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洞房花燭夜小野狗心思落空
第6章 .洞房花燭夜小野狗心思落空
“聖女。”
小荷是自小跟在秦雪若左右的,自認為是見了不少世面,仍驚了一驚,沒想到面前這個灰頭土臉眼角眉梢含帶着委屈柔弱的小土豆子是才分別幾日高貴如雲的聖女。
她也有滿腹滿腔的疑問。
本來族人們等着禹應煥的葬禮禮成就接回自家聖女,為了盡顏面上的文章,百擔嫁妝都是實打實的,除了金銀玉器,更有幾十箱藥材醫書,全都大方地贈予了戍北軍。怎料,族人們卻等來了禹應煥沒死的消息,葬禮變為徹頭徹尾的婚禮,族人們被邀去觀禮。
這和原來的綢缪大相徑庭啊!尊貴的聖女怎麽能真嫁了嗜血殺神呢?
小荷蹙着眉,取了一方幹淨的帕子為秦雪若擦去臉上的塵土,喜服臨時漿洗是來不及了,斷不能讓聖女穿着污髒的衣服将就,秦雪若的衣服首飾他們也帶了十好幾箱,可以再挑出件正紅的禮服替換。
秦雪若任由小荷擺布,垮着一張小臉抱着小荷的腰,感受一點來自正常人的溫度:
“父親那邊消息傳過去了嗎?”
“已放了紅隼傳訊了,聖女,你是真的要與他做真夫妻了?要不我們尋個時機走吧,外頭正亂呢。”小荷做不到眼睜睜看着相依長大的聖女跳入火坑。
秦雪若苦笑一聲,擡起蔥指揉了揉太陽穴:
“怎麽可能走?現在一走了之,那不就是把珨國太子的顏面放在地上踩麽?這樁婚事還是大王親自賜下的,若有不從,會引來滅族之禍的……之後的事情,我可以再試着跟禹應煥談判各過各的,但現下是無論如何也要完婚的。”
小荷眸中現出淚光盈盈:
“聖女,若那人執意要與您行夫妻之禮呢?若他不肯放您回水鏡族呢?”
秦雪若被問住了,一時無語凝噎。
她原本的打算是,洞房花燭時和禹應煥挑開了說清楚,坦言自己并非真心想嫁他,大家維持着夫妻虛名或者擇日和離都好,她是不會留在戍北軍中,而是要作為一族未來的族長回家協管族中事務。可凡事都不似計劃中的那麽順暢,禹應煥看得出來不是好相與的人,他拒絕的話,秦雪若暫時還拿不出可以和他等價交換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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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能連累送嫁的族人們一同被困死在這兒,秦雪若嘆道:
“小荷,我如果走不了了,真要留下來與那魔頭做真夫妻,你們就不用管我了都回家吧,我不能連累了大家背井離鄉遠離故土。”
“聖女!聖女說的是什麽荒唐話,”小荷聞言,直直地墜下了兩行清淚,頓時對着秦雪若跪了下去,“我同聖女一起長大,說句僭越的話,早已将聖女視為親姐,其他人想走想留我管不了,但我此生是要和聖女同進同退的,絕不會讓聖女孤身一人!”
秦雪若急忙攙扶她起來,被她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也觸動得垂淚:“你這是何苦……”
“聖女是為了全族才身陷囹圄的,身側只要還有個信的過的人伴着,日子便總歸是有一點倚仗,小荷要做聖女的倚仗。”
主仆二人皆是情真意切,淚水漣漣,互剖真心,眼簾都攔不住眼淚,好生相擁而泣了一番。
尤其是秦雪若,連日以來的驚吓、惶恐,都随着這一場痛哭流走了,從今往後要護住自己和族人周全,便不能再顯出半分怯弱。
戍北軍中卻因觀得“死而複生”的奇象而軍心大陣,更因接連而來的喜宴鑼鼓喧天,士氣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頂峰,禹應煥本人不見得有多歡喜,但将士們圍着篝火喝了一圈又一圈,他這個新郎官自然是要作陪。
娈徹拉着他喝了一壺又一壺,嚷嚷道:“沒想到你小子居然是最早成親的!水鏡族聖女生的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你是哪裏來的狗屎運啊?”
娈徹和禹應煥平時是看着彼此都不順眼,西方陣和北方陣三天兩頭幹架,禹應煥真有了天大的喜事,娈徹還是替他高興,嘴上仍不服氣,說要在酒量上分個高下。眼下,娈徹喝到舌頭都捋不直,想到什麽便禿嚕什麽,禹應煥還得接着其他人的酒,七七八八喝了一大圈,還保留着神智,贏他贏得遠了。
禹應煥瞥了眼笑着為娈徹擦拭汗水的寒祺,淡然道:
“你不也是有狗屎運,再過些日子,你看能不能撈到個王孫妃當。”
衆人哄笑口哨聲起,娈徹悄悄紅了耳根子,卻在篝火映照下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寒祺的手。
寒祺也是小小年紀便被扔進來歷練,她雖然是王孫吧,但大家當時都是毛頭小子,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對瘦瘦小小的王孫該揮拳頭的時候就揮拳頭。娈徹和寒祺關系最為要好,在小王孫不适應軍營生活時,這個西州來的小公子變着法子地哄她護她,二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說起來,寒祺剛入新兵營時幹癟瘦小個子矮,像是個大頭豆芽菜,更看不出來是個女孩子,禹應煥吃不飽餓肚子甚至用武力強搶了她的口糧……寒祺從未徇私報複,也算是高風亮節了。
這麽一想,他确實是讨人嫌得很,從前只覺得這些家世相當的世家子是因為他被父親厭棄而看不起他,其實他本身的性格就怪不招人喜歡的……那他的小妻子呢?會像娈徹護着寒祺那般對他好嗎?還是像其他人一樣畏懼他讨厭他?
想到帳中那天仙兒般的美嬌娘,禹應煥胸臆中躁動生出了一簇莫名跳動的火種。
他的心髒從來沒有過溫度。
此時竟然怪異地燃燒。
妻子,妻子,真是奇妙的詞語。禹應煥在心底翻來覆去地咀嚼這個詞語。他對“妻子”的概念很模糊,最大的認知來源于他的父親,他父親便是認為是這個孽子害死了妻子,便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憤恨幼子,甚至在他五歲時有意地将他丢入深山喂狼。後來,禹應煥置身狼群毫發無傷,北境人以狼為圖騰,敬畏生靈,認為這是上天的指示,禹黑虎便只是冷待他。
不過禹應煥始終牢牢地記得——他的親生父親是想讓他死的,想讓他為妻子償命。
所以“妻子”當真有這麽大的魔力?他也會如同父親一般失去神智似的深陷夫妻情意嗎?
禹應煥一通胡思亂想,周圍人的歡笑似是與他無關。
姜故烨打趣娈徹道:“當了‘王孫妃’,可便不能再襲承西伯侯的爵位了。”
娈徹聞言只将寒祺的手牽得更緊,昂首坦然道:“我不要爵位。”
沒說出口的後半句是“只要寒祺”。
寒祺與他心意相通,怎能不知,低頭一笑,以斂感懷的淚水。
禹應煥應承着來跟他敬酒的其他百夫長們,視線落到了跟他斜對角的姜故烨身上,瞧來瞧去總覺得少了些什麽,片刻後問道:
“姜故烨,你那個小跟屁蟲呢?”
小跟屁蟲,逐風族的宣于岚之,雖是女子,無論是武藝本領還是……讨人嫌的程度,都不輸于其他家夥,尤其是宣于岚之鬼點子一套又一套,讓他們北方陣吃了很多次暗虧。禹應煥借着全軍比武的機會在擂臺上狠狠地把宣于岚之打了一頓,他擅近戰,宣于岚之是弓兵,于擂臺之上這方寸之地的比武毫無懸念,禹應煥這才稍解心頭惡氣。
宣于岚之平時跟姜故烨的尾巴一樣,寸步不離,今日這麽大的熱鬧居然不在姜故烨身邊,難怪禹應煥左看右看感覺不對勁。
姜故烨自顧自斟了一杯酒遮掩表情,眸色一暗,随即笑道:“岚之感了風寒在休息,我看你這個新郎官別再管別的姑娘的閑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對對對,酒也喝夠了,快去找你的新娘子吧!”
聞人順撫掌大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衆人跟着起哄,催促着禹應煥回去與新娘相會。
禹應煥仿佛被推着上了雲端,今夜的美酒不足以讓他沉醉,他卻飄啊飄的,腳步虛浮不像是踩在了踏踏實實的地面,好像晃晃悠悠升上了天。
聽到禹應煥來到營帳外的動靜,連帶着小荷在內的侍從們都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來。
禹應煥這雙手,沾染過無數鮮血,握過刀槍劍戟,撕扯過敵人的血肉,唯獨不知,如何去用這雙手去輕撫美人嬌嫩的肌膚,一時因緊張激動而輕微顫抖。
他想着一定不能唐突了佳人,卻見秦雪若坐在喜塌上,早就等得不耐煩自己把紅蓋頭掀了,眼角和鼻頭都紅彤彤的,肯定是剛哭過,空氣中還彌漫着淚水獨有的鹹鹹濕氣,眉頭不展,瞧不出一絲為人新婦的歡喜。
禹應煥便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躍動的火苗霎時間被掐滅。
——是了,這樁婚約是強行綁上她的,他二人沒見過一次,沾染上他這個聲名狼藉的人,她又怎麽會開心呢?
他還接受了全軍的恭喜,就像是個笑話一樣,禹應煥沒再看秦雪若,邁着沉重的步履坐到桌子前面,又斟酒自飲。
合卺酒就是走個過場,沒有新人會指望着喝合卺酒喝到醉,因此禹應煥堪堪倒了兩杯便再倒不出來酒液了。
好像什麽東西都在和他作對,禹應煥冷着臉将酒壺丢到一邊,酒壺“咕嚕咕嚕”在小桌上滾了一圈,落到地上,發生一聲清脆的墜地聲。
聽得秦雪若一激靈。
秦雪若看得出來禹應煥心情不好,跟他不熟,不了解他的心性,小心翼翼奉上關懷,作為話題的開頭:
“大哥,你還是少喝點吧。”
禹應煥頭也不擡,反唇相譏道:“怎麽不知道叫夫君了?”
暗笑她的虛僞。在人前,一口一個“夫君”,好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人後便成了“大哥”,他竟不知水鏡族人還會變臉。
落在秦雪若耳中卻成了調戲,緊張地揪住了衣服一角——他在暗示她叫他夫君?莫不是他貪圖她的美色,看上她了?
“這……這……叫夫君有些暧昧了吧。”
秦雪若舔了舔嘴唇。她從未把嫁人放進過人生的規劃之中,從來也沒學習過要怎麽做另一個人的妻子。
“……”
她總是讓禹應煥無言以對。
禹應煥沉默着把玩着手上的小酒杯。沒意思,好像沒人會真心為他的平安無事高興,寒浞心思深沉忌憚他,其他人光顧着趕熱鬧,他曾經是想過他的小妻子能歡歡喜喜地同他好生過日子,現在看來,她定是為他的複生失望不已。
所以這人間沒意思,婚事沒意思,禹應煥沒別的事可做,便僵在這處兒僵着。
秦雪若沒按捺住好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她還是名大夫,死人複活可是聞所未聞的奇事!若能弄清楚其中醫理,那是多少醫師的夢想啊。而且,禹應煥傳聞中是很兇殘,現在安安靜靜坐着,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吃人的樣子嘛,喝了酒暖了暖身子,臉上恢複了些血色,沒剛出棺時那麽可怕。
總不會突然發癫吃了她。
秦雪若大着膽子,下榻,走到他身邊,和他挨着坐。
禹應煥照舊看也不看她。
秦雪若見他毫無波動,反而敢開口跟他說話了:
“大哥,你是怎麽起死回生……哦不,‘昏迷複醒’的呀?”禹應煥不敢擔“起死回生”的名頭,寒浞也不能容他擔,全軍上下統一了口徑說禹應煥先前只是陷入昏迷,被誤診為死亡。
醫者們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便是“生死人,肉白骨”,秦雪若抵不住這個誘惑,不管禹應煥說與不說,她都是要問的。
“……我也不知道。”
秦雪若撇了下嘴:“行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問了便是。”
“……”禹應煥懶得跟她解釋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平白死了一回,平白走馬觀花地體驗了另一個“禹應煥”悲慘短暫的一生,又稀裏糊塗地重新活了,這是女娲娘娘的賜福嗎?女娲娘娘又為何會垂憐他這個劊子手?
搞不明白的問題禹應煥便不想,活一天就當賺一天。
他那個禽獸爹此時應該接收到了他平安無事的消息,定然大失所望。
想到禹黑虎失望跳腳的樣子,禹應煥怪異扭曲地生出了絲快感。
禹應煥一身的酒氣非常沖人,秦雪若平日裏滴酒不沾,被酒氣熏得難受,想離他遠些,又想到全軍上下那麽多大小頭領,根據禮節禹應煥挨個喝了一圈,肯定被灌得難受,又關懷道:
“大哥你是真能喝啊。要不我給你紮幾針解酒針?或者我給你弄點熱水擦臉吧。”
她見過不少喝酒喝死的病人,醫者一貫謹慎小心,這話是出自于真心。
真心的、不帶虛僞和其他目的的關心,能突破禹應煥的屏障,直沖到他內心深處。禹應煥又覺得心頭控制不住地又升起了小火焰。
他沒被人真心以待過,因而不曉得應當怎樣回應,雙唇緊緊抿了半晌,才憋出來了一句:
“我酒量可好了,娈徹、姜故烨他們幾個綁一塊兒都沒喝過我。”
肯定是醉了,才講出這麽孩子氣的話。
他不是不會醉,是始終有一口氣頂着不敢醉。
環境會造就一個人的性格。西州盛産小麥,糧倉豐滿,土地肥沃,東南都是有名的魚米之鄉,唯有北境的氣候不适合農耕,需要打獵游牧。每一個北境人,生于長于弱肉強食的蠻荒,要以刀劍、血、勇氣與野獸搏鬥拼殺,來獲得活下去的資源。北境人像狼群,而狼群的繁衍,必須要有一只最兇狠殘暴的頭狼帶領,頭狼享受最寶貴的資源,也承擔着最沉重的責任,在風霜降臨之前為族人指明方向。
禹應煥天生做不到其他貴女貴公子那般優雅矜貴。
卻還是隐隐地怕他的小妻子嫌棄。
“好好好,大哥你真強。”秦雪若嘴上順着他,腹诽道:難怪姜故烨沒找機會給她遞關于宣于岚之的消息,原來是被他灌趴下了是吧。
一應一和,話題續不上,氣氛又陷入了尴尬。
桌上也擺了一對喜燭,喜慶的火焰映襯着一對新人的臉,秦雪若沒事幹手也閑不住,拿發簪挑着蠟淚玩,琢磨着怎麽開啓話題:“我上一次看到燭火搖曳還是昨晚給你燒紙的時候。”
“不會說話可以把嘴閉上。”她可真會聊天啊,禹應煥其實是覺得她說話俏皮有趣,還從未有人對他這般玩笑過呢,新鮮得緊,只是他沒有和別人說笑打鬧過,也習慣了身邊的人憎他懼他,除了保持一貫冷硬鐵血的作風,沒想好要如何應對小娘子。
至于軍中的女兵,在他眼裏沒有性別,寒祺、宣于岚之跟他對抗比試的時候,都被他發揮近戰肉搏優勢收拾得不輕。聽人說,對待妻子,需得輕聲細語,舉案齊眉,悉心呵護,這可把他難住了。
“那我有話直說了啊,”此夜不把話攤開了揉碎了說清楚,只會給日後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秦雪若也不鋪墊了,開門見山,“禹将軍,不好意思,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你,婚事并非我所願,來嫁給你也并非我所願……”
禹應煥冷笑一聲:“可惜你們水鏡族虛僞,裝模做樣,你為了搏一個好名聲,作秀搭上了自己,真是活該。”
難聽是難聽了些,句句屬實,做都做了也不用怕別人說,秦雪若面上一燥,繼續道:
“是,我承認,所以你要怎麽譏諷挖苦我,我都受着。只是強扭的瓜不甜,我可以和你維護着名義上的夫妻,也會用我本人的能力本事為你提供助力,但恕我萬萬不能與你做一對真夫妻。今夜過後,我希望我還能夠回到水鏡族生活,日後你遇到真正心儀的姑娘了我馬上退位讓賢,或者等時機合适了,我們再行和離。”
秦雪若着急忙慌地說了一大堆,禹應煥看起來什麽都沒聽進去,秦雪若急得貝齒輕咬下唇,有求于人,耐着性子等禹應煥的回應。
“呵,”禹應煥驀地笑了,他笑起來豐神俊朗,卻顯得陰陰恻恻,笑容好像是剛從深井裏打撈上來的,沒有一點溫度,“我憑什麽聽你的?送上門的新娘,大王親自賜的婚,三書六禮都行過,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動你?我為何放着送上門的肥肉不要?”
禹應煥說着,手臂輕浮地攀上秦雪若的後頸,強行掰着她的脖子迫着她近距離地與自己對視,清晰地感受到手底下的人戰栗發抖,臉色難看,還強撐着不在他面前露怯。
他沒被誰選擇過,全天下的女子都不選他當夫婿他也是理解的。或許是秦雪若千裏送葬給了他一些被在乎重視的希望,當他真的伸手表露出渴求時,秦雪若又對他敬而遠之,否定掉他所有的希冀。他自然是知道高貴的聖女做出的一切決斷是符合她所處之位的考量,怪不得人家位自己打算,可他是野狗哎,野狗就是暴虐陰戾的,就是會為“妻子”的退縮扭曲地記恨。
他也沒有真的要輕薄秦雪若的意思,就是想故意跟她對着幹。
秦雪若驚慌極了,不想倉皇敗退求饒,沒有掙紮,蒼白褪去血色的臉上勉力支撐着無力的笑容:
“是,錯在我,錯在我想沽名釣譽,你不願意,也是應當的。”
禹應煥說的都對,他沒有理由要聽她的話,是她自作自受。甘蔗沒有兩頭甜,當初父親要反抗賜婚旨意時,秦雪若極力反對,她不也是不敢得罪君王,已經準備好任命了嗎?如今和禹應煥談條件,不過也是兩害相權,撿了個自認為能捏得動的軟柿子,結果軟柿子內裏是個硬茬兒沒捏動而已。有什麽可怨別人的呢?
禹應煥的臉近在咫尺。
北境的風雪造就了他的靈與肉,他冷厲,眉眼弧度大氣,像是被女娲親手雕鑿出來。
有他凜凜坐鎮,北方陣的兄弟們即便身處刀山火海也心有安處,踏實萬分,只是,那次禹應煥的殺伐模樣實在是成了秦雪若心頭的夢魇,她沒辦法不去害怕她。
禹應煥做好了秦雪若與他大吵一架的準備,甚至猜想水鏡族的貴女一定會倍感侮辱,花容失色,不顧風度地叱責他、咒罵他。
秦雪若故作堅強的平靜在他的意料之外,并且,美人強裝出來的堅強更引得人憐惜愛護,禹應煥面前仿佛生了一枝在北風中搖曳破碎的梨花,讓他宛如磐石堅冰的心髒起了憐意,一時間攬住秦雪若脖頸的手都松了幾分力道。
裝兇都快裝不下去了。
“要做夫妻,便做吧……”秦雪若眼睛一閉,似乎是狠下了心。
預想中的一切沒有到來。
禹應煥沉默着松開了桎梏住她的手,後仰,和她拉開了些距離,喘了幾口氣,又道:
“……即便我願意放你回去,寒浞不一定會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