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孤君亦的過去
第16章 孤君亦的過去
次日入夜,他們按照計劃來到目的地——孤奎的住所。
孤莊別的沒有,樹是最多的,這些都是天然的掩體。曲沉潛伏在灌木叢中,盯着那棟不大不小的屋子,伺機而動。
沒過多久,孤奎笑着走出門,側頭一副跟後面人說話的樣子。如果是普通人看見,估計會以為孤奎精神出什麽問題了,怎麽跟一團空氣聊天。在曲沉眼裏,跟在孤奎身後出來的正是孤君亦。
他倆昨天商量了計劃,決定采用最簡單又有效的方法。先由孤君亦将人引出來,曲沉再進入屋中搜索,找到聯絡工具,向外報警求救。
孤奎是一個人居住,不用擔心進去後會遇上其他人。入夜村民們鮮少出門,就減少被別人發現的風險。只要孤君亦能拖住人,計劃實行的安全性和成功率都能大大提升。
曲沉見人影消失在樹林掩映間,就蹑手蹑腳的鑽入屋子,孤奎的屋子外面看着不小,進來後發現竟與老幣的茅草屋差不多,不過這屋子明顯比老幣的講究多了。
屋內打掃的幹淨整潔,充滿生活氣息。數量衆多的書籍整整齊齊的擺放着,牆壁上挂着各種書法字畫。幾盆綠植被精心呵護得生機勃勃,家具多是木質,材質普通,可看制造工藝,每一樣都是精細打磨過的。這些細節都能看出,屋主人是一個清貧,但是熱愛生活,對生活質量有講究的人。
這間屋子太幹淨明亮,曲沉一眼就能将屋內的陳設囊括眼中,他并未看到電話手機這寫電子産品。
不應該啊。
曲沉眉頭緊鎖,更仔細的查找一番,依舊一無所獲。
難不成孤奎還有別人替他辦事?這是曲沉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孤奎的屋子就搜索不出什麽有用信息了。
但曲沉又不甘心就這樣停止搜索,來都來了,肯定得找出點什麽線索才行。孤奎作為整個案件的主謀,不可能家裏這麽幹淨,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吧。
曲沉速度極快的搜查屋子的每個角落,桌上的書籍都翻遍,沒有找到任何類似罪證的東西。他轉而去看牆上的書畫,想着會不會有東西藏在後面,這一查,果然發現了端倪。
用力拍挂着書畫的那堵牆,牆體傳來的回音空洞發虛,并不像實心牆,也就是說後面極有可能隐藏着一間暗室。
得到這個結論,曲沉立馬來了精神,他仔細搜尋挂着的書畫和旁邊的展櫃,終于在展櫃的盆栽下發現了一個機關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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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絲毫猶豫,按下機關,面前的牆壁發出嘎吱響聲,接着慢慢開啓。
門剛開啓一條縫,滿地的金銀珠寶就映入眼簾。
曲沉喜出望外。這才對嘛,一個能與販賣婦女的組織交易幾十年的人,怎麽可能清貧簡樸,地上這些金銀珠寶正是孤奎交易的資本。
他瞥了眼窗外黑漆漆的樹林,心裏忐忑不安,孤奎随時可能回來,他要是進入了相當于鼈進入了甕,被捉到就是死路一條。
線索近在咫尺,現在退縮的話今晚的努力不就付水東流,孤奎肯定會發出機關被觸動,從而提高警惕,轉移證據,甚至為了永絕後患而對付他們。既然已經打草驚蛇,那麽就沒有猶豫的道理了。
曲沉深吸了一口氣,朝暗室走入。
希望孤君亦可以拖久一點吧。
*
“君亦啊,怎麽突然想起來找你奎叔?”孤奎語帶笑意,宛如一個慈祥的長輩,眼神中卻透着輕蔑和鄙夷。
孤君亦從小就展現出極高的天賦,特別适合修行宗門秘法。如果沒有孤正言從中作梗,在他的培養下,現在孤君亦早就成為跟他親生爸媽一樣的人物了。
當上村長後,他也來看過孤君亦幾回,發現這個孩子完全被孤長生養廢,絕佳的根骨卻半分修為也無,只會一些增強體魄的花拳繡腿,根本上不了臺面。
這孩子跟他也不親近,孤長生還看的緊,漸漸他也放棄了栽培的念頭。
今晚孤君亦主動來找他,出乎他的意料的,畢竟五十年前他們吵過一架後,便再也沒有接觸了。
孤君亦神态冷漠,頓了一會才開口:“最近怨靈鬧得很兇,那哭聲在樹林外都能聽見,你不解釋一下?”
對這略帶質問的語氣,孤奎很是不悅,他故意用無所謂的語氣道:“放心沒事兒,都鎮着呢,跑不出來。普通人又聽不見,有些八字弱能聽見的也沒事,我都吩咐下去了,晚上別出門。”
孤君亦面露譏諷之色:“你說利用鬼嬰維護封村大陣,是為了給村民一個安穩的夜晚,現在又叫村民別出門,不覺很可笑嗎?”
聽到這顯而易見的嘲諷,孤奎橫眉倒豎。他當了太長時間的村長,被村民們讨好巴結慣了,太久沒有聽到這種刺耳的聲音。
他本以為孤君亦時隔那麽久,主動找他,是為了跟他道歉服軟的,沒想到居然是喊他出來吵架!
孤奎越想越來氣,怒聲呵斥:“你懂什麽!正是因為有我,那些普通村民才只是待在家,而不是天天擔心着夢裏會不會撞鬼!我孤奎撐起來的封村大陣救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這一兩百年你确實救了不少人,但這五十年來,被你害死的人……更、多、吧!”孤君亦用冷淡的口吻道出真相,他的壓迫感十足,緩慢而沉重的問,“本不該死這麽多人的。孤奎,你在背地裏幹了些什麽?”
他的冷酷目光帶着洞察一切的銳利,深深的紮進孤奎心中,那一刻,孤奎心虛的不敢和他對視。
“胡、胡說些什麽,我是你的長輩,你這是什麽态度!”孤奎的話中帶着微不可察的顫抖。
孤君亦不欲與這種人争辯,過了這麽多年,這人依舊是那樣,一戳中痛處,就暴露出色厲內荏,外強中幹的真實面貌來。
封村大陣确實保護了孤莊,也同時讓孤莊成為一座囚籠。別谷門認命孤奎成為村長,給了孤奎占山為王的機會,他将孤莊與別谷門的聯系一步步斬斷,最後将孤莊變成獨屬于他的滿足欲望的工具。
孤奎神情陰狠,壓低嗓音威脅道:“孤君亦,我看在你父母的份上對你很容忍了,希望你好自為之,別逼我跟你撕破臉。”
孤君亦眼睛都不眨一下,這種程度的威脅毫無作用。他厭惡和這種人多說,可是,如果這樣就讓孤奎回去,曲沉肯定會被逮個正着,必須多拖延一些時間。
他調整一下情緒,緩和了語氣:“這些事我并不在乎,只要別影響到我就行。”
“你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可笑。你都成鬼了,我對孤莊做的事再影響也影響不到你。”孤奎露出帶着惡意的笑,“等文婆一死,這世上也沒人惦記你了,要我說你還是早點去投胎吧。去陰曹地府好好巴結閻羅老爺,給你投個好胎。”
說到這裏,見孤君亦無動于衷,孤奎臉色愈發陰沉。他厭惡孤君亦清高孤傲的姿态,仿佛自己的攻擊就是個笑話。于是他搜腸刮肚組織着惡毒的語言,用來攻擊面前這個紅衣鬼。
“投個好胎,別跟這輩子這樣,五歲就把爹媽克死。二十歲成親當天,被新娘戴綠帽子,當場氣死不說,還把一大把年紀長生兄急的卧病在床。啧啧啧,造孽啊,你說你這二十年活了什麽啊?”孤奎語氣中滿是可惜,鷹勾般的眼神卻窺伺着孤君亦的臉,企圖在上面看到崩潰痛苦的表情。
他帶着深深惡意繼續道:“唉,慧娘家裏也真是,肚子都那麽大了還要敲一筆彩禮錢。也怪我那個沒出息的堂弟,沒本事娶慧娘還私相授受,搞得最後你、長生兄、慧娘三屍四命,自己卻跑的無影無蹤。
“正言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還把慧娘被趕出來的母親妹妹都安置在你們家。長生兄要不是病的說不出話,估計都得爬起來用拐棍把人趕出去。畢竟他可眼睜睜看自己的乖孫被慧娘氣死的啊!在大婚當天,當着那麽多賓客的面,大聲宣布懷了別人的種,還扯了蓋頭逃婚,正常男人誰受得了?”
他表面唠家常,嘆息扼腕,實則不斷撕扯着孤君亦的傷疤。他要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知道惹怒他孤奎的下場,他要看他陷在痛苦的回憶中,苦苦掙紮,不得解脫。他要讓他永遠被執念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護山大陣也将孤君亦困住,他的魂魄只能在這方寸之地徘徊,到達孤正言在村外的破草屋已經是他能去到的極限。只要等文婆一死,沒有人再記得孤君亦,自然沒人幫他化解執念。他只能在孤莊當個四處飄蕩的孤魂野鬼,渾渾噩噩,最後消弭在天地間。
有鬼嬰的能量源源不斷的供給,他孤奎可以擁有永恒的生命,可以親眼看見這一切的發生。到了那時孤君亦會不會對他搖首乞憐呢?
想到這些可能,孤奎笑容越發狠厲陰毒。令人沒想到的是,孤君亦居然扯動嘴角笑了,笑完眼珠直勾勾看着他,一副期待他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孤奎被看得脊背一寒,止住了聲。盡管很不想承認自己被一個後生看得發毛,但在這種視線下,他确實沒有再說下去的欲望了。
“不說了?”孤君亦挑眉,“那好,換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