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妄強求

第70章 妄強求

然, 她仿若是剛撥開珠簾,便聽得身後傳來了“哇”地一聲,些許輕微的動靜。

顏汐亂顫着心肝, 腳步一滞,那伸出去撥簾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心潮翻湧,好奇也好,一種潛意識的所為也罷,回了頭。

這般一回,觸目驚心, 吓了一跳,那男人坐在床上,慵懶疲憊,幾根發絲垂至臉龐, 一口鮮血自他的口中吐出, 到了地上。

小姑娘本能地心一顫。

“你...!”

但見陸執捂着心口,目光朝着她的方向望着,那張蒼白斯文極其好看的臉上唇角帶血, 但竟是分分明明地緩見了幾分笑意, 幾分瘋癫的笑意,語聲虛弱沙啞, 微微挑起眉頭。

“姌姌...我是不是快死了?”

顏汐面現慌亂, 不知說什麽,正這期間,見他驀地又是一下, 再度吐了口鮮血。

顏汐沒見過這種事,緊張又害怕, 又或終究是半個醫者,接着,便急切地返了回去。

她到了他身邊,拿起了他的手,纖指落到了他的腕上,為他診脈起來。

陸執慢慢轉頭,看着她,發出低低地笑聲。

他一面吐着血,一面竟是在笑!

小姑娘羽睫顫動,越診越心驚。

他脈像混亂,極為混亂,這不是關鍵,關鍵的是,竟是有些像中毒之狀!

顏汐接着便放下了他的手,湊近來看他的顏面、眼睛...

而後心重重地一沉。

“你服藥了?”

陸執微微擡眼,沒有答話,便只是看着她笑。

顏汐美目睜圓,唇瓣嬌豔欲滴,再度說出話來,難以置信:

“你,竟真的自己服了毒?為什麽?”

小姑娘言着便朝後退了一步,被他一般攥住了手腕。

顏汐再度掙紮了起來:“你放手!”

但未能掙脫。

陸執擡眸,或是因為毒效,眸色有些略微的猩紅,聲音沙啞:

“為了,能再留你一會兒...”

顏汐驚的不能言語。

陸執的話音再度響起:“你,別離開我...”

他語聲之中仿若有求意,又仿若只是警告,讓人不可違背的強求之意,一連兩次。

“別,離開我...”

顏汐腦中亂如麻,瞬時無措又震驚,甚至顫微微地伸出手去觸摸他的額際。

她以為他燒糊塗了。

然,觸手冰涼。

也正是在她觸及他額頭的瞬間,他再度笑了起來。

顏汐一下子就把小手收了回來。

這時,也恍然明白了。

他惡劣如初,本性難移,在利用她的善心。

他确是故意自己服了毒,或是在她到來之前便故意留了這一手。

他,還真是個瘋子!

竟能瘋到不惜自殘!

顏汐沒再掙紮,便就那樣立在他的床邊,由着他攥着她的手腕,再度,更決絕地道了話。

“陸執,該說的話,我已經都說了。”

“我再最後告訴你一次,我不會留下,你也不要再做無望之舉。”

“我們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你我,本就是要做兄妹的。你可以什麽都不在意,不拘禮數,甚至無所謂人倫道義,不服管教,但我和你不一樣,我都在意...”

“如若,你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光風霁月,我們也不是兄妹,且,有着一個光明的開始,或許,我也會慢慢地喜歡上你,但天不遂人願,我們是要做兄妹的;開始的也太是不堪...”

他打斷道:“我都改...”

言着,站起了身,一把将顏汐攬到了懷中。

小姑娘柔弱,便那般輕巧地被他單手,死死地抱了住。

“我都改...”

“你離開了我...”

陸執呼吸沉重,言到此,緩緩扯唇嗤笑:“我會死...”

顏汐被他緊緊地摟着,半絲掙脫不開:“陸執!放手!”

然,他未放。

非但并未,箍着她腰身的大手更緊了幾分,呼吸漸沉,目光灼熱的能把人焚化了似的,眼神飄忽不定,沒有焦距,也看不出在看着哪,只死死地抱着眼前人,要把她融入到身體中一般,沉聲緩緩:

“你若真的走了,我不知道我會幹出什麽...”

“姌姌乖,哥哥知道錯了,哥哥知道哥哥做的不對,再給哥哥一個機會...”

他喘息急促,分明,聲音時而狠厲,時而溫柔。

顏汐就要被他揉碎了似的,喘不過氣來。

“陸執,你醒醒!”

然,他并不聽她的話語,一句也不聽,唯不斷重複:

“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

“陸執!!”

“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

他呼吸粗粝,喘息之聲越來越重。

顏汐看不見他的臉面,唯知他摟得她就要背過了氣去。

小姑娘幾近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喘息着大聲地喊了出來:

“陸執!傷害已鑄,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男子,我不喜歡你,也接受不了你,永遠也不會愛上你,你還不清楚麽?!我喜歡的從始至終都是像江公子那樣的男子!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那樣的男子麽?!因為,因為他溫潤如玉,白玉無瑕,像我的乾津哥哥...我見過這全天下間最好的少年了!你拿什麽和他比?”

她幾近是一口氣說完,還沒待說完。

突然,感到那已經失了控的男人緊箍着,抱着她的手,驀地,一下便松懈了去...

甚至讓她毫無防備...

既是已經被解了束縛,顏汐還想什麽,馬上便使勁兒地推了他,繼而不住朝後退去,到了離他足足兩臂之遠的地方...

她分分明明地看到他的眸色更暗淡無光了下去...

說江知衍他不服,但說李乾津,他不自慚形穢麽?

他們天壤之別,他怎麽敢和他相比?

他們是同齡人。

這個世上,沒有一個少年,沒有一個見過李乾津的人,敢同李乾津相比,正如,沒有一個男人敢同晟王李晏相比....

她本來是要嫁給一個那樣的少年的...

她怎麽可能看上他陸執...

他,卑劣如斯,拿什麽和李乾津比?

顏汐急促地喘息,眼尾微紅,直直地盯着他暗沉又猩紅的眸子,玉足慢慢地一點點後退,一直退到了珠簾處,撥開那珠簾,再也不會受任何蠱惑,誘騙,快步,疾步地奔了出去。

外頭的大雨未停,“嘩嘩”地聲音入耳。

雨聲嘲哳,四下霡霂溟濛,含着一層煙霧一般。

與她同來的婢女一直在廂房的窗邊朝着這頭尋望着,見她一出來,馬上撐了傘,也出了來。

迎來的不止是桃紅青蓮倆人,還有東福。

青蓮為她披上衣服。

顏汐眼中噙着汪淚似的,不及東福開口詢問,已軟糯糯地冷聲朝他道了話語:

“他服了毒,你應該早知道,瞧上去像是墨幽草,三個時辰內馬上服解藥,大抵不會有什麽大礙。他本就受了鞭笞,身子骨虛弱,你竟縱他服毒,國公爺與國公夫人知道了,你還有命在?”

東福腰身快要彎到了腳尖了一般,死死地閉着眼睛,龇牙咧嘴,痛苦不已。

他如何能左右了世子的想法。

“奴才...”

顏汐不想聽,打斷了她的話。

“不用再去找我,我不會再來相見,包括你在內,我都不會再見...”

顏汐被系好了衣裳,多餘的話一句都沒再說,甚至沒再看那小厮一眼,冷落着小臉,擡步離去。

大雨依然瓢潑,時而空中有銀蛇來回穿梭。

顏汐膽子小,又怕冷,漸漸地适才着急,眼中浮現的一汪淚水也盡了,拉着婢女一路快行。

陸執,她對他已仁至義盡。

小姑娘一路小跑,與婢女兩人回了寝居。

進了房中,她便叫人備了溫水,不時,再度進了淨房,沒入浴桶之中。

她泡了沒得一會兒,青蓮便自外過了來,向她禀着事宜。

“小姐,國公爺剛才派人過來了,說明日便啓程回長安。”

顏汐雖沒想到會這般快,但快正和她心意,點了頭。

*********

驚雷時而乍現,将窗外照得一亮。

陸執房中。

小厮彎着身子,将藥碗遞給陸執。

陸執裸着上身,寬肩窄腰,颀長的身子坐在床邊,未動。

那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便如同外邊的黑夜一般,仿若半絲亮光都不見。

良久他方才伸手将藥碗接過,仰頭,喉結滑動,一口口地咽了進去...

“你拿什麽和他比?”

少女嬌糯又決絕的話語回蕩在他的耳邊。

陸執緩緩起身,到了桌前,取了一面鏡子來...

他舉起那鏡子,鏡中映出一張舉世無雙的臉,臉還是好的,只是那雙眸子,陰暗到了極致。

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他,已經爛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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