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逐漸清晰的現實

第13章 逐漸清晰的現實

“我叫孤鐵蛋,今年十四歲。這是我媽媽,她十六年前被騙到村子,七八年前瘋了。”

曲沉打量着孤鐵蛋,這個孩子過于瘦小,看起來也就十歲出頭的模樣,沒想到都十四了。

“我奶奶有兩個兒子,我爸爸是最大的,另一個是我三叔 也就是你要找的孤三傻。”孤鐵蛋的語氣稀疏平常,像在陳述一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其實中間還有一個姑姑,但聽說出生不久就被溺死了。我原本也有兩個妹妹的,也被溺死了——這一切都是為了祭祀蠱大帝。”

聽到這番話,曲沉并沒有感到太意外。村裏幾乎看不到二十歲以下的女性,這種性別比例嚴重失調,必定是外部因素導致的。在封閉的小村莊,人口流動性不大的情況下,封建迷信思想對性別比例造成的影響是最大的。

“蠱大帝是什麽?”曲沉沒忍住問。

“是保護村子風水的神仙。每逢節日都要祭祀,小嬰兒是最好的祭品。把她們丢到溪裏順着水流,就能将她們送到蠱大帝的宮殿,成為宮殿的侍女,享清福去了。”

“你相信這種說法?”

“當然不信!”孤鐵蛋一口回絕,平靜的臉上流露出氣憤之色,如果他相信就不會用“溺死”這個詞了。

他忿忿不平道:“殺了我妹妹,還有許許多多嬰兒的兇手就是村長!不僅村長,整個村子的村民都是幫兇!”

面對孤鐵蛋的氣憤,曲沉不由擰眉,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

這麽說村子獻祭女嬰的習俗起碼有四五十年,二三十年後第一批找不到媳婦的光棍出現,就有了拐賣婦女的案件出現。前前後後被拐賣到孤莊的女人起碼有三四十人,有的認了命,更多的則像孤鐵蛋的媽這樣,被一根鐵鏈拴着,不人不鬼的茍延殘喘。

看見對面母子倆傷痕累累的模樣,曲沉想起來最後一次與夏若忻相見時,她眼下的淤青,心裏一沉,“你知道夏若忻是怎麽死的嗎?”

孤鐵蛋搖搖頭,聲音悶悶的:“前天晚上,三嬸悄悄跟我說要去小樹林,讓我幫她打掩護。三嬸說她很快就會回來,我一直等到天亮都沒有等到人……後面被爸爸發現了,我就出賣了三嬸……”

他邊說邊顫抖,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掉落,“爸爸帶了好多人出去,回來就擡着三嬸的屍體,嗚嗚嗚……是我害了三嬸……嗚嗚嗚。”

曲沉沉默了。夏若忻的死因并不明确,就算她真是被孤鐵蛋的爸爸一群人弄死的,又怎能去怪孤鐵蛋呢,不赴約的他責任不是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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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個孩子身上皮開肉綻的鞭痕,足以證明他當時的勇敢。

面對哭泣的孤鐵蛋,曲沉想開口安慰,可喉頭就像被什麽梗住一般,說不出話。緩了一會,他才艱澀的問:“所以昨晚你才在小樹林跟蹤我,是想探查她的死因嗎?”

“你是三嬸的搭檔,肯定是好人。”孤鐵蛋抹着淚,忙不疊的解釋,“一開始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懷疑過你,現在我相信你了……三嬸有跟我講破案的故事,她沒有明說,但我知道,那個搭檔肯定是你,她要去小樹林見的也是你。”

“她還跟你将過破案的事?”

“嗯嗯。”孤鐵蛋點頭,“我知道你們都是很厲害的人,是來救我們的。等出去外面,我就能跟其他小孩一樣,去一個大房子讀書,不會被打。要是爸爸再打我,就會被剝奪……剝奪什麽……”

孤鐵蛋卡殼了,不記得後面的話。

曲沉接道:“剝奪撫養權,還會被拘留。你可以和你媽媽過平靜的生活,他每個月還要給你們打撫養費。”

“對對對!”孤鐵蛋激動的附和,“你果然是三嬸的搭檔,你跟她說的話一模一樣。”

看着孤鐵蛋迸發出光彩的雙眼,曲沉心底暗下決心。

曲沉問:“你們這邊有電話嗎?”

孤鐵蛋不明白:“電話是什麽?”

“就是可以跟外界聯絡的工具。”如果有聯絡工具,可以直接撥打報警電話,警察一來徹查村子,這些罪證如山,肯定能解救這些婦女兒童。

“我們村裏沒有這種東西啊?”

孤鐵蛋的回答令曲沉大失所望,這個村子的落後是顯而易見的,沒有任何一件電器,做飯燒柴火,照明用燈油,出行靠雙腿。曲沉見過唯一一個燈泡還是在神棍的茅草屋裏。

可是不對!那村子與販賣婦女的犯罪組織是怎麽聯絡的?總不能靠人力傳達信息吧。

“你知道村裏被買來的女人是怎麽來的嗎?”

孤鐵蛋不明白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面帶不解的回答:“都是村長送來的。哪家只要有送女嬰去祭祀的,就可以在村長那裏登記,等村長那邊弄到人了,再一一分配到每家每戶。三嬸也是等了好多年才等來的,三叔都快四十歲了。”

“那我知道哪裏有聯絡工具了。”曲沉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随後問孤鐵蛋,“你們村長家在哪裏?”

孤鐵蛋慌忙擺手:“你千萬別随便去村長家,他很吓人的,會把人的魂魄勾走的!”

曲沉想起來老頭手中的瓶子,夏若忻的魂魄就被他關在那個瓶子中,而且看老頭的舉動,似乎是懂某些詭術的,自己要是随意跑到他面前,确實很危險。

“放心,我會很謹慎的。”曲沉保證道。

孤鐵蛋面露擔憂,還是詳細的把地址告訴曲沉。

時間飛速的流逝,外面唢吶鑼鼓聲漸漸停歇,曲沉擔心外面結束了不好走,就起身辭別。

孤鐵蛋的媽媽一直很安靜,臉上總帶着癡傻的笑,無焦距的雙眼似乎什麽也容不下。孤鐵蛋将人送出偏門,一路上各種擔憂的叮囑曲沉小心。

曲沉離開前,深深的望向唢吶聲傳來的方向,心底翻江倒海,他按捺住洶湧而來的情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

是夢。

豪華奢靡的游輪上,曲沉一副服務生打扮,渾身濕透,皺巴巴的襯衫緊貼腰身,勾勒出優越性感的肌肉線條。

此刻的他無比狼狽,正被兩個黑衣保镖壓跪在地板上,太陽穴抵着一把槍。邊上是方形賭桌,一面坐着西裝筆挺的男人,另一面坐着身披貂絨,性感火辣的夏若忻。

“來,比大小,你贏了我就放了這小子,你輸了,我就當場斃了他。”男人邪魅一笑,湊到夏若忻耳邊,壓低嗓音,“公平起見,由你來搖骰子。”

夏若忻面無表情的接過骰盅,毫不閃躲與男人對視的目光。

這注定是個不公平的游戲,因為男人頭頂正飄着一只伥鬼,時刻替他出老千。

“可以。”夏若忻語氣聽不出一絲慌亂,“三局兩勝。”

“好。”

賭局開始,骰子的撞擊聲如同催命的鼓點,夏若忻專注搖骰子,半個眼神都沒有給曲沉。她看起來那樣冷靜,一副對這場賭局十拿九穩的架勢。

然而,一連兩局,夏若忻輸掉了曲沉的命。

“很遺憾,你輸了。”男人一臉興味的笑。他緊盯着夏若忻的臉龐,企圖在上面看到一絲慌亂。

夏若忻沒有任何反應,男人發出無趣的“啧”聲,一揮手,示意保镖動手。

保镖拉動保險栓。

“等一下!”夏若忻開口喝止,“再賭一把,輸了我供出這個游輪上其他隊友的行蹤。”

“哦?”男人語調上揚,似乎對這個籌碼很感興趣,“那就開始吧。”

可沒有人能在賭桌上贏過他,依舊是兩把,夏若忻又輸了。

“怎麽說?”男人饒有趣味的欣賞着夏若忻強撐的表情,“你的手一直在抖呢。”

被揭穿的夏若忻居然勾起一抹豔麗至極的笑,她從腳上的皮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在衆人都出乎意料的目光中,用力刺入自己雪白的大腿,鮮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灘血泊。

“再來!”夏若忻面色刷的白了,眼神鎮定的可怕。

“……哈哈哈哈哈。”男人錯愕了一秒就笑開了,“好!我欣賞你,再來!”

第一局輸了。

第二局開始——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夏若忻臉色煞白,額頭直冒虛汗,搖骰子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男人雙手抱胸,愉悅的欣賞着這一幕。

突然,船艙的門被猛地踹開,一大群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特警湧入。

一陣槍響過後,男人和數位黑衣保镖均被俘虜。

夏若忻推開被挾持的曲沉,背部中彈,倒在血泊中。

“夏若忻!”

“我……我說了,罩、罩你……”

夢醒。

曲沉捂着臉坐起身,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白無常說的沒錯,刺激刺激确實有助于恢複記憶。

曲沉現在一閉眼就是關于夏若忻的記憶片段,也更直觀的感受到白天死的那個人是自己出生入死的搭檔。這麽多年,他們打打鬧鬧,默契十足。

而現在這個人真的死了,他親眼看見她的屍體躺在那裏,看見她魂魄被勾走,卻無能為力。

曲沉想起白天,隐約聽到有幾個村民說到黃昏就将屍體卷一卷扔墳山去,立馬打起了精神。

若忻姐是因公殉職,不能讓她的屍體随意被丢棄踐踏,被野狗撕咬啃食。

我得去把屍體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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