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離揚州
第71章 離揚州
雨聲翛翛, 打在地面之上。
卧房之中只留了一盞燭燈,光線昏暗,朦朦胧胧。
前半夜顏汐幾乎沒怎麽睡着, 心中腦中唯想着一人,便是陸執。
決絕的話說了;欺騙他的事做了。
揭露了他的惡行,也害得他挨了打。
一連幾個月一直與他對抗,眼下徹底贏了。
事雖如此,她也即将離開,一切光明,但說心中完全不怕也是假。
畢竟, 夢中有示,那厮來日會篡位登基。
顏汐慢慢地轉了轉眸子,小眼神中平添了幾分怯意。
他,不會報複她吧...
會不會與否顏汐不知, 正如她直到今日, 此時此刻,也不知他是真的有病,還是如何?為什麽就對她如此執着?
答案她似乎也沒那麽感興趣, 但卻不得不為自己的來日做打算。
此計最初她也沒打算再回長安回陸家呆多久, 或是半年最多,待找到姐姐, 便同陸伯伯明言, 姐妹二人一起離開長安。
至此,也便徹底和陸執永遠不見了!
顏汐想了小半宿。
一切歸于平靜之後,不得不承認, 她還是膽子很小。
直到三更,顏汐方才漸漸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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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雨過天晴, 萬裏無雲。
顏汐醒來不久,便又被陸伯伯房中的人告知一遍,巳
時便要啓程。
整個汀蘭閣中忙忙碌碌,青蓮桃紅一面為小姐整理着衣物,一面吩咐着旁的婢女如何幫忙,一大早開始便手嘴都未閑着。
雖繁忙,卻浸着喜氣。
辰時二刻,一切已就緒。
顏汐用過了膳食,也早穿戴整齊,心中唯惦念着一件事,便是阿泰。
昨日回來,她就與陸伯伯說起了他,陸伯伯午時就派出了人去小村尋人。
這般正想着,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小姑娘同青蓮桃紅婢女二人皆迎了出去,出了門擡眼,只見來人正是阿泰!
四人當即聚到了一起,雖未多言,但臉上的歡喜便是語言。
“平安便好。”
顏汐莞爾一笑,雨過天晴。
阿泰眼中含着淚,重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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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執房中。
方氏抽抽噎噎,坐在床榻一邊,慢慢地給兒子上藥,每看一眼都要哭上一會。
與她恰恰相反,卧榻之上的陸執面不改色,甚至俊臉上還帶着幾分很是無所謂的笑意,依然油腔滑調,口中含蜜了一般地哄着方氏歡喜。
“娘哭起來還這般美貌,當年這是迷倒了多少男子?”
“我娘真好看!”
方氏哭着嗔道:“該說的時候不說,不該說的時候話倒是不少...你便和他認了錯又能怎樣?何必挨一頓這麽重的打?我怎麽放心回去?”
“三天就好了...”
他斂眉,語氣輕松,輕描淡寫。
“你!”
方氏聽着更加有氣,又免不了心疼。
“給娘寄信,照顧好自己...”
“啊...”
他嬉皮笑臉地應聲。
母子二人正這般說着話,旁屋傳來了腳步聲與婢女的拜見聲。
來人正是寧國公陸伯陵。
方氏朝着珠簾處望去;陸執寡淡的視線也很自然地朝着那處看了眼。
陸伯陵緩緩地進來。
親眼所見,他剛一進來,陸執便別回了視線,閉了眼睛。
陸伯陵一言未發,只緩步到了床榻一邊。
方氏擡了眼眸看了丈夫兩眼,也未說什麽,纖柔的手只一點點地繼續為兒子上着藥,待得畢了,将東西遞給婢女,起了身來。
“你們父子說會子話吧...”
倆人都沒言語。
方氏錯過了丈夫,姑且出了去。
轉眼,屋中便只剩下陸伯陵與陸執兩人。
兩人一個赤身俯卧在榻上,閉眼沒有半分要說話之意;一個負手立在床下,垂眼盯瞧着兒子一動不動的模樣。
他心機深沉如斯,城府深沉如斯,竟是如此善于僞裝。
十三年,他毫無察覺,甚至半分不知,他是從哪年開始,記了起來...
半盞茶的功夫,屋中皆一聲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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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有着妻女兩名女子,返回長安,陸伯陵選擇了水路。
他包下了整艘客船,一個閑雜人等都無。
顏汐早被告知。
時辰到了,她便同婢女小厮及着國公夫人安排伺候的六名婢女出了汀蘭閣,沿途一路頭都未回地朝着節度使府門行着。
待到了陸執寝居附近,忍着忍着,顏汐也未曾忍住,還是朝之瞥了一眼。
沒看到陸執,但看到了國公夫人,也看到了他的小厮東福。
方氏抹着眼淚出來,情緒頗低,走在了前頭。
顏汐便只看了那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目未斜視,漸漸地終于錯過了他的寝居。
然仿若是将将走過沒得一會兒,小姑娘心無旁骛,已什麽都不再想,這時,身旁的青蓮微微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顏汐感到後轉眸與她對上了視線,見人眼神示意了身後。
顏汐緩緩地動了眸子,下意識回頭朝着婢女所示方向看了那麽一眼。
這般不看不知曉,一看心微微一顫。
因為,她清晰地看見,那個昂藏的身影,赤着胸膛,披着件月白色的衣裳正緩步而出,沉沉的眸子清清楚楚地定在了她的身上,卻不是陸執是誰?
便就這一眼,顏汐馬上就別回了視線,再度望向前方,目不斜視起來,直到出了節度使府。
馬車已侯多時,小姑娘沒任何猶豫地上了去,烈馬馳騁,帶着她直奔揚州渡口。
心中再是惴惴,顏汐也在開船的瞬間,一切都放了下...
十八日後,客船停泊靠岸,她,再度回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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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明宮中。
帝王三十出頭,身姿颀長,一襲白色裏衣,躺在玉榻之上。
他額際有汗,劍眉微斂,頭顱緩動,良久之後,長睫霍地一下如扇般打開...
李胤從夢中驚醒。
近侍關切上前:“陛下...又夢魇了麽?”
李胤修長的身子已經坐起。
人眉目冷峻,周身上下皆浸着股子成熟穩重與帝王的壓迫氣息,讓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天顏。
這天顏也确是生的極好。
“拿筆墨。”
沒有它言,男人擡手打斷近侍的話。
如往常一樣,只是要了筆墨。
近侍彎身應聲,馬上吩咐了人。
沒得一會兒,帝王索要之物便已盡數備齊。
李胤起了身去。
他來到桌前,擡手拾起狼毫,蘸墨落筆到卷上,洋洋灑灑地三兩下勾勒出一副畫來。
畫中所現乃一妙齡少女。
少女容貌傾城,仙氣逼人,僅一張畫像,便已是世間難求的美貌。
然,他還未畫出她十分之一的美...
畫畢,李胤緩緩地坐了下。
宮殿之中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宮女皆為素衣,兩兩相對,立在大殿之下。
李胤手中拎着畫像,背脊緩緩地靠到了椅背之上。
半晌,他喉結微微滑動了下,頭顱輕躺而下,将那手中的畫丢在了一旁的矮案之上...
燭火熠熠,映照着矮案,矮案上七零八落,數之不清,盡是些女子的畫像。
且,分分明明都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