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第12章 12
【十二】
“哥,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應覺給他倒了杯茶,掩不住的興奮,但在應修慈面前,他還是把這情緒壓了壓,正色道:“我有個很重要的信息,跟真姨有關的。那年不是有個程序員,也一起……失蹤了嗎,美國那邊當時結案說這人遇害了,但是他最近又冒出來了,雖然——好像監控拍不全,但他路過那個酒店游客很多,那天下午附近肯定是有目擊者的。”
應修慈沒說話,擡眸望進他眼裏。
應覺舉起右手,三根手指并攏發誓,神色嚴肅:“信息來源肯定可靠,就是……還沒那麽全,得找酒店那邊要到監控的。”
薛真钰是應修慈的母親,八年前失蹤。應覺知道其中嚴重性,所以發誓發得很認真。
說到這,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後腦勺。
“我人脈都在東部,西邊認識的人還不太多,那個酒店在聖莫尼卡附近,我到時候把名字——”
應修慈手裏轉着茶杯,笑了笑:“應覺,長一歲确實不一樣,比以前長進了不少。”
應覺懵了兩秒,意識到這是一句誇贊的時候,大腦差點亂碼。
“不……也還好……是嗎——”
他聲音忽然振奮拔高:“哥我跟你說,我絕對會努力的,肯定不會給你給應家丢臉!”
應修慈笑意不變,擡手倒了杯新茶遞給他,溫聲道:“你不努力,就是對應家最好的回報。”
應覺的創業戰績十分輝煌,兩年虧了大八位數出去,那時又正好在應氏內部實習,董事會當時有些懷異心者還沒來得及大作文章,便得到确切消息,應覺動的是自己的金庫。
準确點說,應修慈以私人名義劃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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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應覺收心收手,回歸吃喝玩樂的本職。
應覺輕咳了聲,戰術性看表:“那等我搞到更具體的再跟你說,哥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我走了啊,今晚在你隔壁樓咯?”
應修慈點了點頭,指了指另一邊門的方向,意思是那邊走。
等應覺離開,應修慈垂首,掀了桌上幾張正面朝下的資料。
上面印着很多信息,但細看內容其實非常簡練,除了酒店名稱、經緯度地址,基本都是個人信息的,其中就有一個叫 LUJING 的,在當天寥寥幾位目擊者中,他稍微特殊一點。
習慣用影像記錄東西。
應修慈半倚着桌子,轉動砂輪,把這幾張紙一起點燃。看着火焰飛快吞噬紙頁時,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張臉。
三分狡黠,三分虛僞,像喜歡待在暗處的狐貍,
還有一點無所謂的慵懶英氣,後者還是更拜外相所賜。
她是戴着層層面具那一類人,摘一層還有一層,警惕且多疑。
僞裝過于好的人類,應修慈不喜歡。
以前偶爾還喜歡看看戲,現在早已意興闌珊。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不會再碰面,所以應修慈放任自己多想了幾秒。
把灰燼處理了後,洗手的時候,他低頭看向小臂。
別的不說,反應和制動速度确實一流。
孟識白未必能在她手上讨到便宜。
叫什麽來着——
衛汀雨。
應修慈擦幹手上的水,把洗手池旁的表慢條斯理地戴好。
連假名字假資料都懶得做,實名制動手,把人堵在廁所揍。
确實是年輕人的風格。
三個小時後,應修慈沒叫司機,獨自驅車離開了壹北莊園。
從西郊到應氏總部需要五十五分鐘,現在路上不會堵車,應修慈看了眼時間,五點出頭就能到。
淩晨五點半的街道空無一人,在一個大十字路口,紅燈轉綠燈後,一輛忽然竄出來的機車貼着歐陸 GT 的車頭而過,平衡一時沒掌握好,順勢側倒了在車頭前。
應修慈本來也沒踩油門,聽見動靜直接靠邊停下,也沒下車,安靜坐了一會兒。
兩分鐘後,對方頂着頭盔敲了敲他車窗。
過了足足二十秒,車窗才落了下來。
應修慈望出去,笑意很淡,細看根本沒達眼底:“又見面了。”
對方也不含糊,沒耽誤地摘下頭盔,及肩發有點亂糟糟的,但眼睛亮得很,唇邊也沾着燦爛的笑:“喲,應先生,這麽巧。”
……
衛汀雨嘴上說着巧,眼睛在掃他的車身,心裏在嘀咕。
她這‘碰瓷’角度找得應該還行,沒蹭多少,車連破皮都算不上,但怎麽又來個新座駕,也不知道賓利維修價好不好談。
應修慈擡腕看了眼表,沒有開門下車的意思,語氣雖客氣,但已經淡冷了不少:“你需要去醫院嗎?”
衛汀雨放置定位器的能力稱得上出神入化,之前跟他在車裏‘熱聊’四分半,實在沒忍住……但她也沒想到應修慈的坐标動的這麽快,偏偏她也有急事,生怕錯過了,讓應修慈再反應過來,又給她把定位扔了。
“應先生——”
衛汀雨目光殷切,指了指副駕:“給我兩分鐘。兩分鐘就好!”
說完,她小跑到副駕那邊,拉了下沒拉開,眨巴了兩下眼睛,真誠地扒在窗戶上。
是別人的話他已經一腳油門走了,但看着窗戶上這張臉,應修慈毫不懷疑車一動,她會直接蜘蛛一樣趴在車上跟着走。
應修慈:……
他開了副駕的車門鎖。
衛汀雨一上車,把手機屏幕往他面前一亮,順手立在他們之間:是個兩分鐘倒計時。
“應先生,我長話短說了,我知道陸競現在還在您那邊,我需要借他十分鐘。”
衛汀雨飛快道,
停頓了會兒,她嘆了口氣:“您上次不是問,信他幾分嗎?現在看來,不能信,他真假摻半着說。”
衛汀雨把陸競給的幾個坐标點都跑了,一半有東西,一半落空。
“我不需要很久的,您有什麽條件都可以說,我能辦的我絕對辦到。”
衛汀雨求的言辭懇切,忽然快速亮了下掌心,一張明晃晃的證件:“我的身份證,衛汀雨,七月十八號的,絕對沒騙人,可以抵這兒。”
應修慈本來垂着黑眸,聽到這終于懶然笑了笑,擡手在眉心揉了下,有點無奈。
“我要你這個有什麽用?”
“我專業能力很強的,你想辦什麽我都——你應該清楚我們的工作範圍吧?我絕對好用。”
衛汀雨瞥了眼時間,快速道:“應總您應該知道陸競快要被查了,等他到時候進去就晚了。”
在鬧鐘要響之前,應修慈直接關掉摁倒。
“我有個問題,這個委托的金額很高嗎?有你必須,百分t百要完成的理由嗎?”
應修慈的黑眸漂亮,眉骨生得又深,微垂着眼看人時,那溫和沉靜的質感像冰層,将凍未凍,讓人脊背微微發涼。
他确實想問。
衛汀雨此刻是放棄了所有周旋的可能,直接把一切鋪開來給他看。
但她明顯不是這種風格。
衛汀雨想了想,手掌攤平,輕聲道:“應董,一件事在不同人那裏,重量不同。有些東西,對你來說只是取之不盡的資源,但對另一個人來說,是可以壓垮她的全部。”
對衛汀雨來說,匡玥那樣的女生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能保護住她的玻璃罩是不錯的一件事。
“而且,我——”
衛汀雨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微歪了歪頭,俯身,視線從應修慈肩上看向車窗外,像是窗外有人似得。
她的感官很靈敏,總覺得有眼睛盯着他們。
但只有安靜空曠的街道,路燈冷冷清清投下樹影。
下一秒,她冷不丁伸長手臂,勾過應修慈,将他壓了下去,把自己的身子也俯到了最低。
車內空間一片死寂。
衛汀雨對上一雙黑眸,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并且猛地想起來這裏是申城,不是動不動就有人可能拿長狙瞄準她或客戶的地界。
在她正要尴尬起身的時候,腦袋又被應修慈按了回去。
應修慈食指在唇邊無聲點了兩下,讓她別出聲。
馬路周圍很空曠,一公裏開外才有高樓。
有觀靶鏡從窗口無聲縮了回去。
“沒必要繼續,他發現了。”
有個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直起身來,沖着另一個坐着的黑影道:“但他不是一個人。”
那道黑影忽地睜開眼睛,左眼旁邊有道長而深的疤,眸光陰鸷銳利。
“那不更好。”
……
另一邊。
衛汀雨忽然輕聲道:“應總。”
叫了聲,大概沒聽到,衛汀雨先在自己手邊摸索了下,沒摸索道,有點着急,神色有些沉,又輕喊一聲:“應修慈,你剛壓我袖口了。扣子掉了。幫我看看你那邊……”
話音沒落,一枚小小的袖扣重新掉回了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