯了。”
話是說過,冷昌複述得一字不差,但關鍵在于,她當時這話描述的意思,可不是冷昌以為的那個意思。
“你不認?”
“沒說過的話怎麽認?”
“……很好。”
冷昌就說完這句話,便急沖沖下了樓,宋予沒問他去哪兒,也不關心,只是站在原地往下看,看到冷昌已經跑出哨樓,接着取下腰間的穿甲炮慢慢舉起來,對準天空。
宋予立刻瞪大了眼睛,話還沒說出口,便看到一道火光直沖雲天。
轟——
□□打中了空中飛過的野鳥,巨響之後,炸開了一大團焰火,由于距離過近,高溫熱浪直接蕩開了宋予,她往後踉跄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剛停住便感覺哨樓劇烈搖晃起來。
她第一感覺是:這樓,可能快塌了。
秦蕭:“宋姑娘,那是……”
宋予:“趴下!”
劇烈搖晃之後,宋予一把拽住秦蕭往樓下跑。
樓道狹窄,兩人步伐都很急,宋予直接将他往前一推:“你先走!”
她不知許朝顏現在是不是醒了,但崔玉身上有傷,現在情況緊急,她要是不去幫忙,這倆人指定還沒弄清情況樓就塌了。
秦蕭剎住腳步,沒走。
原本是沖着樓下在跑,在宋予吼出那句話之後,立刻調轉方向撞開門進了那間小屋。
哨樓整體是木制的,踩在上面随時都是嘎吱嘎吱的聲音,現在樓外突然受到了如此強烈的沖擊,嘎吱的聲響沒了,目之所及所有木板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
他們撞門進來時,正好撞上許朝顏。
“快走,樓要塌了!”宋予快速喊了一聲。
許朝顏同崔玉對視一眼,互相攙扶着跟在兩人身後,最後一段樓梯,四個人幾乎都是滾下來的。
四人先後沖到樓外,摔作一團,宋予最先起身,匆匆掃過一眼,随即上手将還未反應過來的許朝顏拖住,秦蕭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扶起崔玉,兩兩成組直奔對面街道。
約莫跑出十多步,他們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樓塌了。
宋予放下許朝顏,轉頭去看秦蕭,确認他沒受傷才放下心,再轉頭看向不遠處手裏轉着穿甲炮的冷昌,眼中染上了濃厚的殺意。
餘光中,已經坍塌的哨樓成了一地廢墟,剛才掉落在這些廢墟之上的火星,漸漸點燃了易燃的碎木板,不斷有濃煙從各處飄起。
餘光另一邊,則是一家鐵器鋪,距離她幾步遠的位置放着一個大水缸,裏面躺着一根長條狀的黑色鐵器,她目不斜視走過去時,冷昌沒看她,自顧自地轉着手上的穿甲炮。
宋予深吸一口氣,在距離那鐵條還剩最後一米時,突然沖着斜前方迅速移動,穩穩當當抽出鐵條揚手甩出,冷昌側身躲開,鐵條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冷昌正在轉圈的那根手指驟然停住,穩穩握住穿甲炮,對準剛才鐵條扔來的方向。
那裏空無一人!
只聽頭頂一聲嘹亮口哨,冷昌轉身擡手,槍口對準屋檐上方,不等他扣下扳機,寒光一閃,他的手背突然刺痛,宋予收回甩刀子的姿勢,直接跳下,淩空一記高踢,在冷昌手背被劃傷的下一瞬,用力踢開了他手裏的穿甲炮。
“咔噠”一聲,穿甲炮落在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上,手指扣住了扳機,槍口對準冷昌。
冷昌笑了,垂眸看了眼自己受傷的那只手,再看剛才暗器掉落的位置,那裏躺着一塊形狀不規則的鐵片,宋予扔出來的角度非常刁鑽,即便是這樣一塊沒開刃的鐵片,都能讓他被劃出這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你比三年前厲害了。”他說。
宋予扯開嘴角,面色陰沉:“你比三年前弱了。”
在外人看來,宋予剛才所有的動作都幹淨利落,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影響便奪走了敵人手裏最重要的武器。
只有宋予自己知道,她現在有多緊張。
她對穿甲炮并不了解,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多少機會上手嘗試,她現在扣着扳機是在模拟剛才冷昌的動作,看着冷昌的表情,她知道多半是賭對了。
她隐約記得在學校那次熱武器培訓中,教授曾經說過。
穿甲炮每一次發射之後,都會有一個等待期,每發□□的間隔時間是四十秒,他們剛才下來花了差不多三十秒,她估算着最後那點機會,清楚只要□□還在間隔時間內,冷昌一定不敢開槍。
因為他一旦開槍,□□會因為彈道高熱而自炸。
十秒。
宋予賭的就是這十秒。
她賭對了。
冷昌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麽做。
“崔玉!”宋予喊道。
崔玉從地上爬起身:“哎!”
宋予:“找根繩子過來!”
崔玉立馬明白過來,立刻開始在附近搜尋繩子的蹤跡,在這場爆炸到來之前,這條街就已經被洗劫過一遍,地上到處都是肮髒淩亂的血跡,以及還未被感染的幸存者曾經逃跑留下的痕跡。
崔玉在一個倒下的木樁旁邊找到了一截繩子,拉開只有一個人手臂那麽長,但眼下已經找不到更好的選擇。
她手裏拿着繩子,走到宋予所在的屋檐下。
宋予沖冷昌揚了揚下巴:“給他綁上。”
崔玉沒有猶豫,直接上前将冷昌的兩只手背在背後,用繩子仔細綁好。
剛才發生的那一幕雖然很快,但崔玉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宋予動作敏捷地奪走了對方的武器之後,緊接着翻上屋檐,故意占領高地,更是給人以壓迫,她不禁在心底暗自慶幸,那天晚上還好她們沒有真的發生正面沖突。
許朝顏按着胸口,在秦蕭的攙扶下起身,她眉頭緊皺,不解地望着不遠處的幾人。
她問秦蕭:“為何她不叫你過去幫忙?”
秦蕭也覺得不解,但他想,宋予并非是那種做事不考慮後果的人,所以她這麽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秦蕭沒有回答許朝顏的問題,在把人扶起來之後松開手,也按着胸口,突然咳了好幾聲,然後擡起頭,換做一副虛弱的樣子擺擺手。
許朝顏的嘴角垮了下來,一雙柳眉蹙起,朝着崔玉走去。
剛走近,她便聽見冷昌開了口:“你既然這麽擔心他,不如找根繩子把他随時牽着。”
宋予冷哼一聲:“閉嘴。”
許朝顏感覺這兩人像是舊識,但看起來又不像是關系好的那種舊識。
她把崔玉拉過來,眼神示意她離他們遠一點。
崔玉:“大小姐,有宋姑娘在,我們會沒事的。”
冷昌:“信誰不好,偏偏信她。”
崔玉充耳不聞,輕輕拍了拍許朝顏的手背,無聲地說:放心,沒事。
宋予手裏的穿甲炮依舊對準冷昌,但視線已經轉到別處,她在看昨晚去過的徐家院子離這裏還有多遠。
不一會兒,她從檐上跳下,穿甲炮的槍口抵在冷昌背後,押着他往前走:“你最好別跟我耍什麽花樣。”
上一次,她有任務在身,最後留他一命。
這一次,她孑然一身,在這裏殺了他,跟殺一個喪屍沒什麽區別,警局那邊可不會追到這裏來調查現場,冷昌的追随者也不會知道,更不會為了替他報仇來追殺她,他會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宋予之所以沒有立刻開槍,是因為她還有一些事沒有弄清楚,比如她現在要怎麽才能回去,亦或是他究竟是怎麽來的,這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
當然,她還有很多別的問題想知道答案,但眼下最重要的只有這兩件事,只有解開這兩個問題,她才能帶秦蕭離開這裏,回到他們原本生活的世界。
那就是她進行時空跳躍來到這裏的唯一願望。
……
徐宅。
徐子烨走進屋裏,走到梳妝鏡前坐下,黃銅鏡裏映出他稚氣未脫的臉,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指按在下颌線靠近耳垂的位置,拇指與食指用力一撚,揭開了面上那層皮膚。
這一幕極其詭異,因為那層皮膚下不是血紅的肌肉,而是另一層皮膚,那一層皮膚明顯要比面上這層更白一點,兩張皮顯然不屬于同一人。
撕到一小半,快要露出嘴唇的時候,他的動作忽然頓住,轉頭看向窗外。
滴滴兩聲電子音在這時響起。
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屋子裏,顯得格外違和。
徐子烨的食指鑽到耳後,在那處軟骨上輕點兩下。
一道光幕顯現空中。
【他們來了。】
這行文字飛快出現,轉瞬即逝,光幕閃爍兩下,憑空消失。
徐子烨面色如常地按住剛才翹起來的皮膚一角,将其重新貼了回去。
黃銅鏡裏的人揚起嘴角,露出少年人充滿朝氣的笑容,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