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家宴
家宴
善康醫院的心外科,手術量全國排名一直穩居前三。心外科兩層共20來間手術室,每天有30-50臺需要開胸做的心外科手術。
時銳今天排了三個手術,最後一臺從手術室出來時,饒是他體質好,也累得腳步虛浮。換好衣服回到辦公室,坐到椅子上歇了會,才覺得腿是自己的。
同事也換好衣服,回來拿了東西回家去,臨走時跟他打招呼:“時醫生還不回去啊?”
“歇會就回去。”時銳實在是累得不想動。
辦公室裏就剩下他,慢慢起身關了燈,在黑暗裏坐着。
不知道要做什麽,不想回家,昨天時敬良和陳桂琴又吵架了。兩人的關系像個死結,解不開,理不順,也繞不過去。
時銳看向桌上的手機,猶豫要不要找趙俞出來。這時手恰好響起,時銳看了來電顯示,疲憊神情稍有放松。
接通電話,趙俞的歡喜從電話那頭撲面傳遞過來,“銳~我要當爸爸啦!快恭喜我!”
封山造林終于成功,時銳真心實意恭喜發小,趙俞還要給他媽報喜,沒說幾句就挂了電話。
世界又安靜下來,一股疲憊感彌漫上來,心裏空落落的,仿佛這世界就只有他是孤獨的。
門口輕輕兩聲敲門聲,時銳擡頭看向門口。門沒關,一個俊秀的年輕人站在那裏,是醫院的規培生,跟時銳上過幾臺手術,時銳記得他的名字叫景淩。
時銳聲音低沉暗啞,“有事嗎?”
走廊上的燈光照不到時銳坐的地方,景淩看不清時銳的表情,只覺得自己心跳砰砰加快,他鼓起勇氣,“時醫生你還沒吃飯吧?我買了奶茶你喝一點吧。”
奶茶這種東西時銳向來不喝,對奶茶唯一印象還是葉小天硬纏着他喝過一次,說是買一送一,不買兩杯就虧了。
當時他都無語了,消費陷阱的受衆原來就是葉小天這樣的人啊。強制中止對過往的回憶,時銳沉默了一下,對景淩說:“拿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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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淩喜出望外,腳步格外輕快,把奶茶從袋子裏拿出來,插好吸管遞給時銳,眼神裏滿是期待。
果然還是喝不慣,時銳喝了一口後,就拿在手裏沒有再喝。
房間沒有開燈,與燈光明亮的走廊好像是兩個世界。黑暗裏兩人一站一坐,空氣中似有些許暧昧意味。
景淩如墜夢裏,黑暗給了他勇氣,大着膽子問出早就想問的問題,“時醫生,你是單身嗎?”
時銳沉默不語,微微側過臉盯着他的眼睛,眼神裏是景淩看不懂的東西。
景淩以為不會有回答了,卻突然聽到低沉磁性的聲音,“是單身,所以呢?”尾音輕輕上揚,像無形的小鈎子把景淩的心情緊緊勾起。
心跳如同擂鼓,景淩聲音輕微發抖,“我可以追你嗎?”
時銳唇角上勾,輕輕笑了一聲,“你可以試試,但沒人知道結果如何。”
此刻的時銳,仿佛非常危險,又讓人無法抗拒,景淩呆望着他,忘了說話。
直到時銳又開口,“回去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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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母準備裝修新房子,問起梁睿之前說過葉小天出一部分裝修的事說的怎麽樣了。
梁睿這才想起還沒給他媽回話,梁母得知葉小天說積蓄用來買房了,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一點虧都不會吃。”
梁母倒也不計較那點裝修錢,反正這房子是婚前財産,梁家裝修也是給自己裝修,這事就算這樣定下了。
婚房的事,拉扯了這麽多天,終于塵埃落定。梁睿葉小天也沒因此吵架翻臉,這個坎算過去了,婚事提上日程。
眼看就結婚了,至今還沒正式見過面,梁睿提議出去吃頓飯當正式見面了。
這是梁父梁母第一次見葉小天,之前就知道必定是個漂亮的,不然也不會把兒子迷得死心塌地。
只是擔心農村出身又沒念過幾年書,恐怕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梁家人講究腹有讀書氣自華,初中辍學的葉小天委實算不得良配。
等見了面,見葉小天衣着得體,長相幹淨漂亮并無輕浮之色,言行舉止都算得體,心裏嫌棄倒少了幾分。
梁睿剛才進來時,碰見單位領導也在這家酒店吃飯,點好菜就上去敬酒打個招呼。
留下的人都是第一次見面,梁父是體制內退休小領導,梁母是退休高中教師。周叔幹了一輩子面點師,雖然是同齡人,但沒有什麽共同語言。不鹹不淡地扯扯老鍛煉養生什麽的,倒也不至冷場。
周叔禮貌性地誇贊梁父梁母會教育孩子,梁睿聰明能幹有前途。誇得梁母笑逐顏開,話也多了起來,“小睿這孩子打小就聰明,考研考公都是一次成功,不是我說,從他參加工作,給他說親的那是一撥又一撥。”
說着,又瞅了一眼葉小天,周叔心裏別扭,笑笑沒說話。梁母又誇起小樹葉,“這孩子長得真招人疼,看着就聰明。可得好好教育,将來一定多讀書,找個好工作。”
葉小天笑着應是。梁父突然開口,“小天啊,結婚後趁着你倆都年輕,趕緊生一個。生下來我們幫你們帶,不耽誤你們搞事業。”
葉小天臉色一僵,遲疑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我不打算再生孩子。”
小樹葉不知道大人們在說什麽,孩子不都是媽媽生的嗎,他好奇地問葉小天,“爸爸你會生孩子嗎?”
葉小天神情尴尬,低聲說:“沒有的事”。
之前反複跟梁睿交代過,不要把他特殊體質的事說出去。結果不僅說了,現在梁父還在這個場合若無其事地這樣講出來。
這裏甚至連包間都不是,酒店大廳的座位只是用隔斷隔開而已。
葉小天臉漲得通紅,覺得整個大廳的人都聽到了梁父的話。梁母見葉小天臉色不對,心想壞了,自己把事告訴老頭子的時候,忘了交代他裝不知道。
服務員開始上菜,倒好茶水。梁母有意轉開話頭,就問小樹葉想吃什麽。
葉小天突然開口,臉色神情已經平靜下來,“叔叔阿姨,不知道梁睿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我不會再有孩子,這輩子就小樹葉一個孩子,這也是梁睿答應我的。”
梁母臉色大變,這是從何說起?之前如果不是兒子說葉小天能生孩子,她根本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她一着急,說話就特別難聽,“你這人怎麽出爾反爾呢?不是說好了生孩子嗎?”
葉小天毫不客氣,“我可沒說好,不信等梁睿回來你問他。”
周叔打圓場道:“當着孩子面別說這些了,以後再慢慢說吧。”
梁父覺得這是大事,不說定斷不能結這個婚,不依不饒道:“今天吃飯不就是商量這些事嗎?等以後慢慢說?那還來得及嗎?”
周叔忍着脾氣,“有什麽來不及?又不是騙婚。”
梁母聲音尖利,“不是騙婚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小睿說你能生,我根本沒這麽容易答應!”
說了不要說這些,還變本加厲喊這麽大聲,周叔氣得聲音發顫,“你不答應,我還不答應呢!”
梁父慢悠悠道:“怎麽要你答應?小天父母不是都在嗎?怎麽他的事你做主嗎?”他見葉小天年紀小臉嫩,不像有閱歷的樣子。自己揣測之前房子的事争來争去,恐怕都是這個周叔撺掇的,因此對周叔有點不高興。
羞辱葉小天,尚能忍耐,沖周叔來,葉小天忍無可忍,冷着臉道:“我的事本來就是周叔做主,我都聽周叔的。”
梁母見葉小天為了一個外人,跌老頭子面子,氣得一拍桌子,“你這什麽态度?是對父母的态度嗎?”
她拍完桌子手一揮,碰倒了手邊的茶杯,小樹葉正在玩小玩具,熱茶潑在了手上,小樹葉疼得大哭起來。
葉小天吓得連忙查看,幸好茶水已經倒出來有一會。不算太燙,但也燙紅了一片,葉小天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澆在小樹葉手上止痛。
又心急又心痛,一把抱起小樹葉,跟周叔說了聲,“我帶小樹葉去藥店買燙傷藥”。
周叔本能地站起身要一塊走,又覺得都這樣走也太失禮數,又沉默着坐下了。
梁睿回來時,屋裏就剰下三個老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不由訝異道:“小天呢?”
梁父梁母沉着臉不吭聲。周叔勉強開口道:“小樹葉燙到手,小天送他去醫院了。”
說罷周叔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們先吃吧。”梁睿一頭霧水,連忙說道:“我送你吧,我也去看看。”
梁母出聲:“小睿!”聲音嚴厲,梁睿頓時愣住,周叔趁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