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迎新
第3章 迎新
季明靈一直對感情這件事很遲鈍。
不明白那些厭惡和偏見是從何而來，也不明白怎麽會有人願意靠近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無論在哪裏待着他都築起一座透明的圍牆，把世界同自己隔開。
目前，敢對劃下的界限視若無睹，任性他闖入這片荒涼區域的，只有這幫學生了。
和嚴飓交談後，季明靈發現他和學生之間的隔閡悄無聲地消失了，再也沒人故意跟他對着幹，像是默認了，他們是一夥兒的。
看晚自習的時候他習慣睡一覺，每次要趴到桌上的時候，旁邊的人就會遞來一只枕頭，或是一摞舊書，讓他好枕着睡。醒來之後，班級裏的燈全熄了，每個學生都自帶照明，将小小的一團微弱光源托在掌心裏。每個學生都安靜地看着書，就連翻頁都慢吞吞的，動作放得十分輕巧。
貼心得讓他受不住。
明明說過好多次了，叫他們不用關燈，因為不管室內多亮，自己都能睡着。可這幫學生就是不聽，一開口就是老傲嬌了：“我們只是想多練習一下照明術，別太自戀好吧，誰會擔心你睡不着。”
季明靈也能猜到，這群學生是想彌補之前任性犯的錯。若不能清空心底的歉意，他們絕不會輕易停止這一系列別扭又幼稚的示好行為。
他不愛多說，就随他們去了。
和學生之間的關系緩和後，一直處于良性發展狀态。展露天性的年輕人越發依賴他，成天張口就是“季哥”，學習完還主動幫忙打掃校園。
心情還可以的時候，他會耐心地坐在桌邊，聽他們說笑。
年輕人總有說不完的話，還有天真熱烈的夢想，讓人覺得很美好。
每周有機會了，季明靈就帶他們出去上實踐課。
雖然這麽形容會有些肉麻，但他們之間相處起來，确實和家人一樣分不開了。
孤影一般的生活似乎結束了，常年陰翳的區域終于曬到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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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時間太快，眨眼春天要來，意味着畢業季節臨近。
季明靈當然會不舍，尤其在不能陪在學生身邊的時候。每周他都要休息一天，不在學校，耳邊沒了叽叽喳喳的聲音，還挺不适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他的心聲，大發慈悲給了他一個本周打滿卡的機會。
他走到自動感應門前，輕輕叩了幾下。
灰色磚塊迅速挪動起來，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到三秒，這道牆就整齊地落到了兩邊。中間清出一片區域，剛好容他一人進入。
學生已經陸陸續續下了樓，幾個人無精打采地拖着帶有“熱烈歡迎新同學”字樣的大紅橫幅，懶散地坐在地上。發現季哥到校，他們趕忙跳起來，撣着橫幅上的灰，畢恭畢敬的，跟剛才判若兩人。
“難得季哥今天上班！”
“哥，我替你背包！”
“喝茶了嗎？我給你泡一杯去！”
季明靈擺擺手，環視着校園。還挺幹淨，不僅僅是表面，仔細深入地檢查過，也沒發現什麽隐藏整蠱人的下等招數。
“都吃過早飯了？”他問。
刺猬指了指身後：“除了白粥，都完了。”
角落默默幹飯的男孩：“還有最後一口！”
“不急，還有十分鐘。”季明靈怕他嗆着，淡淡地提醒。
剛走進門衛室，就被小兔子撲了個滿懷。
一晚不見，傳聲獸就很想他，耳朵快速晃着都快成螺旋槳了，在他身前蹭來蹭去，熱烈地撒着嬌。
“餓不餓，想吃菜葉子嗎？”
兔子搖頭，表示自己只是想要抱抱，并不需要投食。
季明靈捏了捏柔軟的兔耳朵，聽見外面有人壓着聲音，一聽就知道這是在密謀着什麽。
“姐，你說，新來的會不會擺架子，故意讓我們等，再支使我們給他拎行李？”反複确認門衛室的門窗關好後，一個高個子男生小聲問。
刺猬冷笑道：“他要是敢那麽做，我就讓他哭着滾回去繼續當小少爺。”
“……我之前說的都是屁話嗎？”季明靈翻了個白眼，放下保溫杯，讓傳聲獸出去揍人。
兔子飛出去，給了他們一人一個爆錘。
男生捂着頭，瞪大了眼：“季哥怎麽聽到的？！”
“季明靈又不是一般人！都叫你不要嘀嘀咕咕的了，有什麽計劃放心裏，到時候默默實施不好嗎？”刺猬氣鼓鼓地說。
季明靈：“……”
剛想讓傳聲獸再去教訓他們一次，門口突然熱鬧了起來。
“那個是不是啊？”
“來了來了！我看到人啦！”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學生們嘴上說着不歡迎，實際行動起來比誰都快，轉眼就全部湧向了門口，熱熱鬧鬧擠成一團，每個人都踮着腳尖好奇張望。
“咦，他好像是自己一個人來的。”白粥剛吃飽，擦了擦嘴。
季明靈站在他們後面，不用踮腳也看得清清楚楚。
“還真是。”
學校位于山頂，來的路上有一段長長的盤山公路，步行的話能把人活活累死。由于大型公共場合都有異能使用限制的規定，就算是瞬移能力最好的異能者，都只能老老實實地選擇開車繞上來。而且，只要上了車，中途就不可以停下，這段路随時受到高級異能者的監管，來往的人必須提前申報，方可通行。
那孩子居然沒讓家裏人送，自己一路徒步爬山過來，大家都沒料到這回事。更驚人的是，他好像一點都不疲憊，就額角出了點汗而已。
看到門口居然有好多人在等，新生趕緊加速，身後的大包都晃得颠來颠去，看起來十分歡快，只是容易讓人忍不住擔心書包帶會被他崩斷。
“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一路疾跑到門口，他臉漲得通紅，都不歇一下，就來了個标準的九十度鞠躬。力度很大，他差點把帽子甩到地上。
沒有任何嬌慣長大的痕跡，實實在在的好性格，和預想的完全不同！
收到的實物意外的……有些讨喜？
高三年級的同學們齊齊愣住，計劃泡了湯，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迎接這個面善的新同學。
“鄧賞月。”季明靈向前一步，注視着新同學。
“是！”男孩清脆地應了一聲，擡頭看向喊他名字的年輕男人。
視線相交的一瞬間，季明靈愣住了。
如果不是預先了解過這孩子的家庭背景，知道他的名字和經歷，季明靈肯定會誤以為是那個人回來了。
同樣的淡藍發色，眼角綴着一顆淚痣。看照片的時候還不太确定，近距離見面後，他才在心裏落了錘。
長得确實很像，但并不是那個人。
“老師？”鄧賞月有些緊張地捏着手，害怕會被再次拒絕。
季明靈這才發現自己看得太入神了，都忘了招呼人家。他後退一步，示意新生進來。
“嚴飓，你幫我帶他上樓，哪幾處地點不能單獨去，還有一些要注意的事項，都好好地告訴新同學一遍。”慢慢地鎖好了門，季明靈背對着他們，沒有回頭。
一般情況下，季明靈根本不會讓學生去做這些事，再苦再累，他都是親力親為。
這麽重要的接待轉學生工作，門衛居然讓嚴飓代勞，像是故意在逃避一樣。
嚴飓有些納悶，但還是幹脆地答應了。
提前結束了今天的迎賓任務，季明靈壓低帽子，遮住眼睛，把自己關在門衛室裏，同外界隔絕開。
鄧賞月跟在嚴飓身後，等沒人注意的時候，才悄悄回頭，盯着那道緊閉的門，眼神複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