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談判交涉維持假夫妻關系
第7章 .談判交涉維持假夫妻關系
“啊?你的意思是,你願意?你同意了我的提議了?”
秦雪若聽人說話只聽了半截。她算是發現了,禹應煥性子擰巴生硬,往往不願意直接明了地迎合誰的願望,即便是心裏同意了,嘴上也要迂回一下。秦雪若捕捉到了他話中松動的意思,欣喜地抓住他的手臂搖晃着确認。
被美嬌娘笑着撒嬌晃胳膊的滋味還挺舒服的。
禹應煥聯想到此前日常的訓練結束,看到寒祺對着娈徹笑鬧的樣子。他當時頗為不屑,當着他們的面發出了故意的“嘔”聲。輪到自己個兒體驗溫柔鄉了,方覺是真不錯。
他偏偏喜歡和別人對着幹,不想這麽順遂着秦雪若的心意,嘴硬地找補:
“別高興得這麽早,你最好有用,你只有有用一點,我才會花功夫配合你演戲。”
“有用!我有用的,”秦雪若美滋滋地細數自己的用處,“我會給你的士兵們看病療傷,還能為你蔔測吉兇。況且,我們婚事已成,無論如何都成了一條船上的人,我會和你站在一處。以後我們在外是夫妻,關上門來就是兄弟!”
禹應煥冷哼:“誰跟你是兄弟?不是什麽人都配做我的兄弟。”
“那我是你的什麽?”
“……一顆棋子,一把刀。”禹應煥眯着眼睛,着實想了一會兒才下了定義。
“別,別刀,棋子可以,你讓我為你做事也可以,但是我是醫者,不會去害人,不會叫人流血。”秦雪若連忙糾正,在底線問題上,她寸步不讓。
禹應煥問她:“你會只救我北方陣的兄弟嗎?”
“不會吧,有別人需要我向我求助,我不會見死不救的。”秦雪若首先就想到了宣于岚之,她是東方陣的,不妨礙什麽,醫者仁心,士兵們都是大珨的子民,都是爹生娘養的血肉之軀,又何必細分呢。
“那你會給我北方陣用最好的藥嗎?”
秦雪若摩挲着下巴,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各類藥物的存量,“呃,這麽跟你說吧,我為患者醫治的時候,首先會根據他們的病情為他們挑選最合适的藥,比如輕症的患者,只要用尋常草藥便好。但有些生命垂危的瀕死之人,我會不分身份地為他們下好藥重藥。此外,我還會考慮到藥材的存量,有些珍稀罕見的藥物,平日裏我會省着些用,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你要是這麽籠統地問我會不會,我的答案是肯定不會。”
Advertisement
她認真地給禹應煥分析着行醫中遇到的種種情形。
如今她為魚肉,禹應煥是刀俎,可還是挺直着脊梁,堅持着她為醫者的原則。
禹應煥冷笑道:“那你口口聲聲說要為我所用,卻不肯當我的刀劍,不會只醫治我北方陣,也不會給我北方陣用最好的藥,所以我順從你的心意到底有什麽用?”
秦雪若一時被問住了,也在扪心自問——她對禹應煥到底有什麽不可替代的價值?
況且,禹應煥即便不幫她,北方陣的兄弟們要是尋醫問藥到她面前,她也會伸出援手。那麽,從成本上考量,一件事無論投入多少都能獲得相同的産出,就沒必要多付出了。
禹應煥又道:
“水鏡族的聖女,你博愛,仁慈,心善,可是你的柔軟與善良是施與每一個人的,我禹應煥在你眼裏其實不算是什麽東西,也沒有什麽特別,我為何又要對你特別?”
自然的法則是成王敗寇,有人盆滿缽滿,就意味着人顆粒無收。禹應煥相信上天賜予人的東西總量是恒定的,別人得了些什麽,就等于他少得了些。就像是父親給的饴糖,都落到了哥哥弟弟們手上,他便沒有了;他若是偶爾得到了一顆兩顆,說明哥哥弟弟們有着多到吃不完的饴糖。
秦雪若的善心在他眼中也是相同的道理。
別人得了,便是占去了他的那一份。
他不想,不想別人吃了占了屬于他的東西。那秦雪若最好不要屬于他,這樣在瞧見她四處發散愛與溫暖的時候,他會沒那麽難受。
秦雪若不發一言地還在思考,過了許久,久到紅燭短了一大截,她擡起頭,眼眸中仿佛盛滿了璀璨星光:
“我想到能給你什麽了!”
“什麽?”
“我能把你當朋友,關心你溫暖你呀。我會平等地治病救人,但是病人在我眼中只是病人,你幫我應了我的要求,我會感激你對你好,就像我對宣于岚之那樣……”
幼稚得想讓禹應煥發笑。
這裏是戍北軍,每天都有人無聲地死去,下一場抵禦夷族入侵的戰役可能就在明天打響,所有的禮義廉恥在這裏行不通,用拳頭和運氣活下來才是當頭要事。
這個傻女人居然跟他大談關心與溫暖。
禹應煥很想笑着諷刺她。可腦海中此時跳出來的畫面,是大戰結束後寒祺、娈徹、姜故烨、聞人順等人相互包紮清理傷口的樣子,聞人順傷着了腿,姜故烨單手脫臼也要堅持着把他扔到背上。禹應煥這邊好像命不是命,只配獨自舔舐傷口,看到那群人磨磨唧唧的模樣,便煩躁到想把他們都殺了。
卻突然很想體驗一下有人愛護清創是什麽滋味。
禹應煥還是嘴硬着沒直接答應,照舊一副鼻孔看人的表情,轉移話題問道:
“你認識宣于岚之?”
沒拒絕就是差不多同意的意思,秦雪若不再逼着他問出個好歹:“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難怪,你倆一樣讨厭。”
狗嘴吐不出象牙。
秦雪若不跟他較勁,對這種倔驢就要順着毛摸,難聽的話選擇性忽略:“你也認識岚之嗎?我很想她的。”
禹應煥沒好說宣于岚之他也揍過:“嗯。不過你短時間可能回不了家,新婚燕爾,急着分離,惹人起疑。”
“疑就疑吧。”
禹應煥用手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秦雪若一下子就蔫巴了。
不想在此處蹉跎,卻不得不被束縛,能怎麽辦呢,先吃好睡好吧。
桌子上有幾樣寓意吉祥的點心幹果,蓮子花生之類,秦雪若邊剝邊吃,把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小松鼠。
大吃大嚼了一通,把手心裏剩的幾顆花生米往禹應煥面前一遞:“你吃不吃?”
“我才不吃。”
不吃就不吃,語氣何必帶着嫌棄,秦雪若被全族人嬌慣着長大,在外也是受人尊敬膜拜的一族聖女,未被人用如此輕慢的語氣回應過。
花生米吃起來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秦雪若打了個哈欠,困了,起身大大咧咧往喜塌上一躺。也好,說服禹應煥同意維持假夫妻的關系,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結果,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接下來有什麽,她好好接招便是。
被窩還沒暖熱,才合上眼睛,秦雪若便覺得身子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起來。
“哎——你做什麽?”
“我也要睡覺。”
禹應煥看到秦雪若不再搭理他,把他當空氣,自顧自休息的樣子,十分不快,起了逆反心理,他偏不讓這個女人在他面前過得舒舒服服的。
“榻上寬敞得很,我不介意你睡我邊上,你往裏面睡睡吧。”事已至此,秦雪若破罐子破摔。
他們已然成了利益共同體,關起門來不管是什麽樣子,在其他所有人眼裏看來他們都是夫妻,那就沒必要再糾結一些虛拟,就把禹應煥當成小荷呗,小荷也不是沒陪她睡過。
“我介意,我不和我夫人以外的女人睡一起。你只是我的棋子。”禹應煥閉上眼睛,就算此時他還睡不着,也擺出了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樣。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他其實頗為在意,秦雪若不同他做真夫妻這回事。
“那我睡哪?”
“地上。”
“你怎麽不睡?”營帳地面鋪了一些獸皮,都是禹應煥打仗打獵獲得的戰利品,否則直接躺地上睡會凍死人的。饒是有獸皮墊背,只能睡地上,聽起來太慘了。
“我是一陣統領,我身份高,我睡榻上。”
秦雪若氣結叉腰:“我還是一族聖女、未來的一族族長呢,你也不能襲承爵位,說起來是我身份高,你不講道理!”
話說出口又才意識到了不妥之處——禹應煥素不受寵,親子關系惡劣,不能襲爵恐怕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即便是與人争辯也不該這般明晃晃地說出來,秦雪若一陣愧疚,連忙找補:
“對不起,我沒有說你傷心事的意思。”
禹應煥睫毛一顫,似是不敢相信此刻聽聞到的言語:
“……你說什麽?”
“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秦雪若尋思着他怎麽年紀輕輕就耳背了。
沒想到簡單的三個字會觸及到禹應煥的軟肉。
他知道秦雪若只是跟他鬥嘴沒有惡意,自有記憶以來,他聽到的難聽話多得很,甚至大半出自于血親之口。到了軍中,也和其他伯侯世子貴女處不來,人人當他是怪物野獸,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是蠻荒的一條無禮野狗,在此情況下,日常中即便是他人有錯在先,也不會有人想到要和為他們看不起的禹應煥道歉。
人心沉浮,他最能察覺捕捉。
高貴的仙女,會跟在身處污泥之中的他道歉,真誠善良砸得禹應煥無法應對,他生硬地岔開話題,随手拎枕頭薄被丢過去:
“趕緊睡,我明早還需按時點兵練兵,你別誤了我休息。還有你說得沒錯,我不講道理只用拳頭說話,你打贏我之前,睡地上。”
“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簡單除去外衣,秦雪若不忿地裹着被子躺下。裹得緊緊的,把自己包成了個粽子,一點熱氣都不要往外漏。
禹應煥見她順從地躺下,支起身子要吹滅榻前的一排蠟燭,又聽秦雪若阻止道:
“大哥,能不能留一支蠟燭?我怕黑,從小睡覺都得留盞燈的。”
秦雪若只剩個腦袋在外面,眨着眼睛請求禹應煥,很是滑稽,逗得他差點沒維持住冷臉。
“你事兒是真多啊,軍營裏面各種物資發放都是有數的,也就是今日辦喜事才有蠟燭,平時就一根,燒完就沒有了,更沒有給你點着過夜的份兒。”
“那就今晚給我留一支吧,謝謝謝謝。”
禹應煥沒有再回應她,吹熄蠟燭時卻嘴下留情,給她留了支離她最近的燭火。
燭火是暖的,傳遞的熱量有限,但仿佛有了這點燭火,秦雪若的世界裏便全被光茫和溫暖填充,她低笑着閉上眼睛睡覺。和禹應煥這樣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
禹應煥嘴上說着要睡覺,其實壓了一重又一重心事,根本睡不着,估摸着秦雪若差不多進入了夢鄉,才睜開眼睛去看她的睡顏。
很安靜,很乖巧,像他從前獵到的雪兔子。
可惜,雪兔子最終被他剝皮拆骨,成了給士兵們的加餐。
只有她睡着了無知無覺了,他才敢肆意欣賞她的美麗。
他想過跟她好好過日子舉案齊眉。
既然她不願,他身上又負着整個北方陣的身家性命,過了今夜,便不得不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把她當刀用。
戍北軍的情形比旁人想象得更複雜。
天災人禍将要到來之時,動物往往比人發現得更早。
禹應煥剛好就是這麽一頭敏銳的野獸。
那些含着金湯匙出生長大身份尊崇的年輕人們或許并不知道,單單寒浞和寒祺的父女關系,便隐隐藏着一觸即發的陷阱。
甚至他能感受到,主帥寒浞并不像展露給衆人那般偉岸無瑕的模樣,但是寒浞賞識他認可他,寒浞願意把野狗擡到一陣統領的位置,享受了權柄的甜味,禹應煥便不得不做寒浞手中一把折了都不會心疼的刀了。可以說,寒祺作為親女都獲得不了寒浞完全的信任,且對此一無所知。
五年歷練之期将滿,寒浞卻絕口不提放他們歸家之事,顯然另有打算。
也許,寒浞有所行動之時,會第一個把他推出來吸引火力。
禹應煥想着,摸了摸枕頭下暗藏着的一把匕首。
他呢?他是否要繼續為人刀劍?
答案還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