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開後門

想什麽來什麽, 時雲安剛剛想到周揚, 孫靜就從收護站裏走出來,面色尴尬的舉着手機示意他過去。時雲安連忙借機把孩子還給兩人,笑着擺擺手。等他走進了孫靜才捂着電話小聲說道:“老弟, 是…周揚。”

劉叔走之前非讓時雲安留一個電話號以便聯系, 時雲安生怕周揚給自己打電話就實話說沒有,誰知道劉叔一聽當場就要把自己的手機留給他,還說着:“你先對付着用,等明天我再給你買一個送來。”

他何德何能讓劉叔給他當跑腿的啊, 時雲安沒辦法,只好留了孫靜的電話號,誰讓他們三個人只有孫靜有手機呢。只是沒想到都九點多鐘了, 周揚還打電話過來。

“喂。”時雲安接過手機,快步走向窗口,低聲問:“怎麽了?”

夜色中周揚的聲音隔着質量并不太好的通話線傳過來,有些絲絲拉拉的:“你老爹怎麽樣了?”

聽到周揚問這個, 時雲安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有些黯然的回答:“不太好,還在重症監護室。”

“要不然…”周揚琢磨半天, 還是說了一個他白天好幾次都想打電話過去說的提議,斟酌了半天措辭才開口:“把你爸轉移到我這裏的醫院吧,治療條件比較好。”

時雲安沉默片刻:“周揚…謝謝,但是他現在在重症監護室,不好轉院的。”

“那有什麽。”周揚以為他是因為這些客觀的原因拒絕, 胡吹大氣的應承着:“這都好辦,你要是答應的話就交給我。”

時雲安無奈的笑了笑,輕聲說:“你自己都傷着呢還是別忙活了,好好養病,休息。”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周揚頓時有些洩氣,半天才悶悶的問,聲音又緊張又期待的:“你什麽時候來探望一下病人?”

“……明天吧。”

他說完就果斷挂了電話,可這麽一個承諾就成功安撫了電話對面在炸毛邊緣反複橫跳的周揚,讓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挂了電話也氣不出來了,傻兮兮的躺在床上捧着個手機瞎樂。智障的模樣讓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翟玉非都沒眼看,忍不住問:“兒子,你給誰打電話呢笑成這樣?”

周揚自然是不會回答真話,敷衍的用上午郭谌敘探望他的時候說的凄慘事件來滿足他老媽的求知欲:“阿敘那小子,被女朋友甩了,哈哈哈太慫。”

“哎呦你嘲笑人家阿敘幹什麽?”翟玉非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腦袋,一本正經的八卦:“那姑娘誰啊?”

“……”周揚對他老媽簡直是無語了:“我們學校英語系的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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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阿敘還有被甩的機會,你呢?”普天下的父母大概都是那種找機會就要教訓自己孩子的人,翟玉非立刻就接過話茬絮叨着:“揚揚,你有沒有女朋友啊?今天上午來看你那幾個小姑娘,有麽?”

“媽,那都是同學!”周揚忍無可忍的蒙住頭,過了一會兒聲音才從被子裏悶悶的透出來:“我現在沒這打算。”

“沒這打算?”翟玉非有些驚奇,一臉天真的嘲諷着:“難道你還要把心思用到學習上去?”

周揚發現他媽說話他是真的不愛聽……仿佛他學習不好一樣,周揚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媽,我要睡覺。”

翟玉非覺得他兒子真是轉性了:“這才九點多你要睡覺?”

廢話,早點睡早點到明天啊,周揚不回答,直接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沒有睡意也硬睡。翟玉非見到兒子睡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拿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試探着打開——結果大大咧咧的男生壓根沒設置什麽鎖屏密碼。

八卦的翟玉非立刻眼前一亮,順利的進入了周揚的通訊錄,結果卻看到最新通話的聯系人備注是:混蛋。

翟玉非愣了,一臉懵逼,他以為他兒子是在撒謊,剛剛挂了電話笑的那傻樣明顯就是再跟喜歡的人打電話,估計是不想暴露人家姑娘家才說成郭谌敘,結果備注是……混蛋??那估計就真的是打給郭谌敘了,畢竟他兒子再直男思維,也不至于把女朋友備注成混蛋吧……?

她哪知道自家兒子現在是人間不直。

第二天時雲安特意一大早就拉着還在深度睡眠的時雲康出了醫院大門,心想着這麽早劉叔不能在,結果一出去,就看到了那輛眼熟的黑色賓利停在了醫院的大門口。時雲安簡直服了周揚了,咬了咬牙,他一把掐醒旁邊還在做夢游離的時雲康,又迅速捂住後者的嘴巴不讓他喊出聲,悄聲找了個小道跑出去。

等出了醫院幾十米時雲康才後知後覺的撥拉開時雲安的手,怒道:“你幹啥呢?”

時雲安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掐你一下,你能清醒麽?”

“……”對于他這麽理直氣壯,時雲康都無語了,揉了揉自己被掐疼的胳膊:“那你捂我的嘴不讓我說話幹啥?”

時雲安沒理他,直接按照昨天晚上查的路線找公車,時雲康也不消片刻就忘了,屁颠屁颠的跟過去被時雲安指揮着左拐右拐,在一個半吊子和一個路癡的努力下,兩個人繞了半個多小時才好容易找到公交站。

郊區的公車人少,兩個人在後座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駛近s市中心的一路時雲康都眼巴巴的看着s市外面的建築風景,不住的感慨着:“老四啊,這城裏真是不一樣啊,你瞧瞧這些建築多結實,不像咱們村,這一震啊就全塌了。”

時雲安看了一眼,發現s市中心的确是一如既往,就是郊區邊緣不少沒達到建築标準的地方有不少損壞,而且他其實覺得在哪裏都是生活,城裏壓力太大的話可能還沒有在村裏自在呢。時雲康也沒注意到他不說話,依舊興致勃勃的打量着,等到了公安局,時雲康看着碩大閃亮的警徽标志懸挂着,還不住的給時雲安指:“老四,你看!多氣派啊!”

他們兩個穿的破破爛爛灰頭土臉的人出現在公安局,毫無疑問已經引起了過往警察的注意力,時雲安連忙拉了拉他:“哥,你小聲點行不行?”

“同志。”一位路過拎着好幾份早餐的小警察見到時雲安,轉個路線走過來關心一下這兩人:“你們找人?”

“那個,我們是時雲國的家屬。”時雲安盡量想着上次和周揚一起來他是怎麽和警察交談的,随後依樣畫葫蘆的學着:“能進去看看他麽?”

年輕精神的小警察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當然不能,探監是有程序的,我先帶你們進去吧。”

“哎喲,謝謝警察!”時雲康誇張的給人鞠了個躬:“可太謝謝你了。”

“呵呵,不用那麽客氣。”警察雖然是在跟時雲康說話,可眼睛卻是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時雲安:“跟我進來吧。”

兩個人被名叫夏弘季帶進了公安局裏,時雲安居然碰到了上次幫他做筆錄的女警,她看到夏弘季手裏提着的早餐立刻眼冒綠光,毫無形象的撲上來——

“嗷!小夏你太好……我的天,你不是時雲安麽?”女警的驚喜叫聲在看到時雲安的時候就戛然而止,迅速恢複成淑女狀态,還嬌羞的弄了弄頭發。

“你好。”時雲安當然也記得她,笑着點點頭。

“來看時雲國?”女警問道,卻已經走到窗戶邊取出來本子,沖着時雲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給你開個後門,能多看他一會兒。”

“靠。”夏弘季受不了的把早餐放在桌子上:“郭依,你假公濟私啊。”

“去一邊去。”郭依受不了的罵他。

“謝謝。”時雲安誠懇的道謝,目光溫和的看着郭依,嘴角微微上翹:“我們等一個人,然後再去看我大哥。”

郭依有些意外,和旁邊若有所思的夏弘季對視一眼,便也不多管閑事了,自顧自的坐下來吃飯。但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打扮妖豔妝容厚重,看起來就像按摩一條街頭牌的風塵女人叼着根煙,一副不服天地管的出現在公安局門口,大聲嚷嚷着:“時雲國的家屬呢?!滾出來!老娘要見你們!”

這麽尖利的嚷嚷,讓屋裏的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齊刷刷的皺眉看向門口的女人——時雲安估計她也就是葛珊,自己剛剛要走過去,就被不是吃素的警察攔下了,一個門口巡邏的警察瞧見葛珊就罵道:“這是公安局,你以為是菜市場呢?!嚷嚷什麽!”

葛珊顯然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見到警察這麽不客氣頓時就蔫了,有些不安的壓低了嗓子:“那個,警察同志,我找人。”

“找人,那就好好找。”

警察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看着屋裏的時雲安和時雲國:“出來,找你們的。”

本來就是要出去和葛珊對話的,可鬧了這麽一下兄弟倆頓時有種‘灰溜溜’的感覺,尴尬至極的在全體警察的注目禮下硬着頭皮走到瞪着他們的葛珊面前,時雲安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打扮豔俗的女人,冷淡的說:“既然來了,就直接辦手續吧。”

“等等。”葛珊見他說完就要利落的拐回去,急的連忙叫住他,猶豫的說:“那個……先把錢給我。”

“放你媽的屁呢。”時雲康可沒時雲安那麽斯文,本來就被葛珊這個女人氣的要死,強忍着沒爆粗口現在她又來這麽一出,時雲康登時就忍不住了,毫不客氣的大罵着:“你他媽玩仙人跳坑我大哥,還好意思先要錢?!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行了。”時雲安趁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葛珊反唇相譏之前打斷二人,冷冷的說:“手續辦完錢肯定會給你,至于先給那不可能,你的人品足以讓我們相信你能幹出來拿錢就跑這種事兒。”

他淡淡的把葛珊嘲諷一頓,全當解了氣了,随後就在郭依有些詫異的目光下溫和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想辦點手續,和解。”

郭依了然的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瞄了眼面前迥異的三人:“好,跟我來吧。”

三人都以為和解是個蠻簡單的事兒,可到郭依的辦公室填手續,錄像,問話就折騰了大半天,然後就被警車一會兒拉到這個分局,一會兒拉到另一個分局,弄到最後葛珊和時雲康都在車上打起了呼嚕,只留時雲安哭笑不得的和随着他們一起辦手續的小警察夏弘季面面相觑。

“喂。”夏弘季輕聲問他:“你是學生吧?”

時雲安身上那股單純的學生氣很明顯,但眼神到挺成熟的,夏弘季糾結了半天才問出這個問題,後者很痛快的點了點頭:“是,高三了。”

這話一出夏弘季倒是有些納悶:“怎麽你高三正是備考的時候,反倒來辦這些事兒?”

這些事兒,自然指的都是影響學習的事情,夏弘季想不通他家裏怎麽會讓一個高三的學生來處理。時雲安沉默片刻,長長的睫毛輕顫了幾下,才若無其事的擡頭笑道:“父母身體不好。”

夏弘季眼神一動,看了一眼時雲康,欲言又止了片刻也沒繼續問這種敏感的話題,而是沒話找話的跟時雲安聊起了別的。等快到了分局他才一人一警棍的怼醒了睡的跟死豬的倆人:“醒醒,最後一站了。”

等終于處理完手續的時候都已經傍晚六點鐘了,時雲安拒絕了夏弘季用警車把他們送回醫院的好意,拉着累成死狗一直嚷嚷餓的時雲康随便進了路邊的一家小店要了兩碗面條,等待的過程中時雲康就一個勁兒念叨:“老四,咱大哥真明天就能出來了麽?我咋感覺跟做夢似的呢?”

“真的。”時雲安微微有些不耐煩。

“哎……”時雲康忽然有些惆悵的拄着下巴,不住的嘆氣:“可大哥的事兒了解了,二哥咱還沒找到呢,也不知道他被送到哪兒去了。”

時雲泰所住的聚寶鎮裏也基本上和立志村一樣慘,全部塌陷了,可時雲安昨天在醫院裏找了許久也沒有瞧見時雲泰,估計他被送到別的醫院裏了。一想到這個,時雲安拿着筷子的手就不自覺的一頓,感覺饑腸辘辘的胃忽然就有種頂到了的感覺。

……時雲康這貨真是知道怎麽讓人鬧心到胃口全無,跟周揚一樣就會那壺不開提哪壺。

不對,周揚?!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個名字,時雲安立刻想到自己昨天瞎許諾答應周揚今天去醫院看他了,完了,現在都這麽晚了他還沒去,那家夥不得氣到夠嗆?!思及于此,時雲安更是吃不下去了,他從剛剛路過的銀行裏取出的兩千塊錢裏抽出一張就扔給時雲康,匆匆交代着:“哥,你把兩碗都吃了吧,我先走了。”

說着,他就急匆匆的要走。

“我靠。”時雲康連忙叫住他,慌張的問:“我一會兒咋回去啊?你去哪兒?”

回答他的只有時雲安一騎絕塵的背影。

時雲安覺得時間已經挺晚了,醫院探視好像八點鐘結束,他坐公車過去肯定不趕趟,只好難得奢侈的打了個車一路飛奔到了醫院,結果等他到了病房門口的時候,隔着門都能聽到周揚正在發脾氣——‘咣咣’的砸東西聲。

然後就是翟玉非又氣又急的聲音:“周揚!你有病吧?你這是跟誰耍呢?”

“媽,你能不能回家啊!”周揚的聲音聽起來就是悶悶不樂,壓着一股子火,卻也不能對翟玉非發,只能無奈的說:“我心煩,想自己待會兒!”

“你煩?我還煩呢!我這天天在醫院陪你,工作都快耽誤了還賠出錯了?行,你不樂意自己呆着麽?我現在就走!”

翟玉非邊罵着,高跟鞋聲也急促的踏到門邊,她飛快的把門拉開的時候時雲安連躲都沒來得及兩個人就正正好好的打了個照面——皆是一愣過後翟玉非就興奮的瞪大眼睛,驚喜道:“雲安?你過來看周揚啦?”

她聲音挺大的,剛說完裏面就又是‘咣當’一聲,不知道周揚把什麽碰到了。這咣當一聲就跟開關一樣,迅速又把翟玉非稍微好一點的心情給按滅了,她黑着臉攏了攏頭發,勉強在時雲安勉強保持着笑容:“雲安,我先走了,你進去吧。”

她說完就狠狠瞪了病房門一眼,高跟鞋急促的聲音走遠了。時雲安看着翟玉非消失在拐角處,無聲的嘆了口氣才走進去,順帶關上了病房門。

周揚正坐在床上,費力的彎着腰拿着一只馬克筆在一只打着石膏的傷腿上寫寫畫畫,聽到‘咔噠’一聲擡起了頭,冷冷的看着時雲安,不乏諷刺的開口:“你來的真‘早’啊。”

他柔軟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但是……眼睛裏的高興也很明顯,即便是周揚已經盡力掩飾了。時雲安抿了抿嘴壓下去一絲笑意,故作平淡的問着:“我來了,你不開心呀?”

“……”周揚氣呼呼的把筆一甩,鬧心巴拉的躺在床上郁悶且認命的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行了,別生氣了。”時雲安淡淡的安撫他一句,走過去從周揚桌子旁邊那一堆堆的果籃中挑了一個蘋果,熟練的削皮:“我今天…去解決我大哥的事情了。”

周揚一聽,立刻就坐了起來盯着他:“你去公安局了?你能找明白路麽,咋不等我一起去?!”

他用這種關心小孩的口吻關心自己,時雲安真不知道該哭該笑,無奈的說:“有我三哥呢?”

“就時雲康那個不靠譜的?”周揚毫不客氣的吐槽着,撇了撇嘴:“有他還不如沒有。”

“……行了,你也別這麽埋汰他。”時雲安心不在焉的削着蘋果,咬了咬嘴唇還是說了:“周揚,我給你寫一個欠條吧。”

之前胡吹大氣,說好了絕對不會向他求助,用各種決絕的态度拒絕了周揚的幫助,可如今面對着現實的壓力還是世故的屈服了。連時雲安自己都有點不屑于自己的行為,可在丢臉,該說的話也得說。周揚一愣,深深地看了低頭削蘋果的時雲安半晌,勉強笑了笑把手中的筆遞給他:“行啊,寫吧。”

如果不讓時雲安寫,這家夥肯定得鬧心死。

果然,時雲安看着那支筆笑了笑,擡頭沖他彎了彎眼睛:“謝謝你。”

“不用謝。”周揚把手交叉着枕在腦袋後面,笑吟吟的看着他:“有利息的。”

時雲安非但沒有壓力,反而饒有興致的看着他:“什麽利息?”

“嗯……”周揚也不怕他這滿嘴跑火車的閃了舌頭,瞎話張口就來:“你能不能陪我幾天,當利息?”

時雲安沉默片刻,不自覺的用刀尖戳着光滑度蘋果:“我…我們家人現在還沒找全呢。”

周揚借給他們家二十萬幫他渡過難關,時雲安也不是真的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這麽點要求都不答應,可時雲泰人還沒找到,且時老爹還在重症監護室生死未蔔,時雲安是真的沒心情在這兒陪周揚。況且…況且還有兩個月他就要高考,可鎮裏都塌了,高考又怎麽辦呢?

想起來這一大堆事兒,時雲安簡直鬧心的無以複加。周揚還沒眼力見兒的一直在旁邊扯他,像唐僧一樣的念叨着:“那你就晚上來也行,要不然來一小時也行,我一人在醫院無聊……唔!”

時雲安受不了的把削好皮的蘋果塞在他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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