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心情特別喪的時候，陸總就會化身工作狂，把手裏的煙頭碾進煙灰缸，他轉身去換了套衣服，就直接去了公司。
公司在三環邊上，世貿大廈視野最好的頂層，電梯門一開，前臺小姑娘擡頭看到總裏面走出來的陸總，吓得蹭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手裏喝了一半的豆漿都差點兒掉在地上。
小姑娘是新入職的，怕上班遲到早來了半小時，順便把早餐帶了到公司，陸厲城黑着臉從她面前走過去之後，她才忽然想起公司不允許員工在辦公場所吃東西，立刻轉頭看向身旁正在帶她适應工作的前任前臺，懊惱的都快哭了：“怎麽辦啊，看陸總那臉色，我好像完了。”
“沒事兒。”
前前臺一臉淡定，邊忙活着手頭的活，邊笑着對她說：“咱們陸總就那樣，表面看着特兇特冷，其實人特別好，小事上從來不苛責咱們的，剛才那臉色也不是針對你。”
“啊？” 小姑娘立刻問：“真的假的啊？”
“真的。”
前前臺說着，探頭往辦公室那邊瞧了眼，回頭放低了聲音：“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咱也不敢問，反正他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是黑着臉來的，屬于是正常現象，習慣就好了。”
“哦。”小姑娘趕緊把差點兒掉出的淚珠子收回去，稍稍松了口氣，也往辦公室那邊看了眼，小聲嘟囔了句：“是不是…給憋的啊？”
前前臺聽見了她這話，目光從辦公室那邊收回來，和她交換了個眼神，彼此的八卦之魂當時就像是被點燃了似的，倆腦袋往近了一湊，竊竊私語就開始了。
說起來，陸厲城出身好，家裏本來就有礦，自己還很出息，對家族企業不感興趣，就跟朋友合夥開了這家風投公司，經營有道，如今市值幾千個億，可謂超有錢。
而且陸總長得也好，身高，顏值，氣質，樣樣都挑不出毛病，可謂貨真價實的霸道總裁，常年穩居全國“最想嫁的男人”榜首，是無數少男少女做夢的素材。
當下這個社會是婚戀沒有性別限制的社會，男人也可以生孩子，像陸總這樣優秀的頂級鑽石王老五，前仆後繼往上湊的男男女女必然數不勝數。
可偏偏，陸總從來就沒有過看上眼的，戀愛從來不談，露水枕邊人也從來不要，對情/欲之事表現的頗為抗拒，為此甚至跟不少變着法子給他送人的合作方翻過臉。
久而久之的，周圍的人就開始猜了，陸總這麽不食人間煙火，肯定是因為性冷淡，又或者本根就是個無性戀者。
但不管怎麽樣吧，在普通人眼裏，性冷淡也好，無性戀也好，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那就不能不發洩，禁欲太久，就算心理上沒需求，那身體也會憋壞，憋久了，人就得出問題。
便是因此，但凡陸厲城哪天黑着臉來公司，大家就會不約而同的往那方面想。
陸厲城無視前臺那兩位小姑娘的竊竊私語，到辦公室後關上門立刻埋頭開始工作，但卻仍然沒能錯過自己的八卦。
也就十幾分鐘左右之後，辦公室的門沒有被敲響便被直接推開，顧源走進來沖他呲牙一樂：“早啊陸總，聽說你昨晚上又憋壞了？”
顧源是陸厲城表弟，穿了個花襯衫，領口恨不得敞到胸口，帶了個墨鏡，是騷包的金絲邊框，來了直接癱在沙發上，二郎腿一翹，渾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浪蕩勁兒。
陸厲城反正懶得看他，低頭看文件，頭都沒擡。“有事說，沒事滾。”
“啧，火氣這麽沖啊，那看來是真給憋着了，哈哈哈…”
顧源最愛拿這事兒挖苦他，說完自顧自的樂了半天。
秘書送了杯咖啡進來，是個漂亮的姑娘，顧源沖人家壞笑着抛了個眉眼，目送人出去之後，才說正事兒。“晚上家庭聚會，外公怕你又不去，讓我親自過來接你一趟。”
聽了這話，陸厲城在文件上簽字的手停了停，眉心肉眼可見的擰了起來。
話說，作為家族繼承人，除了背負着振興家族的使命，還有為家族延續香火，培養下一代繼承人的責任，年齡臨近三十歲，這個責任的重壓是越來越壓的他透不過氣了。
“哎呦，不就是個催婚嗎。”
顧源瞧着他那模樣，顯得頗為無語。“他們願意催就催去呗，左耳朵出右耳朵冒聽完拉倒，至于那麽大壓力嗎，咱是不想找，又不是找不來。”
“…”
陸厲城沒搭腔，擰着眉頭繼續看文件。
顧源繼續笑了會兒。“哎哥，其實我有時候也納悶，你說你馬上就三十了，不結婚就算了，怎麽連個男女朋友都不交啊，難不成你還真性冷淡啊？”
“…”
陸厲城沒理人，明顯在壓着火。
顧源沒眼色，抿了口咖啡。“要麽你就是身體有毛病。”
啪！
陸厲城合上文件夾往辦公桌上重重一拍，擡頭陰恻恻的盯着他：“給你三秒鐘！三，二…”
“哎別呀哥！哎！”
陸厲城說揍人從來不含糊，顧源從小沒少挨他收拾，知道他從來不吓唬人，不等數完就立刻連滾帶爬的竄出了他的辦公室。
本來就煩，顧源來攪合了那麽一通就更煩，陸厲城壓着心頭火，只能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上午審項目書，下午開會，開完會見客戶，見完客戶改項目書…
總之忙的飯都顧不上吃，直到累到老眼昏花不得不停下來，才發現已經是深夜。
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電話，爺爺奶奶，姑姑姑父，叔伯嬸嬸…都是家裏的長輩們。
原本家族聚餐日現在已經成功變成了他的被催婚日，整個大家庭都為他操碎了心。
陸厲城看着那些沉重的未接來電，捏着眉心平靜了好半天，給媽媽撥了個電話，接通之後，先說了句：“媽，對不起，我今天很忙。”
“沒關系，媽媽知道，爺爺奶奶他們那邊也沒事，有爸爸媽媽呢。”
陸厲城攥着手機沒支聲。
“他們是又偷着給你打電話了吧，哎，你別放心上，都喝大了，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就知道瞎操心，別有壓力，也別不開心，回頭媽媽說他們。”
媽媽向來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話都帶着哄他的語氣，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怪他。
可往往越是這樣，陸厲城心裏越不是滋味，他垂下眼睛，暗暗吐了口氣。“媽，最近我又去看了幾個新大夫，藥也一直在按時吃。”
媽媽在那頭沉默了片刻，笑着安慰他說：“嗯，知道了，你也別太為難自己，其實我跟你爸早就想開了，能不能結婚，生不生孩子，這些都沒關系的，順其自然吧，你也別強求，媽媽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受罪，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不希望，你好好的就行。”
“嗯。”
電話挂掉，陸厲城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睛，沉沉的吐了口氣。
稍稍平複下，陸厲城打算繼續用工作麻痹自己。
剛打開電腦，通訊頁面跳出了幾條信息。
顧源：[圖片]
顧源：快瞧瞧這誰啊？[眨眼][壞笑]
陸厲城點開圖片看了眼，發現是自己小時候照片，本來黑着的臉立刻更黑了。
他這個表弟從小就特別欠揍，白天去參加家庭聚會大概又翻騰他的東西了，往往這種時候，人要在眼前，陸厲城會抓過來給狠狠收拾一頓，但現在人不在眼前，他只能選擇無視，關掉通訊頁面，打開項目書。
一分鐘後，消息提示又蹦了出來。
顧源：[視頻]
陸厲城原本打算繼續無視，可顧源用的是通訊彈窗功能，對話框彈出來，視頻就強行在他電腦上播放了起來。
那是個十五秒的視頻，看完之後，陸厲城愣了下神，忽然意識到剛才那照片不是他小時候的，立刻拿起手機撥通了顧源的電話：“那誰家孩子啊？”
“哈哈哈怎麽樣，你也覺得像吧，我那會兒慌一看還以為是誰用AI做來YY你的視頻呢。”
顧源也不知道正在哪鬼混，那邊全都是音樂的噪聲，配合他賤兮兮的笑聲，特別煩人。
但陸厲城顧不上煩，甚至有些着急。“少廢話，那誰？”
“沒誰，綜藝節目上看到的小崽子，我去做造型人家店裏放的，好像叫什麽《戀愛的信號》。”
陸厲城用肩膀夾着手機，在搜索頁面上迅速的打下了這個名字。
首頁跳出的是個節目的宣傳圖，一個男人牽着一個小孩的背影，旁邊配着誇張的兒童體大花字：辰辰，來這個節目真的能接到爸爸嗎？
陸厲城也不知道怎麽的，看那個畫面，心髒忽然就猛的跳了幾下。
顧源還在電話那頭笑哈哈的調侃着，但最後進到陸厲城耳朵裏的，就只有一句：
哎哥，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們大家偷摸的在外面生了個兒子啊。
挂掉電話之後，陸厲城立刻去下載了個視頻軟件，充了會員。
節目是個戀愛綜藝，昨晚剛播了第一期，嘉賓全是素人沒有明星，原本不至于開播就上熱搜，但節目組會制造看點，在一群俊男美女中安排了個特殊的嘉賓，帶孩子的單親男媽媽。
在當下這個社會，婚戀雖然不限性別，但能生孩子的男人還是少數。
參加相親節目帶着孩子就算了，還是位帶着孩子的男媽媽，這對照組做的着實是很吸引眼球了，使得節目播出第一期就上了個熱搜，搞的現在幾乎全網皆知。
但陸厲城沒關注那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孩子和那個男人身上。
從先導片開始，他簡直是半秒鐘的鏡頭都沒落下，從頭到尾的看了不下五遍，最後，才點了暫停鍵。
畫面定格，那男人正對着鏡頭打招呼，眉眼彎彎，笑容淺淺，整個人從裏到外透着明媚溫婉的氣質，旁邊的小崽子正學着他的樣子沖鏡頭揮着手，兩只大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格外的明媚燦爛，天真無邪。
陸厲城就那麽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副畫面，心跳不知不覺跳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
畢竟，那奶呼呼的小崽子長得跟他小時候也太像了，簡直都可以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而那個男人，他看第一眼，似曾相識的感覺就非常強烈。
盯着那孩子的臉看了很久，目光移到那男人臉上，又看了很久，看到眼睛都開始酸澀發脹，陸厲城才努力的從已經發散到銀河系之外去的思維中找回了些理智，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摁下了辦公桌上的秘書的通話線。
第二天下午，秘書把那個男人和孩子的背景資料送到了他的面前。
“安小寶，4歲，二零一九年四月出生于寧城市立醫院，目前尚未入學，他的父親，也是母親，名叫安以辰，27歲，目前單身，沒有固定工作，日常靠打零工為生。”
秘書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老搭檔，辦事牢靠效率高，報完基本個人信息後觀察了下他的臉色，随後又拿出了另一份報告：“陸總，恕我冒昧，我連夜讓人去采集了孩子的DNA樣本，與您本人的嚴格比對了三份，匹配度都是99.9% ，這孩子，确實是您的。”
轟隆一聲！
懸在透頂的驚雷終于再無疑問的劈下來，陸歷城腦子當時就被震的徹底懵了，傻了。
居然真的有個兒子！
這種事，陸厲城可是連平時做夢都沒敢想到過的，太玄幻了。
震驚和錯愕什麽的詞，根本不足以形容陸厲城此刻的心情，太複雜了。
但不管怎麽複雜，對于已經做好孤獨終老準備的絕望陸總來說，這事兒無異于是被判死刑之後又突然被賜了個死緩，屬于天将祥瑞。
懵了的同時，陸厲城也實打實清晰聽到了壓在自己心頭的某座大山轟然倒塌的聲音。
腦漿從被震成一團漿糊到慢慢的自動修複成有回路的溝溝壑壑，這個過程很漫長。
秘書站那腿都麻了，才終于等到陸厲城思緒回籠之後的一句話：
“安排一下，我要去見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