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銳相親

時銳相親

相親約在一間咖啡館,時銳已經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下午的陽光從臨街的玻璃櫥窗照進來,氣氛舒适安逸。

相親對象叫路妍,是名兒科醫生,人如其名容貌妍麗,蓬松的黑色大波浪披在肩上,顯得光彩照人。

兩人以前在工作場合打過照面,只是時銳沒什麽印象。當初那一面之緣,路妍對時銳挺感興趣。

也不至于一見鐘情,只是覺得對方有種令人着迷的特質,說不清是什麽,好像是那種疏離的距離感,反而特別吸引人想要走進他的內心世界看一看。

兩人都是學醫的,又年齡相近,不至于沒有話題,還算輕松愉快地聊起天來。

聊了一個小時左右,就有些冷場,路妍端起涼了的咖啡,看見時銳眼睛看向窗外,修長的手指在桌邊無意識地輕彈着,路妍便提議離開。

二人走出咖啡館前,路妍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眼時銳,她是打算後面可以看個電影,吃個晚飯之類的。

時銳看見她回頭,體貼地走到她身前,拉開玻璃門,紳士地等她先走。

見此情景,路妍也沒再說後面的事。她是開車來的,要送時銳,時銳拒絕了說還有事,路妍并不是像葉小天一樣死纏爛打的人,落落大方地道別開車走了。

時銳靠着路邊的燈柱,摸出煙盒點了根煙,噴出一口煙霧,他環顧着四周。

這一年除了上班的酒店和城中村的出租屋,基本哪也沒去過,平時上下班都是步履匆匆,已經不記得什麽時候有這種閑情看看這個城市的模樣。

這時正是傍晚,向西望去,碩大的橙黃落日好像懸挂在高樓之間,橙色的光線籠罩着街道,城市變得溫柔起來,讓人有種該回家了的念頭。

時銳熄滅煙頭,快步向地鐵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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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銳回到出租屋,還沒進門就聽見葉小天的笑聲,進門一看,葉小天趴在飯桌上,啃着甘蔗正呸呸地吐着渣,手裏還不耽誤刷着搞笑視頻笑得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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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時銳回來了,葉小天連忙放下甘蔗去洗手,“時銳哥你回來了,我煮了糖水。”

時銳看見飯桌上一堆甘蔗渣,太陽穴直跳,換了鞋就沉着臉收拾桌上的垃圾。

葉小天洗了手從廚房出來,端着個湯碗,聲音輕快,“時銳哥,甘蔗水裏我放了雪梨和茅根,煮了好久,你快喝。”

琥珀色的糖水在白瓷碗裏冒着熱氣,時銳接過碗,“怎麽想起來煮這個?你不是喜歡生啃甘蔗嗎?”

葉小天催促他:“你快喝,喝這個好,可以潤肺止咳,周叔告訴我的方子,我下午專門去中藥店買的白茅根,你這幾天嗓子不舒服,老是幹咳。”

時銳愣了一下,這幾天他心中煩悶,煙吸多了,嗓子非常難受,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已經咳嗽了好幾天。

想起下午看到的那個為了給他煮碗糖水“單刀赴會”的身影,聲音不由得溫柔下來,“你也坐下,一起喝。”

葉小天也裝了一碗,兩人面對面喝糖水,葉小天兩手捧着碗問他,“時銳哥,找工作的事還順利嗎?”

時銳聲音低沉,“投了幾份簡歷,還沒有收到面試通知。”

葉小天充滿信心,“很快就會收到了,你這麽厲害,肯定是最好的醫生。時銳哥,你知道我多羨慕你讀到博士嗎,其實我上學的時候成績也不差,還考過班裏前十名呢,可是我弟太優秀了,初中直接跳了一級,就顯得我不夠瞧了。

“那你後來怎麽不上學了?”

“我弟上的市重點高中,學費不便宜,生活費、補課費什麽的也得不少錢,我爸媽就說家裏供不起兩個學生,反正我也上不出來,幹脆早點出門打工。”

葉小天很少說他家裏的事,平時沒心沒肺的,在酒店也是活潑伶俐不肯吃虧的性子,時銳只知道他每個月都往家轉錢,不知道他還有被迫辍學的事,有點意外地問:“那你沒鬧?”

“我鬧了幾天不吃飯,也沒人理我。”說到傷心事,葉小天眼神黯淡,“時銳哥,要是我那時繼續上學的話,說不定我也學醫呢,我從小就想當醫生,穿白大褂,多帥多神聖啊。”

時銳把葉小天翹起的頭發按下去,“怎麽就神聖了。”

“能救人命啊,救人一命,勝過七級圖浮啊。”

時銳差點笑噴:“七級屠夫啊,是中級還是高級?那得殺多少頭豬?”

葉小天知道自己一定是說錯了鬧了笑話,漲紅了臉,“我說錯了,你不準笑!你還笑?”

時銳笑的停不下來,葉小天又羞又惱,恨不得把時銳嘴堵上,腦子一熱,直接撲過去吻住了時銳的嘴。

糖水的清甜在二人口腔裏交融升溫,葉小天的長睫毛輕輕抖動,刷在時銳臉上讓他莫名心癢,他猛地抱起葉小天放到飯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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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銳今天做得有點兇,弄得葉小天很痛,但他毫不退縮,追着時銳索吻,着急把自己全都打開獻給時銳。

痛有什麽不好,痛才真實,痛才能更緊密地交纏在一起。

從時銳開始找工作,他就心慌了,時銳回去當醫生了,還會和他在一起嗎?甚至到現在為止,時銳也沒确認過他們是什麽關系。

他不敢想更不敢問,只能摟緊面前的男人,任憑他在自己身體裏馳騁,用彼此身體上親密無間的距離帶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察覺到葉小天的分心,時銳把他懸空抱起來,這個姿勢進入的特別深,葉小天哭叫求饒要去床上,時銳不聽,狠心地又弄了一會,才抱着他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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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時銳請假陪母親去做了複查。從醫院出來,陳桂琴和兒子一塊回了出租屋,說是帶了些食材要給時銳把湯炖上。

葉小天看見陳桂琴就有點怵,他從小就會看人臉色,更何況陳桂琴眼神裏對他的嫌棄也并不掩飾。

倘若是別人嫌棄他,他通常會更拽更兇地嫌棄回去,可陳桂琴不是別人,是時銳的媽,他只能裝沒看見。

陳桂琴在廚房裏收拾食材,時銳陪着幫忙,廚房本來就小,葉小天也擠不進去,坐在客廳也尴尬,就借口去買東西躲出去了。

陳桂琴來炖湯倒在其次,主要是想問問時銳與路妍相親的情況,時銳只管糊弄他媽,“就見了一面,能怎麽樣呢,沒怎麽聯系。”

陳桂琴着急,“那介紹人說路妍挺滿意的,你什麽意思啊?”

其實相親過後沒兩天,路妍就給時銳打過電話,約他去看畫展,時銳推說沒時間拒了,成年人的拒絕并不需要反複确認,路妍之後就沒再聯系過時銳。

這些話當下自然是不方便對陳桂琴說,時銳的想法是先拖一陣子,等陳桂琴複查結果出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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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去了半個小時就回來了,他沒敢直接進去,根據以往經驗,陳桂琴每次來都不會太愉快,母子總是要吵架,這個時候若葉小天在場,如同火上澆油。

他站在門口想先聽聽動靜,要是沒在吵架他再進去。門內,陳桂琴突然提高聲音,質問時銳:“你是不是誠心不想相親?”

時銳的聲音帶點無奈,“不誠心我幹嗎要去相親?”

陳桂琴緊逼不放,“那你又說沒看上人家路妍?”

時銳說:“我什麽時候說沒看上了?這不是剛處着呢。”

門外,葉小天一顆心跌入冰窟,他想擡腳開門進去,兩只腳卻沉重地像被釘在了地上,根本擡不起來。

門內,陳桂琴還在追問,“你和小葉到底是怎麽回事?每次問你,就說是住一起住一起,到底怎麽個住一起法?”

時銳輕飄飄地說:“住一起就是住一起,合租,能怎麽個住法?”

葉小天再也不想聽下去,他轉身失魂落魄地下了樓,蹲在綠化帶的陰影裏,抱住膝蓋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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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他看見陳桂琴從樓道出來走了。他撈起袖子抹了把臉,狠吸了下鼻子,準備回去質問時銳。

他葉小天也沒這麽賤,總不至于時銳有正牌女友了,他還非賴着跟時銳不清不楚的“合租”,而且時銳憑什麽腳踏兩條船?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葉小天一鼓作氣跑上樓,累得氣喘籲籲。

他一口氣跑上來漲的臉通紅,剛哭紅的眼倒是不顯了。葉小天把剛買的一袋蘋果用力往桌上一放,直接開炮,“你去相親為什麽不告訴我?”

時銳眉頭一皺,“你現在還學會偷聽了?”

葉小天沒想到時銳會倒打一耙,一時竟語結,頓了下,強撐起硬氣,“你要是定下來了,就告訴我,我葉小天不會賴着你!”

時銳的聲音沒有起伏,“沒定下來,你不用想這麽多。”

時銳沒有跟葉小天說陳桂琴生病的事,在酒店一天幹下來已是非常疲憊,他還要為找工作做準備看資料。

因為陳桂琴的病,再加上求職不順,時銳這陣子沒過睡一個好覺,每天頭疼欲裂,這些時銳都并不想告訴葉小天。

他本來就不是喜歡傾訴的性格,而且和葉小天說這些有什麽用呢,什麽忙也幫不上,徒增煩惱而已。

葉小天本來想着,哪怕就是大吵一架,也要問個清楚明白,沒想到時銳根本不想多說。

他不想就這樣偃旗息鼓,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時銳,說出口很容易,卻只怕結果難以承受。剛才在樓下攢的硬氣,見了時銳後仿佛是被戳破的氣球,輕易就消散了。

時銳已經把飯菜碗筷都整好,冷聲喊葉小天:“過來吃飯。”

兩人難得安靜的吃了晚飯,葉小天沒像往常一樣主動把洗刷都包了,而是一擰身去了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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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已是深秋,陽臺上越呆越冷。葉小天賭氣等時銳來找他,直到凍得渾身冰涼也沒等到。

他悻悻地回到屋裏,時銳已經收拾好了廚房,在書桌邊看電腦,頭也沒擡一下。

時銳剛才在微信上向同學問了下陳桂琴的情況,今天剛做的複查,結果也沒出來,同學也不好說良性惡性,只能說幾句客套的安慰話。

葉小天倒了杯熱水,手凍得發硬,幾乎握不住茶杯,他越想越氣,重重地把茶杯怼到飯桌上,茶水濺到桌面上。

時銳終于回頭看過來,微微有些不悅,“要是太閑就看點書,不然下次還七級屠夫。”

如果說天生雙性是葉小天最忌諱的事,那沒文化就排第二。排第一的事沒想到時銳挺受用,那排第二的就成了他在時銳面前最心虛的事。

他鬧了這麽半天,時銳根本不接招,什麽事也沒問清楚。時銳輕飄飄一句,就戳中他心窩子,葉小天的眼淚沒忍住就流了下來。

指望時銳來哄他看來是不可能,葉小天默默哭了一會覺得沒意思,自己去衛生間洗漱完先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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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銳上床的時候,看見葉小天破天荒地面朝牆睡着,平時的一個被窩變成了兩個,擺明一幅楚河漢界,不得越界的架勢。

時銳關了燈,聽呼吸就知道葉小天沒睡着,他沉默了會,輕聲道:“沒和那女生處,上次我就拒絕她了。我媽問煩了,我随口糊弄她的。”

葉小天沒有動,只是悶聲道:“時銳哥,如果有一天你想分手,好好跟我說,不要騙我。”

時銳扳過葉小天的臉,窗簾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能看清葉小天微紅的眼睛,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眼睛裏,此刻流露出難以言明的內容。

黑暗中,時銳忽然想捂住這雙眼睛,“好。”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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