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尋屍
第14章 尋屍
室內昏暗,看樣子孤君亦并沒有進屋,一整天不見,面對一屋的死寂,曲沉不知為何心底空落落的。
出了門,外面的天蒙蒙的,曲沉擔心天亮後被人看見,抓緊了速度。
他打開老厝的大門,萬籁俱寂中,木門“吱嘎——”的響聲特別明顯,他輕手輕腳的踏出門檻,盡量不發出大動靜。
“你要去哪?”
突然冒出的聲音差點把曲沉驚出心髒病來,他緩緩合上門,轉過身與神态自若的孤君亦面對面。
場面莫名的尴尬,有種丈夫正要出去鬼混,就被妻子抓了個正着的既視感。
“我要去墳山。”曲沉乖乖回答。
他以為孤君亦會繼續說“不行”,或者問他“去墳山幹嘛”,一人一鬼扯皮幾句,然後又鬧個不愉快。可沒想到,孤君亦開口問:“你知道墳山在哪?”
這話問懵了曲沉,他還真不知道在哪……
孤君亦看見曲沉傻愣愣的樣子,不需等待回答就明白情況了。
“跟我來。”他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走,只留給曲沉一個绛紅色背影。
曲沉反應了一陣,眼看孤君亦越走越遠,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他們往方向小樹林走,令曲沉沒想到的是,墳山居然就是小樹林盡頭那個小山包。
爬上小山包,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崎岖不平的荒地,成百上千的墳包雜亂無章的遍布着,有的立了石碑,有的立了木碑,更多的則是無名野墳,只有一個墳包,其餘什麽都不剩了,根本不知底下埋的究竟是誰。
面對怎麽如此之多的墳包,曲沉傻了眼。要在這麽多的墳包裏找到埋夏若忻的那一個,談何容易,他怕是找個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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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我一一挖墳認屍?”那多缺德啊。
孤君亦聽到了曲沉的低喃,神态自若道:“底下不知多少屍體已轉化為僵屍,你打算喚醒他們?”
“有僵屍?!”曲沉吓了一跳。
孤君亦表情不變:“孤莊是個養屍的好地方,墳山就像個僵屍沼澤,随便什麽屍體都能屍變——你小心點腳下,別被突然伸出來的手拉下去。”
“噫!”曲沉驚的蹦離地面,低着頭環顧腳下的土地,滿臉後怕。
他視線在地面掃視好幾圈,別說僵屍手,連只蟲子都沒看見,于是害怕的表情逐漸轉化為狐疑。
曲沉擡頭和孤君亦四目相對,試圖在後者眼中尋到一絲說謊的痕跡。
對視了十幾秒,孤君亦率先轉移視線。
他依舊一副坦然模樣:“騙你的,有人定期清理,不會讓這些屍體随便化僵的。”
聽孤君亦的解釋,想到自己剛剛傻乎乎的舉動,曲沉氣成包子臉。
為什麽會有鬼一臉正經的騙人!不會是氣還沒消,故意整蠱我吧!
逐漸摸清孤君亦小心眼、睚眦必報的特質後,曲沉在心底暗暗發誓,惹誰都不惹孤君亦。
雞啼聲陣陣,拉回了曲沉的思緒。時間緊迫,他立馬開始查看墳包。
墳包很多,不可能真一個個挖。如果只找新鮮泥土的墳包來挖的話,就能大大提高效率。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村民來溪邊打水,必須趕在天亮前回去。
這麽大的墳山,走一圈下來可能都天亮了,還要再一一尋找,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明知不可能完成,曲沉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低着頭,借着微光仔細辨認墳包上的泥土,目光十分專注,因此沒注意到孤君亦離開了幾分鐘。
孤君亦:“我找到了,跟我來。”
聽孤君亦這麽說,曲沉很是驚訝,孤君亦依舊說完就拂袖而去,根本不給他詢問的機會,曲沉跟了上去。
令曲沉沒想到的是,翻過一個土坡之後,竟真的看見了一卷眼熟的草席,那些人居然真将夏若忻的屍體卷一卷丢了,連個墳都不願給她挖。
省去将屍體挖出來的工序,節省了不少時間,可曲沉心底很不是滋味。
“背走。”孤君亦發話。
曲沉一靠近,就瞧見那張灰敗發紫的臉,他不忍多看,撇開破草席,将夏若忻僵硬冰冷的屍體背起來。
曲沉試探的詢問:“我可以把她背回家裏嗎?”大概率要放在孤君亦的屋裏,要征求一下屋主人的同意才行。
曲沉的目光中帶着小心翼翼和期待,孤君亦思索幾秒,說道:“這種溫度,屍體很快就會發出異味……”
大夏天的,最高溫度能到四十度,屍體很容易腐爛,散發屍臭,孤君亦不答應也很正常。
盡管這樣安慰自己,曲沉心情還是無比沮喪,他腳步停下,一時不知該将屍體背往何處。
孤君亦:“送去孤正言前輩那邊吧。”
曲沉:“啊?”怎麽提到神棍了。
“前輩有處理屍體的辦法。從墳山繞一圈就能到村頭,路上不會遇上其他人,比現在帶回家去安全。等前輩處理好,挑個夜深人靜的時間,再來背回去。”
“!”
曲沉沒想到孤君亦安排的如此周到,一時不知該先震驚還是先感動。
“走了。”
曲沉立即将背上的屍體攏了攏,跌跌撞撞的追趕上孤君亦。
繞了一大圈,天亮了,太陽露出了半個臉頰。
茅草屋前,老幣在門口慢悠悠的搖晃躺椅,眼睛舒服的眯成縫。一邊手上扇着蒲扇,一邊手上盤着銅錢串兒,姿态閑适又安逸,好不快活。
孤君亦上去和老幣搭話,曲沉直接背着屍體進入茅草屋,毫不客氣的把屍體放在木床上。
孤君亦和老幣很快就談妥了,他倆一進屋,老幣就瞧見這一幕。
“你這小子,她睡床上,我睡哪兒?”
曲沉朝老幣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說出來的話能氣死人:“躺椅上、桌上、地上……您老想睡哪就睡哪。”
老幣小胡子直接氣歪:“你這是求人的态度啊!改明兒讓謝爺給你帶去地府睡。”
老幣一提到黑白無常,曲沉立馬想起了那張照片。
他問:“你跟他們是不是很熟啊,跟我說說他們怎麽會有我的照片呢?”
老幣眯縫着眼,銅錢串兒盤的飛起,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
“你跟我說了,我不就知道了。”
老幣伸出食指,搖了搖,神态十分欠扁,“天機不可……”
“洩露。”曲沉撇嘴搶過話。這神棍不會是啥也不知道,故意裝神弄鬼吧,“那你告訴我黑白無常什麽時候會來孤莊,這個總能說了吧。”
“他們一口氣請了十八年假,現在正在沒日沒夜的勾魂呢,哪有時間來啊。”老幣一句話又給曲沉潑了盆冷水。
“你再細心一點,其實很多答案就在你手中,你沒注意到罷了。”
*
回來路上,曲沉琢磨着老幣的這句話,并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來。
在他前面,孤君亦健步如飛,沒有半分等曲沉的意思,留給曲沉的只有一個冰冷無情的後腦勺。
這都氣了一天了,還沒氣消啊?
曲沉快跑了兩步,趕上前面的鬼,伸手揪住被風吹起的紅色衣角。
“?”孤君亦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與曲沉對視,不說話也不做表情。
曲沉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語氣帶着點求和的讨好,他問:“你怎麽一下就找到我要找的?”
“……重要嗎?”孤君亦一副把冷淡貫徹到底的架勢。
“重要。”曲沉思考了一下,認真點頭,“我明明沒跟你說過我要找誰,你卻能那麽快找到,多稀奇啊。”
“……”
“昨天,整個白天都不見你,你去哪了?”
“……”孤君亦閉口不答,眼神開始飄忽。
“我猜……”曲沉狡黠一笑,“你隐身了,一直跟蹤我。”
“……”
“不說話就是我猜對了!”曲沉臉上的笑逐漸擴大,睨着孤君亦有碎裂跡象的冷淡假面,故意拉長嗓音,“讓我猜猜你都跟蹤了我幾次。”
“哎呀!”曲沉還沒開始猖狂,腦瓜就遭受一擊。
“你這是惱羞成怒!”曲沉捂着腦門控訴。
孤君亦絲毫沒有動手的理虧,拂袖離去。
面冷心熱,外剛內柔,是只好鬼。曲沉在心底暗忖,又給孤君亦發了一張“好鬼卡”,從昨天開始陰霾的心情好了不少。
記吃不記打的他又快步湊上前,跟孤君亦肩并肩,這次沒再被甩在後頭。
回到老厝,婆婆看見一大早就從外面回來的曲沉不敢置信。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怎麽起那麽早?”婆婆打趣道。
曲沉搶過婆婆手中的水桶和扁擔,回道:“早起的人兒有水挑,我去挑水啦。”
婆婆被逗的呵呵直笑,總是佝偻着的腰都直了不少。
“好孩子,那婆婆去給你做好吃的。”她笑眯眯的鑽進廚房,腳還有些跛,倒是比起前幾天好多了。
曲沉挑起空水桶出門,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這種淳樸的生活令他有種家的感覺。
他要為夏若忻報仇,要幫孤鐵蛋母子找尋自由,要替數十位被拐賣婦女讨回公道,他要守護好他想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