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石壁冰涼濕滑,手指觸碰在上面有些黏膩,宋予仰頭往上看,燭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黢黑,她不知道從上往下流下來的究竟是水,還是別的什麽。
一般情況,機關的開關都會設置在機關附近,這是為了方便進出使用。
這一點,還是宋予當初聽那個開鎖匠說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人教給她的那些招數也就那麽回事,不然她怎麽摸了半天都沒搗鼓出開關在哪?
宋予貼近石壁,沖那邊喊道:“喂,你們知不知道怎麽開門啊?”
裏面持續不斷的求救聲突然止住,随即又傳了出來,這次聲音比剛才大了幾分。
宋予一拍腦門,想來也是,要是裏頭的人知道怎麽開門,不早就出去了麽,還用向她求救?
她忽然想起來開鎖匠當時教她撬鎖說過,這世上的門不管修成什麽樣,其中原理都是共通的,有門,必然就有門縫,門的存在是起阻隔作用,而不是封閉作用,所以門縫一定是互通的。
她蹲下身,沿着石壁邊緣開始摸,反正也看不清,索性直接閉上眼不看。
人習慣于用眼視物,一旦閉上眼睛,其他五感的敏感程度才像是恢複作用,敏感程度直線上升。
她用手指去感受石壁的輪廓,用耳朵注意裏面的動靜,濕冷的空氣灌進鼻腔,她全神貫注地摸索門的位置,許久之後,就在她快要放棄時,指腹突然摸到了一處奇怪的凹陷。
宋予心中大喜,手指往裏輕輕一按,石壁裏頓時傳來沉重的石塊滾動聲。
還真被她找到開門的機關了。
打開門,裏面的聲音頓時變得清晰,只見一個天然的牢籠出現在她眼前,那是一個往裏凹陷的洞穴,裏面擠滿了人,男女老少皆有,而她剛剛打開的門,正好就是阻隔他們離開的唯一屏障。
屏障打開,那些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到門外只有一個女人,他們連滾帶爬地湧了出來,一個個吓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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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宋予喊了聲。
那些人也許是關在這裏太久,好不容易等到門打開了,哪裏還顧得上要站住,一群人三三兩兩的到處亂跑,好幾個人都撞倒了木箱,簡直慌不擇路。
宋予眼看着一群人就這麽跑遠,那邊是死路,他們即便是跑出去也無濟于事,別的出口多半就在這裏,她看向石壁凹陷處,想着剛才那些人不知在這裏關了多久,還那麽生龍活虎的,只能說明一件事:這裏有氧氣,并不是完全封閉的。
石門很重,門縫也極其隐蔽,這樣的縫隙提供的氧氣恐怕不夠這麽多人喘氣,所以這裏一定有別的地方可以供氧。
宋予躬身走進洞裏,裏面空間太小,人根本站不直,只能彎腰行走,她走到最裏面一摸,發現裏面依舊是冰冷的石壁,她重新走到中間位置,小心翼翼盯着燭光,靜了幾秒,她發現燭火确實是有些傾斜。
那邊有風?!
宋予一點點往那邊靠近,燭火傾斜的角度越來越大,她直接走到那邊,耳朵貼近石壁去聽,很快聽到了水聲,她擡手敲了敲石壁,有回聲,石壁那頭多半是有一定空間的。
她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機關,她心裏着急,只想着盡快離開,那些被關的人逃出去了,發現出不去又全都跑了回來,他們看到宋予像是在找出口,便也鼓足勇氣湊上來,學着她的樣子到處摸索。
算上宋予,屋裏近百人都沒能找到機關,宋予往後一退,眉頭緊皺,掃視四周,想要找點別的法子,由于她太過認真,以至于手裏的燭火燎了她零散的發絲都全然不知。
屋裏唯一可以稱得上有用的東西,只有那張大方桌上各種各樣的器皿和液體。
宋予盯着那邊看了幾秒,忽然快步走到桌邊,随手放下燭臺,端起那些器皿仔細查看。
其他人見此,紛紛圍上來,一群人說話的說話,哭的哭,鬧的鬧,只有圍在宋予身邊的幾個人最安靜,跟宋予一樣,屏息觀察眼前這一幕。
他們的嘈雜影響不了宋予,此時的她,一門心思在回憶當初許粵教過她的東西,她是在分辨這些液體是否有用,是否可以讓她用來做一個足以炸開出口的□□。
……
秦蕭往柱子後面閃避,追來的大塊頭激動地沖撞過來,一拳直接打在柱子上。
柱子是木頭做的,被這一拳打出了一個拳坑,周圍的木頭立刻開裂,裂紋順着整根柱子迅速蔓延。
柱子可能要倒。
秦蕭被這股力道震開,轉身往下一根柱子逃跑,身後的大塊頭眼疾手快,徒手抓住一截木料摔了出去。
秦蕭感覺到背後破空而來的疾風,往前一蹬,原地撲倒,那截木料從他的頭頂上空飛了出去,釘在了前面不遠處的柱子上。
他之前見過這樣的大塊頭,清楚自己的力量不夠大,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他只能躲,別無他法。
逃跑中,秦蕭感覺到一道視線,本能回頭,只見對面哨樓上站着兩人,那兩人的上半身都隐在陰影裏,他看不清他們的臉,自然也沒能認出來。
山亦銘卻看清楚了他的表情,不可置信道:“他當真不認識我。”
冷昌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我說過,他失憶了,他連自己都不認識,又怎麽會認識你。”
山亦銘腦子飛快思索:“他應該是受到了時空亂流的影響,所以才會失憶,他的樣貌似乎也有一些細微的改變,他連名字也改了,看來亂流對他的影響很大。”
“003。”山亦銘輕喚一聲。
憑空出現一道機械女聲:“是,主人。”
冷昌回頭,看到003原地消失,再回頭,便見她出現在酒樓頂樓。
一個周身白如雪的姑娘突然出現在秦蕭眼前,為他擋住了大塊頭的襲擊,他有些茫然。
003動作敏捷,她沒有選擇跟大塊頭正面對抗,而是利用自身優勢,采取迂回戰術,每一次出擊又快又準,她似乎很清楚大塊頭的弱點在哪,三兩下便将人撂倒。
秦蕭往後退開,003轉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嘴唇輕啓,聲音帶着磁性:“傳送。”
秦蕭眼前突然變成了一連串殘影,他立刻感覺胃裏一陣翻騰,胸悶氣短,腦袋發暈,緊接着視線變得清楚,那種突如其來的眩暈感也驟然消失。
他看着面前這個滿臉燒疤的男人,估摸着這人應該已經年過半百,因為發絲間已見些許白發。
剛才抓住他肩膀的女人站在男人斜後方,露出來的皮膚光潔雪白,這個女人除了衣服,幾乎所有地方都是白的。
秦蕭又看到了男人身後的另一個男人,這次他蹙起了眉頭:“冷兄弟?”
“你怎麽……”話沒說完,男人上前擁抱了他。
秦蕭瞪大眼睛,立刻将人推開:“我不認識你,你是何人?為何要救我?”
男人看着他,由于臉上那些可怕的疤痕,他的笑容看起來并不友好。
他說:“我是你的老師,你現在不記得我不要緊,我可以幫你恢複記憶。”
恢複記憶?
秦蕭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他很快接受了這麽個說法,低聲重複道:“老師?”
“對,”男人眼裏閃着激動的淚花,“我是山亦銘,你的老師。”
山亦銘?
秦蕭是聽過這名字的,只是當時并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人會是他的老師。
他自己斷然是沒有想到這一茬的。
秦蕭往後退了半步,目光投向男人身後:“冷兄弟,這位先生說的可是真的?”
冷昌抱着手臂,斜靠在護欄上,勾勾唇角:“是真是假,我怎麽會知道。”
秦蕭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再看身後隔着一條街的酒樓,那麽多正在逃命的老百姓,那麽多不吃人只是殺人的大塊頭,還有宋予和冷昌突然不見,所有的事情都發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到現在才回過神來。
他擡起手,指着酒樓的方向,問那個男人:“那些人,是你們帶來的?”
男人回答:“是啊。”
秦蕭點點頭,又問:“宋予也是你們帶走的?”
男人這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笑着看他。
秦蕭又點點頭,垂下手:“難道說,那些百姓也全都是……”
“是,是我做的,”男人有些激動,“它們一次比一次完美了,你看見沒有?雖然都是病毒感染導致細胞變異進化,但它們之間區別非常大,它們!”
男人張開雙臂,面向酒樓那邊:“它們是我目前為止,最完美的傑作!”
秦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的卻是雙手染滿鮮血的大塊頭,他這才明白,那日在醫館碰到的怪人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他想,恐怕這次平京城的災難源頭皆來源于此。
秦蕭又一次看向冷昌,他沒有說話,冷昌卻透過他的眼神看出了他想問什麽。
冷昌微不可查地颔首。
轟——
一聲爆炸巨響從遠處傳來!
男人猛地回頭,眉頭立刻擰緊,陰沉道:“你好像沒關好你的小麻雀,讓她鑽了空子啊。”
冷昌緊了緊後槽牙,兩手撐在護欄上,朝遠處煙霧騰起的位置望去。
“003,去處理一下。”他說。
003低眉順目應了聲,眨眼間消失不見。
秦蕭望着那邊,嘴裏低聲喃喃:“宋姑娘……”
山亦銘原本皺着的眉頭此時更是皺緊:“你記得宋予,卻不記得我?”
他的話裏帶着一絲不可置信,仿佛對秦蕭的表現很是失望,但面上又極力忍耐着沒有表現出來。
他拍了拍秦蕭的肩頭,用一種長輩對晚輩說話的口氣,語重心長道:“跟我到地下城去,我會讓你想起一切。”
秦蕭的注意都在冷昌和遠處冒黑煙的位置,對于山亦銘所說的充耳不聞。
他的着急和緊張落在山亦銘眼中,更是激發了他的失望與惱火,他說:“不用管那邊,來,現在實驗已經進行到關鍵時候了,別浪費這不可多得的參觀機會。”
秦蕭甩開他的手:“抱歉,在下确信與先生并不相識,還有先生所說的實驗難道就是讓人們互相殘殺?這未免也太過殘忍,先生難道沒有家人,不知人命有多珍貴?這麽做與那些草芥人命的土匪又有何區別!”
山亦銘愣住了,他聽着熟悉的話語,恍然想起了五年前發生過的事。
當時許粵就是這麽跟他說的,認為他的實驗目的已經違反人性,指責他獲取實驗數據的方式太過血腥,所以那時候他們才會發生争執,所以那時候他才會下定決心打開時空亂流,誤打誤撞來到了這麽一個歷史上沒有記載的朝代。
這裏,是一個天然的巨大器皿,他可以在這裏放開手腳繼續研究。
他原以為這一次,不會再有人站出來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