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護着你
最近這幾天,村裏的人都有點詫異,因為那個城裏來的煞神公子哥兒不知道怎麽的,竟然跟老時家的小兒子關系挺密切,時家小兒子住院這幾天,他家裏的老爹繼母三哥都沒去看幾次,反倒是這個周揚天天跑過去照顧,幾乎就要住在醫院了。
他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的?這個問題不光村裏人好奇,就連時雲安也有點納悶,他那天一醒,睜眼就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便知道不是自己家裏。在一扭頭,就看到周揚憐憫痛惜的表情,見到他醒了,眼前一亮忙不疊的問:“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時雲安喉嚨火燒火燎的,幹渴的厲害,虛弱的開口:“水……”
從沒照顧過人的大少爺周揚,立馬手忙腳亂的用旁邊鐵做的茶缸倒了一杯水,但剛要喂時雲安喝的時候又覺得這杯子有點埋汰。周揚看着裏面黃黃的茶漬,眉頭一皺又把水倒了,跑出去前後刷了好幾次才可算讓時雲安喝到水。
清水下肚仿佛活了過來,時雲安本來霧蒙蒙的眼睛都變的清明了,疲憊的看着周揚,輕聲說道:“謝謝你來看我。”
“沒什麽……”周揚看着他身上的傷就覺得出離憤怒,忍不住問:“你爸怎麽把你打成這樣?!”
這要是在市裏基本上可以去報警了!剛剛他沒醒的時候周揚就偷偷的看了一眼,結果好懸沒氣的腦袋一暈,愈發感慨窮鄉僻壤出刁民,連自己家孩子都打成這樣?周揚差點找上門去,卻被那個劉世權阻攔下來,說周揚去找麻煩,之後還得是時雲安受罰。
于是周揚只好作罷,滿心郁悶的守在床邊,看着昏迷中的,時雲安清秀蒼白的側臉,整個人如同被霜打了的大狗狗一樣。他覺得他跟這個立志村就犯克,來了以後幹什麽都讓他生氣,看每個人都不爽,一股子窮酸氣,好容易有個能讓他瞧上眼的人,如今偏偏又這樣了。
正當周揚生悶氣的時候時雲安才悠悠轉醒,聽到他的問話沉默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平靜無波的聲音下卻有一絲嘲諷:“我爹讓我結婚,我不幹。”
他聲音中的一絲嘲諷不知道是對這鄉下卑微封建的環境,還是對自己不肯認命試圖尋找一絲光明的幻想,總之周揚聽了,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就跟在聽個荒謬至極的事情,聲音都變調了的問:“什麽?你才多大啊!”
時雲安難道不是高中生麽?結毛線婚啊!可時雲安臉上又沒有開玩笑的表情,他琉璃一般的眼珠毫無光彩,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塵一樣,讓人憑空看着就生出一絲莫名的悲哀。此刻他就這麽定定的看着周揚,聲音都空洞了起來:“18,你可能不知道,農村結婚都早,我們家窮,我爹說不早點就娶不到媳婦兒了。”
這都什麽玩意兒?周揚幹巴巴的脫口而出心裏話:“他有病吧?”
随後在時雲安的眼神下周揚知道自己失口了,連忙補充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哪有這麽早結婚的!都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個屁的,你爸,你爸他思想太古老了。”
周揚還以為只有在古時候,或者那民國時期才有這十七八就結婚,還是父母之命不順從就挨揍的年代,哪想到現在這社會還有這事兒,聽着怪新鮮的。可放在別人身上是新鮮,放在時雲安身上就讓周揚同情加憤怒了,他一拍桌:“不行,哪有逼人結婚的!”
時雲安苦笑,他也不想結婚,話已經說的再清楚不過了,但是……但是不聽他爹的話,他還能參加高考麽?想到此處,時雲安心裏就如同火烤一般,他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地方,做夢都想離開這個家。但是偏偏他身無長物,只能處處受制,現在竟然連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要被限制了。
周揚正義憤填膺着,好像比時雲安本人反應都激烈的似的,但憤怒的同時忽然一愣,他想到時雲安這一身傷,時雲安是不聽他爹的才被打成這樣的吧……周揚心裏就如同吃了黃蓮一般苦,轉頭望過去,就看到時雲安木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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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裏的不知道哪根麻筋被戳到了,忽然就酸軟無比,周揚心中久違在學校裏作威作福當大哥的感覺又回來了,心想:我護着他。
有了這個念頭,時雲安被劉世權在時老爹的授意下在醫院裏呆了三天,這期間周揚就像個保镖似的,一天到晚守在他旁邊,久了時雲安就忍不住納悶:他不無聊麽?饒是時雲安是個沒見過什麽‘花花事兒’的農村小子,也知道自己這種人和周揚是天差地別的。不論見識廣闊還是生活習慣,且他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之前裝成啞巴雖然有不想讓周揚聽到他聲音的原因,但還有一部分緣故也是因為他不想說話敷衍這個大少爺,他天生喜靜,是在不是一個機靈的朋友。往日每天晚上放學後一兩個小時也就罷了,現如今整天整天的跟自己呆在一起,周揚這個看起來就一刻不能閑下來的性子與他截然相反,不會覺得無聊麽?
這日午後,還沒等時雲安琢磨出答案,他那個不着調的三哥就來了,尖嘴猴腮的提着一個貼飯盒。敲了敲衛生所的門,也沒等人喊一聲開門就賊眉鼠眼的探進來頭。時雲安還沒等說話,周揚卻一下子就怒了,他‘騰’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來幹嘛?!”
時雲康被吓了一跳,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有些尴尬的撓了撓頭:“我、我來看我家老四啊。”
周揚在村裏呆了半個月,一共沒幾個人卻一個都不記得,誰是誰皆不關心。但在時雲安被打的短短三天內,周揚卻發揮了一個聰明人的本領,把這屁大點村裏的人,準确來說是跟時雲安從結婚到挨打這一系列有關系的人記得牢靠,其中當然包括這個不着調的時雲安。
只見他聽了時雲康的話,冷笑一聲嘴皮子翻飛着飚出一連串嘲諷:“你家老四?你家你媽啊,你拿他當老弟他挨揍的時候你咋不幫他扛兩棒子?艹,裝逼的爛貨,我警告你,趕緊給我滾。”
在這寂靜的小診所裏三天,除了天天坐在辦公桌前面木然看着周揚獻殷勤的劉世權,一個活人都沒來過,現在想起來他老弟了,周揚真氣的肝疼,恨不得給眼前這個時雲康一拳!這重話給劉世權和時雲安聽的目瞪口呆的同時卻也讓時雲康臊的滿臉通紅,氣的上氣兒不接下氣兒,聲音活像被掐住嗓子的公雞:“你、你說什麽呢!”
“你年紀輕輕就失聰了?”周揚毫不客氣的譏諷,好久沒罵人了還挺爽的:“你撿罵沒夠老子還不想費唾沫星子給你重複一遍呢。”
“你、你什麽王八蛋!”時雲康炸了,但他雖然是村裏一霸卻不怎麽敢惹這個來頭很大的周揚,顯的多少有點底氣不足:“你有啥資格管我們時家的事兒?!”
周揚火冒三丈,剛要動手就感覺自己的袖子被輕輕拉扯,一轉頭發現時雲安輕輕的搖了搖頭,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然而就是這麽一點情緒,抵得過其他人說上幾百幾千句話,周揚瞬間心軟了,勉為其難的止住狂罵,冷靜了下來。
“三哥。”時雲安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來什麽情緒:“有事麽?”
不知道自家老四是怎麽傍上周揚這個魔王的,但有他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時雲康哪敢造次,只能強壓着火悶悶的說:“爹叫我來看看你。”
他說着把手裏簡陋的貼飯盒重重的摔在病床旁邊的小桌上,啪的一聲又給周揚正毛了,忍不住重重的推搡了一下時雲康:“你摔打誰呢?會不會好好放?”
時雲康咬着牙,強壓怒火屈辱的說:“會。”
周揚冷笑着耍弄他:“那你再放一次。”
時雲康只能僵硬的把那個飯盒拿起來,又放了一次。但周揚幫他出氣,時雲安也無心欣賞,時老爹讓時雲康給他送飯,那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轉告他的。他此刻心中只惦記一件事,惦記的幾天睡不好覺,就好像等待刑期判決的死刑犯一般惴惴不安的看向時雲康。
時雲康一愣,仿佛看懂了自家老四的眼神,聲音變的柔和了一些:“爹說了,你可以繼續上學,好好準備高考吧……給,給咱老時家争口氣,還一個大學生都沒出過呢。”
聽了這話,時雲安眼眶一紅,險些掉淚,聲音有些啞:“謝謝三哥。”
還好,還好時老爹最終還是讓他上學了,時雲安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竟有了久違的笑容。感受到他的喜悅,連周揚都開心了起來:“這下放心了吧。”
這幾天他天天陪着時雲安,自然能看出來時雲安吃不好睡不好就是惦記這件事,此刻塵埃落定,總算能開心一下了,時雲安果然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他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一掃之前死氣沉沉毫無生機的模樣,整個人像只可愛漂亮又乖巧的小狗。周揚心中一動,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揉了揉時雲安的頭發,卻發現手下的觸感又滑又軟,如同上好的緞子一般。
周揚一愣,不自覺地在上面賴了好幾秒鐘,直到時雲安不客氣的把他的大手扒拉下去,問:“你幹嘛?”
“……我,沒幹嘛。”
還好時雲安沉浸在喜悅裏,并未深究周揚這怪異的動作,也沒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他沒想到接下來一段時間裏,他和周揚莫名其妙有了極多的‘身體接觸’,且他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幹嘛’,而周揚總是在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行為之後各種找借口。
在時雲安眼裏,周揚是一個粗魯且沒有內涵的富二代公子哥兒,對什麽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但對于他,周揚卻極其的有耐心。他總是忽然像一個大金毛似的撲上來,在他脖頸裏面又聞又蹭的,時雲安無奈的推了推他的頭,使勁兒避開:“你幹嘛?”
周揚不好意思說他覺得這個農村小子身上總有股好聞的味道,只能粗聲粗氣的說:“抱一下不行啊!”
沒事為什麽要抱一下?時雲安被他這種口香糖一樣的粘人強度煩的額角青筋亂跳,本來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堪堪的吞了下去。自從他出院後已經快要一周了,周揚這個本來就奇怪的少爺更奇怪,竟然要跟他一起去鎮裏瞧瞧,在他不上課的時間就粘着他,還一整就動手動腳的。
這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女孩子,被周揚抱一下捏一下又不會掉塊肉,可周揚總去他家挑釁氣他二哥這件事兒就讓時雲安比較無語了。周揚這個人,對他家尤其是他三哥似乎是格外的瞧不上眼,每每兩個人一對上就像兩只鬥雞一樣,時雲康不敢惹周揚,周揚就更變本加厲,非得每次都教訓的他懷疑人生才罷休。
時雲安雖然跟這幾個哥哥都不親,但也不是胳膊肘向外拐的人,總看着周揚罵自己家親哥哥他也來氣,忍不住把他揪過來,郁悶的問:“你幹嘛老是挑釁我三哥?”
“哼。”周揚看到他就來氣,冷哼一聲不吭聲。
看着他這樣兒,時雲安忍不住頭疼的皺起清秀規整的眉毛,使勁兒怼了他一下:“說話啊。”
不得不說周揚是個十足的顏控,時雲安怼他他也甘之如饴,絲毫沒有來氣的樣子,就是依然憤憤不平的說:“誰讓他欺負你的,他也好意思當哥哥?”
如果他要有一個時雲安長的這麽好看學習還好的弟弟,寵着護着還疼不過來呢,還能欺負?周揚對于時老爹和時雲康好命卻不知道珍惜,反而還糟蹋的行為氣的不行。
也不知道周揚自己是怎麽腦補的,他都解釋過好幾次了還總覺得他是一個受氣包的形象,時雲安簡直又頭疼又無奈:“都說了沒有。”
“行了,你可別替他們說好話了。”周揚一筆帶過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心想時雲安家人牲畜也沒什麽,我護着你,又問起別的事:“你後背咋樣了,還疼不疼?”
其實陰天下雨就疼,還疼的厲害,不過在周揚面前時雲安可不敢在表露什麽疼痛了,生怕他又腦補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連忙搖頭:“不疼。”
周揚又問:“那女人是不是不敢纏着你了?”
‘那女人’指的自然是孫靜,以這村子八卦傳播的速度,周揚自然早就知道時老爹是讓哪個女人來‘禍害’時雲安了,他剛知道的時候更來氣了。時老爹讓時雲安結婚也就算了,竟然還要讓兒子娶個破鞋,要知道那個孫靜以前可是結過婚的!且行為不檢點主動勾引他好幾次,時雲安這般‘純真’的人怎麽能娶那樣的?
時雲安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周揚心中這麽‘純潔無瑕’,但每次提到孫靜這家夥這麽生氣的樣子都讓他納悶:“不了。”
周揚上次在飯店裏那麽說完之後整個村子都知道孫靜是個什麽樣的人了,他父母愁的恨不能跳樓,把孫靜牢牢地關在家裏,還如何纏的上他?
不過……時雲安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周揚分享了一個最近的八卦:“那個,我爹想給我三哥說親,就是孫靜。”
現在孫靜的名聲已經臭了,時老爹心思一動,不自覺的想趁虛而入,讓自家兒子撿了這個漏。雖然時家窮,時雲康年紀又大長的還不咋地,但你家孫靜私生活也不檢點啊,好說時雲康沒結過婚且潔身自好呢。
時老爹眉飛色舞的這麽一說,灑大嬸就也有點動搖,鼓起勇氣又去孫家說了一次。這次孫家父母依舊同意,且樂不可支,但孫靜是依然不願意,天天在家抹淚呢。周揚聽完簡直懷疑這個村子的三觀了,目瞪口呆的問:“這、這都什麽事兒啊。”
跟弟弟相親醜事敗露的居然又發配給了哥哥??這也太太太不挑了吧……不過周揚想起時雲康那張狗尿不佳的臉,也能理解時老爹為啥這麽不挑了。這麽一想周揚也跟着八卦了起來,忙問:“那現在咋樣了?”
“沒戲。”時雲安苦笑着搖了搖頭,顯然也為自家三哥的親事發愁:“孫靜不同意。”
不同意?周揚濃眉一挑,看了眼時雲安苦澀的表情不禁一愣,随即驢唇不對馬嘴的以為時雲安擔心孫靜這在哥倆之間跳來跳去的不同意,別在又繞回到他身上,周揚頓時也有點擔心了。他思來想去忽然微笑了一下,輕聲說:“我有個主意。”
包準時雲康能把孫靜弄到手,時雲安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家夥能有什麽主意笑的這麽自信滿滿的。周揚看出來時雲安那眼神是明晃晃的不信,卻也不再在意,咬着嘴唇笑着靠近時雲安,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個‘妙計’。
時雲安剛開始還有點漫不經心,随即一愣,最後竟然白皙的臉蛋越聽越紅,連耳根都紅透了,看着壞笑的周揚水汪汪眼睛滿是驚詫,難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你你你,你出的這是什麽馊主意!”
“呵。”周揚得意的一笑:“我這才不是馊主意,回去跟你哥說說,這招對孫靜絕對有用。”
饒是時雲安面紅耳赤的覺得荒唐,不可理喻,但等到晚上回家看到愁雲滿面的時雲康蹲在門口吞雲吐霧,還是忍不住想到了這個無語的主意。猶豫了一下,時雲安還是扔掉了所有的羞恥心,湊到時雲康耳邊蚊蠅似的說了周揚的那個所謂絕妙的主意。
時雲康聞言,像見了鬼似的看了一眼一向腼腆的自家弟弟,深邃的吸了口煙:“誰跟你說的這個主意。”
簡直丢人死了,時雲安小聲說:“周揚。”
反正是這貨出的馊主意,時雲安毫不猶豫的就說了,時雲康一愣,随即臉色一沉,心想怪不得這丫的能想出來這個主意,那小子他媽的睡過孫靜!想想時雲康就來氣,持續性面色沉重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搞的時雲安也有些惴惴不安的。
都怪周揚那個家夥,時雲安晚間躺在扛上,悶悶的捂住被子還在想那個家夥。第二天放學時雲安就被周揚扯到後山,後者興致勃勃的問:“怎麽樣,你哥啥時候行動。”
“行動什麽啊。”時雲安沒好氣兒的怼了回去:“你這主意,根本不靠譜。”
聽了時雲康并不打算用這個‘妙招’,周揚不禁不屑的撇了撇嘴,篤定的說了一句:“僞君子。”
他這個主意,估計時雲康有賊心沒賊膽,都要饞死了。但他們沒想到,時雲康看起來像個豬狗不如的慫貨,但‘賊心’還比周揚估計的要多那麽一丢丢,晚間兩個人想去樹林子裏小解,結果剛找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就聽到了一陣‘有礙風雅’的聲音。
周揚和時雲安對視一眼,都比較好信兒,不約而同的朝着聲音來源走了過去,眼前呈現的一幕跟前不久時雲安看到的一幕一毛一樣,只不過男主角從周揚換成了他哥時雲康,女主角孫靜還是一如既往的投入。
撞到自家哥哥親熱,時雲安尴尬的要死,臉紅的看了一眼旁邊似笑非笑的周揚連忙扯着他離開,心想周揚這損招還真有點用,就是傳說中的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