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正文完)

第 20 章(正文完)

李霧看小的終于不哭了,趕緊把邊上那個大的拽到一邊去:“你這麽早和她說這事幹什麽,看把孩子急得。”

“早說晚說都一樣。現在事情辦完了,我們兩個也不能一直待在盧陽不走,不如早點和她講明,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不過你倒是誤打誤撞,把她這失語症激得痊愈了。”李霧回頭看看還在抹眼淚的小家夥,“你……真舍得把她留下來啊?”

李東方避開重點問題不談:“這兒适合她。”

李霧“啧”了一聲,仍是不放過他:“我只問你舍不舍得。”

李東方微微轉過臉去:“都是為了她好,自然舍得。”

“呦呦呦,還嘴硬呢?明明自己也放不下,還好意思去逼孩子……”李霧側過去和他咬耳朵,“你可別想騙我啊,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裏呢,你對她都快趕上對親生女兒了。”

李東方沉默半晌,終于坦誠道:“我只是不想她像我從前一般。”

“那我問問你:如果抛開後面發生的事不談,換做當年的你,你願意離開母親去享受安穩日子嗎?”

這次李東方答得飛快:“不願意。”

“這不就得了。”

“可我們倆又不是她的親人。”

“但人家當我們是啊,你把孩子急得病都好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老李啊,你太低估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了。”

李東方皺着眉,罕見地有些猶豫。

他本是個殺伐果斷之人,卻不想在這麽個小丫頭身上栽了跟頭。

李霧見狀,決心再推上一把:“我本來也覺得讓她待在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但現在我改主意了。她既然心裏頭這麽親我倆,那把她留在身邊也未嘗不可。至于往後的日子,憑我倆的本事,就算遇到什麽事兒你還怕搞不定嗎?大不了我先背着孩子跑路,留你一個人打架嘛。”

李霧正笑嘻嘻地打趣,突然鼻子抽了抽:“糟了,我的粥!”他快步沖回廚房,不一會兒就見裏面飄出一陣煙,還伴着一股糊味兒。

李東方就好像沒聽見屋裏那一片混亂似的,緩步走到小姑娘跟前,冷着一張臉俯視着還不到他腰高的小人兒。他面部的線條輪廓本就硬朗,如現在一般故意沉着神色時,更是壓迫感十足。

小姑娘眼裏明顯還帶着怯,見他這幅樣子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卻沒移開自己的目光。

“你要想好了,跟在我們兩個身邊不會少了危險。我們不可能随時都護在你身邊,所以你必須學武,要能保護自己,要慢慢變得強大。稍有不慎,你很可能會死,甚至是我和李霧,我們兩個也可能會死。人死了就是像你娘親一樣,什麽都不知道,你也再看不着了。你能明白嗎?”

這些話對于一個才四五歲的孩子而言實在是深了些,但小姑娘仍聽得認真。她低頭摳着自己的手指想了片刻,最終仰起臉堅定道:“我不怕,我會學。”

李東方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蹲下來看着她:“叫什麽名字?”

“娘叫我囡囡,爹……他脾氣好的時候會喊我丫頭。”

“囡囡只是個乳名,一直叫着也不太合适。我給你重新起個名字可好?”

小姑娘點點頭。

“你喜歡什麽?”

小姑娘張望了一圈,想了想:“花,草,我都喜歡。”

李東方沉吟片刻:“‘山中人兮芳杜若’‘被石蘭兮帶杜衡’……這杜若和杜蘅都是古書上所說的香草。那就叫‘若蘅’,如何?”

“若蘅,”小姑娘尚濕潤的眼睛閃着光,又一字一頓地補充道:“李、若、蘅。”

李東方這才笑了:“好,李若蘅。”

李霧剛把廚房裏的亂七八糟收拾幹淨,回頭就見着李東方領着小姑娘走進來,兩人臉上眼中都帶着笑意。

李霧驚奇得很,用袖子揩去小姑娘臉頰上殘餘的淚痕:“這麽快就哄好啦?”

“嗯,以後行走江湖,我們就帶着若蘅一起。”

“若蘅?”

“她的新名字。”

小姑娘看着李霧,再次脆生生地補充道:“李若蘅。”

李霧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家夥,真快啊,這都直接認親了。”

若蘅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了半天,最後看着李東方猶豫着開口:“爹……”

這一聲倒是出乎了兩人的意料。

殊不知只是因為若蘅從前見別人家的孩子會和自己的父親如現在這般和睦,這才下意識喊出口的。

她親生的爹爹幾乎從未給過她幾分好臉色,所以喊旁人的時候竟然也沒覺得難以啓齒。

李霧不清楚這些,還以為是李東方剛才背着自己教她的,立刻就不幹了:“你個小沒良心的,平時可都是我抱着你哄着你,憑什麽叫他爹!”

李東方倒是很高興,湊到李霧耳邊低聲笑道:“你要是不平,也可以讓若蘅喊你娘。”

李霧臉上一燙,趕緊伸手把孩子耳朵捂住,悄聲罵道:“……胡說八道!”

若蘅聽不清他倆在講什麽,又伸手拉了拉李霧的衣角:“爹爹。”

李霧這下子終于樂了,拍拍若蘅的肩膀:“這才對。他是大爹我是二爹,兩個都是爹。”

李東方還要說話,被李霧搶先一步捂住了嘴。他垂眸看了一眼李霧伸過來的手,戲弄的心思驟起,于是伸出舌尖,在他手心上輕輕一舔。

明明是一觸即分,可李霧卻覺得一股癢從手心瞬間鑽到了心口。

這次不光是他臉上,連耳垂都帶得一片緋紅。

李霧像是觸了電一般,趕緊把手縮回來放到身後偷偷蹭了蹭,又用另一只手把一碗東西狠狠磕在李東方跟前的案上,力氣大到差點把碗都磕壞了。

翠綠的菜葉和雪白的米粒中摻雜了不少黑黑黃黃的顏色,是方才鍋裏煮糊了的粥。

李霧紅着臉,咬牙切齒地:“都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也別浪費,喝了。”

李東方笑吟吟地端起來,好像碗裏是什麽珍馐美味一般。他看了眼李霧,又吹了吹熱氣,居然連勺子都不用,直接仰脖一口氣幹了。

只見這人閉着眼忍了半晌,才啞聲吐出來一個字:“燙。”

“活該!”李霧只覺得他這字說得簡直是在一語雙關,臉上紅得幾欲滴血,連口涼水也不給他,直把他往外推,“走走走,快帶着你白得的女兒出去,別在這兒礙事。”

于是李東方又帶着滿足的笑牽着若蘅出門,回到那條凳上坐着曬太陽。

張俊清一進門便回身掩好了門戶,對着書案前的男人俯身跪拜:“不知大人突然到此,失禮了。”

那人揚揚手,示意無妨,在案上鋪開了一張宣紙。

張俊清起身上前,以銅匙舀了一點清水淋在硯臺上,自覺地幫他研起墨來。

“我領差南下,順路便過來看看,畢竟這‘靜訓堂’是你托我幫忙關照的。”

“大人相助的恩情,張俊清銘記在心,時刻不敢忘。”

這男人看上去已經三十有餘,一身文人貫穿的絲緞長袍,其上綴着暗紋,低調又不失貴氣;腰間別着一黑一白兩柄金屬制的判官筆,約莫一尺長,正熠熠地閃着光;唇上還蓄了薄薄一層胡須,修剪得倒是精細。他的臉色有些青白,兩頰也有幾分消瘦,和張俊清說幾句話就忍不住輕咳幾聲,看樣子是常年帶着病的。

“可有人來報名?”

“只有一個。”

“聽你的口氣,這個情況你倒是不意外。”男人的目光在筆架上徘徊了半天,終于選出了一根看中的。

“世人大多沒有您這樣的眼界。他們只以為,女子天生便應該被拘在一方院子裏,等到了婚嫁的年紀再搬去另一個院子,如此便是過完了一生。我會再努力勸說城中的百姓,總會有不甘心終生被困于院中的女子前來求學的。”

男人輕聲笑了笑,就着墨在紙上寫了起來。

“你上次托人送來的連發火铳,我已經親自試過了,出彈順暢,威力确實勝過現在軍中所用。”

“多虧舒棠從愁猿谷中帶出來的火器圖,以及風芷青當初所造的火铳成品,這才使我僅用了兩年的時間便能掌握其中技巧,複原出來。”

“只是我很好奇,當初你是為了替沐景高平反才找尋的火器圖,可為何兩年過去,仍未見你獻圖于聖上?”

“大人……不是也不願意讓這連發火铳問世麽?”

“不錯,我的确不願你将火器圖獻上。只是你當初堅定非常,我三番兩次規勸于你都不能改變你的想法,所以很好奇現如今是什麽讓你改了主意。”

張俊清執着墨條的手緩了片刻:“……是我妹妹。她聽了李東方對邊關局勢的分析後,勸說我以天下大局為重,暫時不要将火器圖獻出。而我選擇這麽做,也是為了全父親的心願。”

“李東方?”男人提着筆的手一頓,筆下洇開了一點墨痕,“當年因宮中失竊案被革了職、後來在江湖上以烈焰刀聞名的那個?”

“是,”張俊清用餘光打量着他的神色,斟酌着用詞,“妹妹與他……有些交情,我也同他見過幾次,現下算是朋友。”

“當年的失竊案在宮中鬧得沸沸揚揚,到後來居然又和慶王扯上了關系……我還以為如他一般心高氣傲之人經此打擊會就此消沉,想不到如今在廟堂之外居然還活得自在,倒是我小瞧了他。”

“他現在就在院中,大人可有意見見他?”

男人搖頭:“不必了。雖然我對他也算有些同情,可畢竟為官時是冤家對頭,見了只會都添幾分堵,罷了。”靜了幾剎,他才又忽然笑道:“只是想不到,我這心病得解,居然也有他參與在裏面。”

張俊清也淺笑一聲:“機緣巧合。”

“那你現在作何打算?”

“這圖我可以先不獻,但火器制造的技藝卻不能斷。我制造連發火铳的這兩年也學了不少,他日若邊關再起戰事,我沐家的火器自會再現世間,為民保疆守土。”

“私造火器,這罪名可不輕啊。”

張俊清仍是笑着:“鑄造火器的地方相對隐蔽,除了我和妹妹,平時只留了宋天意在那邊打理。更何況,我今日還能有命站在此處,都是仰仗大人的看重。若是能把這條命交還給天下百姓,倒也不虧。”

男人一筆勾起,看着紙上“河清海晏”四個大字點頭道:“不錯,你這兩年來确實長進許多,少了幾分戾氣和野心,懂得顧全大局了。”

張俊清微微一福:“當年是我執念太深,教大人費心了。”

男人放下手中的筆,抽出方才寫好的那張交給張俊清:“我這就走了。拿去燒了吧,別留下痕跡。”

等李霧的第二鍋粥和煮雞蛋端上來,舒棠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怎麽花了這麽久?不是說你出手快得很嗎。”

李霧被她抱怨了也不惱,笑嘻嘻地推着小姑娘過去:“若蘅,快叫人。”

若蘅走上前兩步:“舒棠姐姐。”

舒棠聽着李霧喊的“若蘅”兩字還沒反應過來,立刻又聽見小姑娘開口說話,眼睛立刻跟着一亮:“你好啦!”

若蘅腼腆地笑笑。

“剛剛突然好起來的。你們先帶她坐一會兒,我去叫郎中再來看看。”李東方說完就轉身出門,留下李霧和其他人解釋剛才的事。

反正他最擅長講故事。

領着郎中回來的時候,李東方意外看見張俊清護送着一個男人上了一頂青絲軟轎,舉手投足間顯得很是恭敬,只是行跡遮遮掩掩的。

他總覺得這男人的身影似曾相識,進了門也在抱臂回想,直到憶起那人腰間的判官筆。

“原來是他。”

李霧看他出去一趟便一直若有所思,又聽他在這兒喃喃自語,于是趁着郎中為若蘅檢查的時候悄聲發問:“怎麽了?”

“方才我看見了一個人,總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後來認出了他的兵器,是一對黑白判官筆。”

“黑白判官筆……?”李霧思索片刻,“是‘病判官’袁忠道?”

“不錯,正是袁忠道。看來當年救下張俊清的,也是他了。”

“他早年不是一直在六扇門任職麽,你認得他?”

“何止是認得,”李東方冷笑一聲,“這人陰招一個接一個,想不到如今官運還愈加平步青雲起來。”

李霧瞧見他的神情,莫名覺得有些好笑:“看樣子,你和他是對頭啊?”

李東方“哼”出一口氣:“他也不算是個爛人,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兩人談話間,郎中就已經為若蘅檢查妥當了:“小姐現在開口講話已經恢複如常,兩位也不必再擔心了。只是她早前營養不夠,所以現在身體底子還有些虛,倒是也不用吃藥,慢慢養一養自然就恢複了。若是實在不放心,可在煲湯時加一點補氣的藥材,比如枸杞、參須,也就足夠了。”

李霧不是第一次見這位郎中,從前聽他稱呼若蘅“小姐”也沒覺得有什麽,只是今天聽着,突然想起李東方剛才讓若蘅叫自己“娘”的胡話,莫名便開始思緒亂飄起來,就連郎中交代完了也還是呆愣愣的。

李東方倒是在一旁聽得仔細,送郎中出門的時候正遇上張俊清抱着個木匣回來:“是誰身子不适嗎,怎麽還叫了郎中?”

于是舒棠又把方才的事和姐姐講了一遍。

張俊清聽了也很為若蘅高興,笑着讓舒棠帶小禾下去梳洗,再換身衣服。至于若蘅,張俊清前兩天在鋪子裏為她選了布料制了新衣,正好一并帶去試試,看是否合身。

那邊舒棠領着兩個小的走了,張俊清才把手中的匣子放在李東方和李霧跟前:“當年愁猿谷一事,多虧了兩位。這份禮雖然來得有些遲,卻是二位應得的。”

她揭開木匣蓋子,裏面赫然躺着一柄火铳。

不只是李霧,連李東方眼中都閃過一絲訝異。

“這是我按照風芷青的圖紙和成品,造出來的第一把連發火铳。我和舒棠都以為,這一把意義特殊的,理當送給兩位。”

李霧怔愣了半天,才終于找回了聲音:“這份禮可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張俊清笑了:“你是怕被官府查出來私持火器?”

李霧忍不住自嘲起來:“嗐,我要真是害怕惹上官府,也不會去當賊了。你說了,這柄火器對你們姐妹倆都意義非凡,怎麽也不該給我們啊。”

張俊清不以為然:“我正是因為愁猿谷一行,才明白了何為我身邊最重要的人或者事。如今這火铳的制造技藝我已掌握,日後當然也還可以再造,所以是否留下這第一把,反而無關緊要了。倒是當初,若沒了二位的協助,這連發火铳也無緣再見天日,所以交予你二位便當做是我為從前之事補過吧。”

李霧還在猶豫,倒是李東方先開了口:“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不客氣了。”他把匣子推到李霧跟前:“我有趁手的兵刃,這火铳你且收着。将來練好了,配合上你的輕功,定能出奇制勝。”

李東方既然都這麽說了,李霧也不好再推脫,只好連聲道謝收下了。

這一天也算是好事連連,當晚的酒菜自然是豐盛了許多。酒是舒棠自北地帶回來的,藏了好久,連前兩日見着李東方和李霧都沒舍得拿出來,今兒是為了靜訓堂慶祝才特意開了泥封的。

若蘅的病好了,李霧終于給李東方放寬了限酒令,任他今晚喝個痛快。

小禾也被帶來綢緞鋪和衆人一起用飯,在桌上挨着若蘅落了座。她性子有幾分像舒棠,天生便膽子大,從不怕生,和若蘅倒是有些互補。兩個小姑娘不過用了一下午的時間便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吃飽後趁着大人們還在喝酒,她倆就在院子裏的花架下逗着那只叫炭頭的玄貓玩了起來。

舒棠喝得興起,非要給她倆表演功夫,拿着酒壺飛身上了房頂。到底是因着太高興、喝得多了些,酒勁兒晃得她連腳底下都看不清,在屋脊上走得歪歪扭扭,差點兒把瓦踢下來。

小禾和若蘅倒是捧場,在下面拍着手,一疊聲地叫好。

李霧看着新得的女兒這麽開心,不由得擔心起來,偷偷湊到李東方耳邊:“你從前都教了舒棠什麽啊……我告訴你,以後你要是還這麽教若蘅,我可不幹。”

李東方斟了一碗酒,坦然認真數道:“打架,喝酒,唱歌。”說完又指了指房頂上的人:“撒酒瘋,我可沒教過。”

張俊清在一旁都繃不住笑了。

舒棠的耳朵只抓住了她想聽見的部分:“老李,快把李霧送你的寶貝阮琴拿出來,我要唱歌!”

“什麽寶貝,就是一把琴而已!”李霧生怕舒棠喝多了,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起來,趕緊紅着臉反駁。

左右因為喝酒臉早就紅了,也教人看不出來是因為什麽。

李東方看在眼裏,笑着回房抱出阮琴,坐在花架下調試了片刻,便撥弄起來:“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

是風芷青曾經唱過的《苦晝短》。

李東方将樂器從古琴換成了阮琴,音色清亮了許多,再配上他一貫潇灑不羁的腔調,聽着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這首歌,風芷青唱的是苦,而在李東方唱來則是超脫。

李霧和舒棠對這調子都不陌生,便也随聲附和,一時間院子裏熱鬧得很。

待幾人酒足飯飽,已經入了夜。

小禾和若蘅早就困得不行,早早被抱去睡覺了。李東方一手抱着琴,一手扶着喝得醉眼朦胧的李霧回了屋。

舒棠這次還是給他倆安排在了同一間房,裏面還故意擺了兩張床,所以對外倒也不需刻意避嫌。

李霧坐下來,看到桌上張俊清送來的木匣,忍不住打開來,擺弄起了裏面的火铳。大概是今晚實在喝得多了些,教一向樂觀的他也多了些感慨:“風芷青當初将機關圖譜送給了我,把樂譜贈給了你。這兩年我從那三本冊子中學了不少機關造設的技巧,你更是将樂譜上的每一首曲子都熟記于心。如今連她制造火器的手藝也被張俊清逐漸撿了起來……想來風芷青和沐景高的在天之靈見了,也會欣慰吧。”

李東方給阮琴松了琴弦,仔細地收起來:“不止是這些,前天我還見着舒棠在幫張俊清選繡線,說是想再試着以風芷青的針法重新繡制一副山河圖。”

“明明人已經不在了……可我們卻都記得她,這樣真好。”李霧笑了,拿着火铳比劃來比劃去,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老李,你說……如果以後這東西到處都是了,任何不會武功的人都能以此為兵器,那還有我們這些所謂俠客的用武之地了麽?後世人還會記得我們嗎?”

李東方仰脖飲盡最後一點酒,無所謂地笑道:“這東西雖然威力強悍,可也不過只是一種兵器罷了,不會改變什麽。因為俠的本質,關鍵在于人的心。”李東方點點自己的心口,“只要此心不改,俠道永存,後世自然不會忘。”

李霧恍然笑了:“這種事上你總是看得透徹。”

“這江湖向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來來回回,比的終歸是人心,所以我從不怕會面對什麽挑戰。現在有你在一旁,更是沒什麽好畏懼的了。”

李霧被他調侃了一天,直到這會兒四下無人了才敢真的展露出來:“我也一樣。”

李東方俯身貼過去,又重複了一次:“此心不改。”然後就把李霧的頸子攬過來親吻。

這北地的酒初飲的時候讓人覺得又嗆又辣,多喝幾口便又覺得餘韻悠長。李霧被這人口中的酒味兒嗆得恍惚了一瞬,随即下意識地回應過去。

窗外一輪鈎月懸在天上,彎彎的,好似俠客手中雪亮的彎刀。

夜空漆黑如墨,可這彎刀,終是破出了一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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