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第38章 38
【三十八】
十五分鐘前。
GU3 總部五樓，培訓部的詹姆斯靠着窗戶疲憊抽煙，視線往下一掃，看到了隔壁的老大 Yan。
——這幫位置高的可真愛加班啊，害得他也得跟着一起連軸轉。
至于夏醒言身邊是誰，詹姆斯并不關心。他的視線正要轉開，又緩緩挪了回來。
怎麽有點莫名眼熟？
他們培訓部跟行動部的交集很多，詹姆斯很快想起了這是誰。
他抖抖索索掏出手機，激動地在五人信息群裏通報了消息。
【你們猜我看見了誰？！】
在高手雲集的 GU3，人才儲備充足，行動部牛人輩出，能讓人記住的通常有點東西。
衛汀雨能力誠然很強，但她不是靠這個出名的。
在她剛進公司第一年，因為考核優秀被借調 E 組，做了一個保密項目。當時 GU3 的業內對手之一 AWR 也參與了那個項目，客戶那邊大有點看戲比高下的意思。
因為任務地點是一個封閉性的小島，他們需要空降，換句話說，能帶的武器裝備是有限制的。至少營救需要的爆破類武器，或者火力密度大的家夥都不好帶。
除了完成任務以外，還得考慮不能輸給 AWR 的問題。
那時候組長跟麥克湊在一起，每天一個頭三個大，倆頭六個大。
衛汀雨當時并不起眼，每天除了訓練就是睡覺，再要不就是待在角落裏擦自己随身帶的觀靶鏡。
她那次站出來，給了麥克一個建議。
不用考慮帶武器的問題，但是要在這一個月加大訓練強度，并且多加基訓科目。
那些跑得快、力氣大的人，需要跑得更快、力氣更大，演習裏要再加上夜間突襲。
麥克剛開始沒反應過來。
後來衛汀雨慢吞吞解釋了一句。
在我家鄉有句老話，鄰居囤糧我囤槍，鄰居就是我糧倉。
換句話說，他們不帶的，AWR 肯定會帶。
搶來呗。
麥克恍然大悟，衛汀雨還蹙眉歪頭，說我以為你在這個國家，天天看示範，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呢。
麥克：……
一時分不清是誇是罵。
——就這樣，衛汀雨同志以優秀的道德底線一戰成名。
而且在往後的日子裏，她一遍又一遍地證明了缺德人的腦回路不能猜，不要惹。
衛汀雨當時離開也轟轟烈烈，還創下了把 3S 級客戶得罪了卻毫發無損的先例。
一傳十十傳百，她回來的消息以光速傳遍了總部上下。
當然也包括哈裏森。
他有些不可置信，很快決定，先下手為強，把衛汀雨的氣焰先打下去再說。
進行得很順利。
只是衛汀雨還手太快，完全不介意把本就難看的場面弄得更難看。
……
衛汀雨坐進了 GU3 會議室，跟麥克碰了個面。
她跳過所有寒暄，開門見山。
“那兩個人的營救，我來負責。但是得給我人。”
——“她想得美！GU3 絕對不會允許外人随便插一腳進來！”
會議室外哈裏森大叫。
衛汀雨恍若未聞。
麥克額間青筋直跳，閉了閉眼複又睜開：“這是 kupuc，你知道的，誰都可以，你不行。”
“你說反了。”
衛汀雨笑笑：“誰都可以不去，我必須去。而且這次，我還有別的事要辦。”
麥克輕嘆了口氣：“我沒有什麽立場阻止你，但是這事我一個人決定不了，你還得說服他們——”
GU3 的高管層對人事任用有一票否決權。
“我知道，你不反對就行，那你幫我通報一聲吧，把那些老頭……不是，管理層聚到這，一起開個會。我能說服他們。”
衛汀雨說。
麥克點頭：“好。”
衛汀雨起身走人，跟着夏醒言回家了，剛好她家屬出差了。
她草草吃了個 innout 的漢堡，在一樓倒時差睡了個天昏地暗。
等起來時，又聞到了開放式廚房傳來的濃重味道，還有煙霧報警器的聲音。
衛汀雨吸了吸鼻子，聞了兩秒，從房間裏漂移沖了過去。
夏醒言，那可是能把草莓、帕瑪森幹酪、苦瓜打成牛排醬汁的天才級下廚人。
更別說成了家，事業高升，錢多了，新嘗試也多了，據說炸了三個廚房而她老公毫無怨言。t
她沖到廚房，把夏醒言拎了出去。
“求求你，”
衛汀雨邊開窗通風邊祈求：“別靠近這裏了。”
除了她家屬那個怪物，沒人能從夏醒言的廚藝裏豎着走出大門。
衛汀雨做飯雖然不說多好，但還是夠用的。
她用最快速度打掃戰場，用冰箱裏的食材做了兩碗肉末土豆挂面。
夏醒言吃了一口，眼淚汪汪擡頭：“雨——”
衛汀雨：“快吃。”
雖然經歷複雜，大衛汀雨四歲，但夏醒言身上依然保留着輕快的亮色，她的底色是被保護、被愛滋養出來的。
說話自然也不會顧忌太多。
“小雨，你跟那個男人怎麽回事？他是我們之前那個客戶吧？”
沒了旁人，夏醒言問得很直接。
即使沒有任何特殊身份，那也是一個令她過目不忘的人。
掌權者中頂級的 alpha，用溫和而不容置疑的态度包裹住了更尖銳的東西。
衛汀雨手裏的筷子一頓，迅速把手機拿起來，手指飛舞，順便搪塞道：“就，剛好遇見的前客戶，順我一程。”
差點忘了這個金主。
趕緊發點信息補救一下。
夏醒言眼睛瞪得圓溜溜：“你跟前客戶會親嘴啊？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
衛汀雨：“啊？”
她有些呆滞地擡起頭。
夏醒言舀了口肉末，樂呵了：“我又不是瞎子。一個嘴破了，一個嘴腫了，怎麽，你們私人飛機上有蜜蜂啊？”
衛汀雨：“……”
她把臉湊近屏幕，沉思：“這麽明顯嗎？”
說着，衛汀雨把編輯好的消息發出，沒想到下一秒就收到了一行小字。
【信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
衛汀雨沒心看嘴腫不腫了，神情嚴肅地撥了個號出去。
……關機。
她又撥了了楊淙的號。
三聲過後，那邊接了。
“楊助——”
“衛小姐，這幾天應董比較忙，您可以直接聯系我。”
楊淙彬彬有禮。
“不是，他——”
衛汀雨眉頭微擰，想說這也太小氣了。
“我知道您的疑問。是這樣的，應董聽從您的建議，兩邊保持合作關系是最好的，畢竟大家不在一條路上，對之前的事應董這邊深表歉意。”
說完，楊淙挂了電話。
衛汀雨靠在椅子上，很久沒回過神來。
“怎麽了？臉皺成這樣。”
夏醒言見她挂了電話，才問道。
“好像生氣了。”
衛汀雨喃喃道，眉頭旋即擰得更深：“有病吧，要生氣也是該我生氣啊，他拿什麽喬？”
“他是你甲方嗎？”
“是啊。”
“那很正常。甲方的心思你別猜。”
夏醒言擺擺手，半晌又勾唇笑了下：“哎，小雨，你當年不就對這位老板很滿意？”
衛汀雨嗆個半死：“我什麽時候對他滿意了？我只是說他……”
“噢對，”
夏醒言打了個響指：“應該說你對美色很滿意。”
衛汀雨擡頭猛灌橙汁。
應跟 GU3 合作那年，衛汀雨臨時頂上。
她遠遠望過男人一眼，多看了幾秒，在還不知道他是誰的時候。
耳返裏傳來夏醒言單人頻道的調笑：你喜歡這個類型的？
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骨架，修長有力，透着貴氣和肅殺。
那時候應修慈的氣質遠比現在鋒利。
沒想到被耳機裏的人提示，說這位是要重點盯防的敵人。
衛汀雨對信息人員一向無條件信任，當下還遺憾過幾秒。
即使後來離職了，她也沒想過去調查到底誰給了她錯誤的信息。
衛汀雨不喜歡費無用功。
信任給出去了，給錯了就自己受着。
“哎，不過這個——”
夏醒言忽然拿着個什麽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別存我這了，你自己收着。”
衛汀雨在 GU3 期間，真正屬于自己的家當不多，觀靶鏡算一個。
夏醒言那時一眼就認出來了，Luepold 生産的 Mark4 鷹眼。
狙擊任務中通常以兩人為一個小組單位，狙擊手會配一個觀察手，負責更精确的觀測、預測彈着點及提供掩護。一開始，夏醒言以為她是對這兩個位置之一心向往之。
後來發現也不是，她的射擊成績相當不錯，但并沒有非常熱愛。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這上面寄托着什麽。
衛汀雨隔了這麽久再看到它，有種陌生到恍如隔世之感。
她接過來，指腹摩挲了一下。
多年前她離家曾經很近了。拜那集團動蕩的換人所賜，她偷偷跟着 kupuc 裏一個分隊逃出來，他們降落在東南亞的叢林。
巨大的綠植陰翳交疊，沉水植物往下蔓延進濕地。
在那鋪天蓋地的綠意中，她體力盡失，快被抓到前，有一雙鐵鉗般的手将她帶到了樹後。
對方全副武裝，跟叢林幾乎融為一體。他豎起食指，讓她別出聲。
漆黑的槍管像男人延伸的意志。
砰——
他手裏是 09 制式狙擊步，看得衛汀雨人都愣了愣。
這代表着——
他是中國人。
“你回去以後，沒試過找人？”
夏醒言一句話把她意識拉回籠。
“估計早退了，也不可能找到。”
衛汀雨恢複了平靜，然後又輕笑了笑：“差點被你繞進去了。我沒想過要找。”
“那就行了。我還以為你對沒看見過臉的人選擇精神守寡了呢。”
夏醒言聳了聳肩：“你是自由的，想喜歡誰就喜歡誰呗。”
衛汀雨随手抄過桌上的 Twizzlers 扭扭糖喂她嘴裏。
換來夏醒言的一聲慘叫：“汽油別塞我嘴裏啊啊啊——”
*
往後三天，衛汀雨深刻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應修慈做什麽都很徹底。
幹淨利落地切斷了兩人間一切可以溝通的方式。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打離婚她要搶他財産呢。
在應修慈面前，衛汀雨連 GU3 高層都不擔心了，後者用利益還能談，前者的心情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她每天就幹兩件事，蹭 GU3 的訓練場地，外加給應修慈孜孜不倦打電話發信息。
——啊，鑒于他拉黑她了，她都是給楊淙發的。
其中一次打電話給楊淙，讓他把手機轉交一下，楊助很給面子地幫忙争取了，剛拉開門，背景音裏就傳來男人沉而淡的聲音，說沒有扯閑的時間，在楊淙抱歉挂電話前一秒，衛汀雨還聽到了一道悅耳微沉的英文女聲。
還挺忙。
衛汀雨深呼吸三次，去吃了點夏醒言做的飯清醒了一下。
又過了三天，衛汀雨出發去 GU3 開會前，在財經版面刷到了複壹。
一個跨國并購案成功的新聞。
……看來還真是挺忙的。
衛汀雨的心情有一瞬間很複雜。
但随着離跟 GU3 扯皮的時間越近，衛汀雨沒心情想他的事了。
麥克和夏醒言都提前到了，但一直沒回她信息。
衛汀雨難得焦慮地調出銀行算起餘額來。
這幾天蹭訓練場地時，順便觀察了下，她想要的那幾個成員都巨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覺得踏進總部大廳就有種詭異的寂靜。
推開會議室門，一圈高管坐在兩邊，應修慈坐在中間的位置上，指間把玩着打火機。
他穿了件暗色的斜襟襯衫，布料柔軟随性，深灰色西褲下長腿交疊。是在場唯一姿态閑适的人。
看到她推門的一瞬，應修慈微微笑了笑：“好了，人到齊了。”
在場只有最後一個位置——應修慈右手邊是留給她的。
左手邊讓夏醒言坐了。
衛汀雨坐下時，對面沖她極輕地挑眉努嘴。
她沒心回應夏醒言的玩笑了。
GU3 估計以為他是來尋仇的。打從 GU3 成立以來，保密等級在 S 級的任務和客戶不超過一百位，3S 級的不超過二十個，幾乎每一個都是極難搞、又完全不能開罪的人或勢力。
其中進過醫院的 3s 只有這一位。
問題是，衛汀雨也不知道他的來意。
“我的時間不多，有兩件事想跟各位聊聊。”
應修慈雙手交疊，置于膝上，面上笑意淺淡，看不出情緒來。
“您說，能辦到的我們會盡力配合。”
一位韓裔副總揩了揩汗，陪着笑道。
“我需要你們一隊好用的人。從現在開始到十一月，這些人算我這邊壟斷，費用按市價三倍算。”
應修慈環顧一圈：“這算合作。有異議嗎？”
自然沒人有。
所有人都在等第二只靴子落地。
“第二件事，你們這裏有位叫哈裏森的成員。”
應修慈頓了頓，清晰修長的指骨關節在桌上輕扣了扣：“開除。我不想在 GU3 見到他。”
“……您指的是哈裏森布朗嗎？”
有人猶豫了下：“實在不好意思，恐怕我們得先——”
在場無人不知，哈裏森他爹內森布朗是 GU3 的大股東之一，持股比例高達 3.18%。
“因為內森布朗是股東嗎？”
應修慈撐着額，懶洋洋地問。
“呃……因為，我們的流程這邊還是需要董事會……”
“不用擔心。”
應修慈的語氣随和：“內森先生把份額轉給我了。”
他微微笑了下，眼睫微垂，遮住有些泛冷的光。
“t哈裏森這事如果有異議，你們需要投票的話，投吧。就現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