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口

第45章 心口

錦葉躍起, 與其它八人彙至崖邊,朝着其下望去,哪還有什麽蹤影!

十幾人轉瞬皆臉色煞白, 渾身冷汗淋漓。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闫嬷嬷已然雙腿無力,被身旁的兩個婢女扶着過來。

人渾身打顫,哭嚎了起來。

“這可怎麽辦?這,這可怎麽辦?馬匹怎會...怎會突然發狂?”

沒人知曉。

錦葉第一反應,朝着同伴詢問:“小夫人回來了?”

八人面色凝重,有着四五人皆點了頭。

錦葉繼續:“看見她三人上車了?”

依然是那四五人, 雖相應的聲音不大,卻切切實實地點了頭:“是。”

錦葉手中握着那只被她找回的耳墜,目光淩厲,瞧着同伴, 眼中面上依然盡是懷疑之态。

“我怎麽沒聽到裏邊有聲音?沒聽到小夫人三人的叫喊?”

其餘八人與那一直在哭嚎的闫嬷嬷盡數不知, 答不上話。

錦葉厲聲:“說啊!你們聽到了?聽到小夫人亦或是馬夫與那小厮的喊叫聲了?”

Advertisement

竟是沒人答得上話,有的點頭;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之後又搖頭;有的搖頭之後又點頭。

總歸沒人确定。

錦葉當即便炸了:“你們都在幹什麽?!”

話音甫落,有人接了口:“我确定看到小夫人三人上車了!這個千真萬确!”

這人言畢, 接二連三有人點頭附和, 如若細細地看,八人之中, 竟是無一人未曾點頭。

不止她八人, 另一車中的一個婢女也哭着插了口。

“我,我也看到了...”

錦葉的心無疑,無底洞一般地沉了下去。

*******

節度使衙門, 陸執書房。

三名下官正在房中與陸執商議政事,外邊突然響起匆匆的腳步聲。

鄰近門口, 守護在外的寧梧将人攔了下來:“大人正在議事。”

女子聲音急促:“我有十萬火急之事禀報大人!”

陸執手扶額頭,另一只手臂搭在桌上,修長的手指本正有一搭無一搭地輕敲玉案,聽着下官禀事,那外邊的聲音原他自是毫沒在意,直到那女子開口。

陸執眸光陡然便變了,頭尚未擡起便擡了手,打斷了其下官員的話,旋即轉過了身子,擡起眉眼。

沒待下邊三人反應,他已再度動了手指。

屋中自是早便靜了。

幾人瞧得,相繼皆俯下了身子,而後依次退出。

門被打開,外頭的女子便砸入了陸執的視線。

聲音上他便聽了出來,人正是他派去護送沈顏汐的九個殺手,那說話之人也正是為首的錦葉。

三人前腳剛出,錦葉幾人便立馬奔了進來,不僅是她九人,還有闫嬷嬷與那兩個婢女及着一個馬夫。

十三人皆臉色蠟白。

沒等人說話,陸執的眼眸便暗沉了下去,咬着牙槽,薄唇只微微張啓,已然冷聲質問出口:

“沈顏汐呢?”

十三人當即皆跪了下。

尤其那闫嬷嬷、兩名婢女與那馬夫,早已渾身抖如篩糠,冷汗淋漓。

為首的錦葉顫聲回禀:“主人,小夫人所乘之車,馬匹不明原因突然受驚,彼時,恰行山路,沖,沖下懸崖了...”

陸執陡然站起,眸子仿是轉瞬就猩紅了去,雙手肉眼可見地不住發顫,跨步到了那一十三人之前,彎身一把便拎起了錦葉,死死地盯着她,眸色陰沉,喘着粗氣,咬牙狠聲:“你在說什麽?嗯?”

錦葉身子輕顫,面無血色,唇瓣緩緩抖動,但也一字一字地将消息又重複了一遍。

“小夫人所乘之車...馬匹不明原因...突然受驚...彼時,恰行山路...帶着小夫人五人...沖...沖下懸崖了...”

陸執眸光驟然碎裂,瞳孔放大,一聲低吼,一把将那女殺手甩了出去。

其它八人将人攔接下來,可即便如此,一口鮮血也從錦葉的嘴角流出。

屋中頃刻,空氣更是凝結成冰了一般,十三人皆瑟瑟發顫。

那闫嬷嬷及着婢女哭的心思都沒了。

沒人見過大人如此。

別說是闫嬷嬷三人與那馬夫,就是跟了他五年的八名女殺手,及着門口的寧梧也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他什麽模樣?

他的眼睛猩紅無比,從灼灼到渙散,高大的身軀似是晃了兩下,腳步緩緩地一連後退數步,雙腿明顯軟了,直到坐到了椅上,修長的手抓住心口,臉色煞白,唇無血色,目光駭人。

終,是寧梧開了口:“世子息怒。”

說話的同時,人奔去了他的身邊。

“世子身子要緊...”

息怒?

屋中已清晰地聽到了他攥起手掌的聲音。

心仿佛被誰用手緊緊地捏住了似的,陸執眸光渙散,飄忽不定,失魂一般。

“世...”

在寧梧再度要張口之時見他突然擡了手,沒讓他說話。

寧梧也便将到了嘴邊安勸之言姑且咽了回去。

屋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靜,直到他幽深的眼眸再度擡起,陰沉的目光直直地朝着那一十三人盯去。

“怎麽這麽巧?她四人,在一起?馬車是誰檢的?”

聲音冷的刺骨,臉罩寒霜,在說到“在一起”三字之際緩動眸子,挑了下眉頭...

錦葉旁邊扶着她的女子喚名紅裳,便是當日假扮桃紅之人,替錦葉答了話。

“小夫人所乘馬車的馬夫是雲盛,車是雲盛所檢。”

闫嬷嬷顫微微地擡頭,這時插了口:“這雲盛平日裏十分沉穩,是府上五個馬夫中最能幹,做事最沉穩的一人...”

後邊的話她沒說下去,但是何意思已是顯而易見。

便是他事先檢查過的馬匹,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出事。

跪在嬷嬷旁邊的馬夫也瑟縮着開了口:“是,雲盛其人心細如針,是個馴馬高手,晨時我二人各檢各的馬匹,一切皆甚是正常...”

陸執的手仍抓在心口之上,微低頭顱,擡眼,那雙平日裏甚是深邃耀眼的桃花眸此時布滿陰鸷之氣。

接着一字一頓地勒令下去:“從頭說...”

十三人皆穩了穩,錦葉張口慢慢地說了起來。

她将今日從晨時出發,一路順暢,到那小姑娘中途下車方便,遇蛇,撿耳墜,及着她返回後便看到事發,烈馬發狂跌入山崖等所有的事皆說了一遍。

她不在之時的事由着那紅裳去說。

“小夫人與兩個婢女說要去方便,錦葉跟着去了...”

“她四人走後...阿泰與雲盛朝着另一個方向也去方便了趟...阿泰與雲盛先回的...然後是小夫人三人...然後就...就發生了那事...”

陸執厲聲:“為何吞吞吐吐!”

紅裳當即緊攥上了手,垂下頭顱,一五一十,實話實說:“主人,奴有罪,奴彼時有些頭暈,精力不濟,奴有些沒大細瞧,但大體是如此,回來之際,奴擔心自己有所疏忽,與姐妹們相互回憶了一番,适才之言不是奴一家之言,是姐妹們都看到了的...”

錦葉補充:“從烈馬發狂到墜崖,車上沒有任何動靜,但姐妹們都确定看到了小夫人三人上車了...”

“無任何動靜?”

寧梧重複了遍,轉頭看向陸執,繼續:“莫不是皆撞了頭?”

他之意思陸執明白。

便是馬車颠簸的第一下三人便都撞了頭,昏了過去,否則怎會半分動靜都無。

三人都撞了?

就算如此巧合,外邊那倆也撞了?

錦葉垂眸:“奴等有罪,奴等願下崖尋覓小夫人屍首,奴等願...”

她話尚未說完,被陸執擡手打斷。

男人沉聲狠聲,嗓音有幾分沙啞,微微晃着頭顱,不是朝着她幾人,而是身邊的寧梧。

“去給我查,那個雲盛的家室,去給我,把他的家人帶來!有幾個,帶幾個!”

寧梧領了命,當即便行。

他離去,屋中無任何變動。

十三人跪在地上,室內死靜,時光靜靜流逝...

陸執倚靠在太師椅上,單手仍然緊緊摁着心口,眸光陰鸷,牙齒時而咬上下唇。

那唇齒上的動作與他的手緊壓心口的動作幾近一齊。

小半個時辰後,腳步聲漸近,寧梧返回。

房門開啓。

地上的一十三人相繼轉眸朝着他望去。

但見——他獨自一人,未帶來任何一人。

寧梧進屋,開口回禀:“大人,雲盛父母早亡,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妹妹,鄰裏說妹妹前陣子重病,近來突然好了,但人已不在家中,鄰裏有人看見,說她昨日下午收拾了行囊,不知去向...”

寧梧話剛說完,屋中便響起了陸執緩緩的笑聲。

那笑聲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喜過一聲...

男人輕眯着眼睛,頭顱微揚,緩緩站起,那抓在心口上的手也終于慢慢地移了開...

昂藏的身軀很快立了起來,直了起來,徐徐低笑。

“她跑了,她沒死...”

“她跑了...”

“姌姌,好極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