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完成的畫
第10章 未完成的畫
這玩意兒到底誰送的?季明靈無奈地嘆口氣,數不清多少次地整理圍巾。
房間裏本來就夠悶熱,繞脖子上的圍巾還跟黏人的熊貓一樣,還是那種成天纏着飼養員要抱的熊貓幼崽。
用飼養員來形容自己完全不過分,因為他是真的在用靈力喂這條貪吃的圍巾。
剛拿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并沒發現有何異常,戴久了才感覺不對勁。
這圍巾雖具基本靈智,卻還不夠成熟,怕冷又黏人,明明是禦寒物品,卻貪婪地吸收着主人身上的溫度和異能。
季明靈本想直接摘掉,團了它幾下要往靜默空間裏面扔,圍巾卻在手裏扭來扭去,不再吸收他的異能,凍得直哆嗦,可憐巴巴的。
算了,小圍巾而已,能耗掉多少異能。季明靈屈服于一時懶惰和心軟,便沒有打開靜默空間。
“繼續吧,不丢你了。”
他小聲說着,重新系好圍巾,下巴埋進柔軟的面料。
搞不懂,身邊的小東西怎麽都這麽嬌氣,詭隼怕光,定音愛哭,現在又多了條指望他供暖的圍巾。
他自己就更奇怪了,嘴上嫌棄,卻舍不得真對他們怎麽樣。
比起想法設法擺脫,季明靈更喜歡待着不動,滿足他們貪玩的心思。等人膩了,自然就不會再來煩他。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不管過多久,身邊的人還是賴着沒走,依舊對他興趣滿滿。
守在門口的迎賓人員毫不掩飾狐疑的目光,觀察着這個來自外校的怪人。
自打季明靈進入七中的會客室,他就像個頭回約會的多動症患者,都快把圍巾系出花來了,也怪不了別人盯着看。
圍巾直往他衣領裏鑽,蹭着他的鎖骨,穗子還似有若無地蹭着胸口。剛開始季明靈還執着于把它拽出來,後來越發困了,垂頭打着哈欠,懶散地問:“還沒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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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賓人員規規矩矩看眼鐘表,讓他再耐心等三分鐘。
少了學生的吵鬧聲,沒人陪他說話,季明靈覺得特不習慣。這裏太安靜了,跟地牢沒什麽區別,就是幹淨敞亮點而已。
百無聊賴地晃着腳,幸好專員及時趕到,不然季明靈就要開始睡第二場覺了。
“季先生,專員到了。”迎賓人員聽見腳步聲,提醒道。
季明靈站起身,往外一看。又立刻坐了回去。
“……”怎麽又是認識的人。
沒想到這次要合作的對象是儲文仁。
十年前,季明靈叫過他一聲儲學長,後來郭清祈不樂意,命令他不許這麽稱呼別人,季明靈就改了口,再沒那樣說過。
儲文仁生得很好,劍眉星目,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惜同班有個郭清祈,搶走了大半風頭。不過郭清祈經常逃課,又不近人情,儲文仁便抓住機會,還是憑借優越的社交能力,拉回了一些人氣。
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穩重圓滑。上學時出了名的花心,知名戀愛腦,男女通吃,總是在換對象。季明靈每次去頂樓找郭清祈,都能不小心撞見儲文仁在早戀。
更過分的是不管他怎麽浪蕩,成績依舊拔尖,雖然每次都僅次于同年級的郭清祈,還能保持良好心态,從不嫉恨。
十年後,儲文仁的長相更成熟了一些,身高也是,目測快到一米九了。
季明靈默默想着,如果郭清祈還在,可能會比他還要高吧。
男人摘下太陽鏡,和季明靈對上視線後,爽朗地笑着說:“喲,沒想到這次能跟學弟合作!請多指教啊。”
“既然到了,那就趕緊去看現場吧。”季明靈無視了他伸出的手,徑直繞過。
開門迎面一陣妖風,圍巾刮到臉上,他伸手去扯,卻怎麽都捉不住。柔軟的絨布摩挲着嘴唇,他心中頓時産生一種異樣情緒。
沒空多想,儲文仁跟了上來,要跟他搭話,季明靈加快腳步,取出包裏那些自制的工具。
“測風尺還是熟悉的配方啊,學弟,好久不見了,怎麽這麽冷淡。”儲文仁揶揄道。
“儲專員,你遲到了一刻鐘,或許你們管理局不是很重視效率,但我還趕着回家。”
“抱歉啦,路上遇到點事,幾個美女突然迷路了向我尋求幫助,說不知道家在哪個方向,我怎麽能坐視不管呢?雖然她們的借口有一點點牽強,但是我還是很大度地沒有揭穿。”
“你的異能還是跟以前一樣厲害啊,讓人一看到你就失憶。”
普通又自信的儲專員點點頭,忽略了季明靈言語中的諷刺。
“小季,我記得之前咱們關系不還可以的嘛,別這麽見外,現在又沒人管着你,你想叫我什麽都可以哈。”他剛要搭住季明靈的肩膀,手就被用力打了一下。
儲文仁嘶了一聲,看向打完自己就飛快撤回的圍巾。
“你這是哪兒買的,這麽兇,”他揉了揉手心,倒也不惱,“一點都不暖和,你圍着它管用嗎?”
季明靈不厭其煩地整了整圍巾,這次是帶着誇獎的意味,笑着輕撫了撫,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說:“怎麽不管用,用處大了。”
上了樓梯,來到出事的地方。窗戶還開着,臺子上有不太清晰的腳印。
只有感情極其充沛的人才能憑借肉眼就看出案發現場的異能波動,觀察是季明靈的短板,他還在用測風尺比劃的時候,儲文仁追上幾步的距離,看了一眼,就說:“是【超重】啊。”
和白粥的漂浮能力【失重】相反,【超重】是一種攻擊性極強的異能,使用它的人往往都帶着深深惡念,詛咒他人無法正常行走,從而讓怨恨的對象狠狠摔一跤,摔到頭破血流才好。
意外墜樓的學生就是被【超重】的使用者盯上了。
儲文仁靠着牆,随意地站着,像是在評價什麽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不過學校裏有異能限制,到處是監控,還有【超重】必須在三米之內才能使用,那人怎麽做到的?”
看來七中潛藏了不一般的人。
季明靈看着另一邊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蹲了下去。據他所知,這個教學樓是沒有負一層的。
“那裏暗勢力很重,你最好小心點。”儲文仁也提前看過地圖,發覺不對勁,及時提醒道。
“有沒有看到什麽軌跡?”季明靈問。
儲文仁像是很忌憚暗勢力,遲遲不動,隔得老遠只是觀望:“很難辨認,剛才都沒人排查過這片區域,等我們來了才出現這麽個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好預兆,很有可能是陷阱,學弟,你站遠點。”
“現在不看,等它逃掉再追嗎?”
“先上報了再……”
季明靈凝視着深不見底的黑暗,猛地向下一跳。
儲文仁倒吸一口涼氣,“你對自己真下得了狠手。”
半天不見動靜,他哆嗦着問:“……小季,你還在嗎?”
季明靈在下面幽幽道:“你說對了,這真是個陷阱。”
“你沒事吧?”
“可能需要救援隊來一趟了。”
儲文仁戴上太陽鏡,火急火燎地追下去。
“季明靈?”
他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痕跡,緊張地差點迷路,他最害怕暗勢力,容易胡思亂想,生怕下一個拐角就是兇惡妖魔,幸好來了只會飛的兔子,帶着他破了障眼法,找到正确的走廊,才發現底下原來是個繪畫教室,光線昏暗,季明靈拿着一個油畫盤坐在椅子上,毫發無傷。
看來這兔子是季明靈的守護獸,引着他來到安全的地方,就又飛了回去,乖巧地靠在季明靈肩上。
“在陷阱裏可真悠閑啊。”
儲文仁本來沒太把他的話當真,純粹是擔心才跟過來,發現自己被騙了,也沒太生氣,就是有些哭笑不得。
“別說話,上課了。”
“好,”儲文仁很配合地坐下來,看着面前的白紙,小聲問,“學弟,有何發現?”
“這幅畫的光線感很好。”季明靈認真地賞析着他那邊的作品。
“……”
儲文仁召出守護獸,燈籠魚輕盈游動,将暖光填充在室內。
視野逐漸變得開闊,他環顧四周,默默記下各處的暗勢力分布,速傳了一張全景圖上報給管理局。
季明靈摁着畫板,拿了一支藍色水粉筆,開始在古式建築上添色。
“學弟,我記得你說過着急回家的啊?”儲文仁忍不住提醒他。
“看這間暗室,”季明靈終于肯認真理他,伸手指了指畫紙上一處方方正正的小結構,“只有它是灰色的。”
儲文仁湊過去一看,發現他确實沒在休閑娛樂,而是真的運用了異能在揭秘。
整個房間只有季明靈的位置是有完整作品的,其他座位前面的畫板都是大白紙,像是一群伴舞襯托着優秀的中心位。
這棟教學樓的建築風格和畫中古樓極其相似,所以季明靈推測暗室的位置就對應着現實中某個隐藏的地點,但埋下陷阱的人怎麽會用這麽明顯的手段提醒他們?事情自然不會如此簡單,但他看了一圈都找不到其他線索,暫時也沒發現這個地下室有什麽不祥,只能按部就班地試下去。
随着柔軟的筆觸一點點覆蓋灰暗的方格,地下室的牆壁那頭發出沉悶的轟響。
“出來了。”儲文仁看向右側逐步顯形的旋轉門,驚嘆道。
“我去看看,你在這裏守着。”
“我又不是膽小鬼。”儲文仁不甘心被落下,急忙跟上去。
季明靈嚴肅地說:“裏面很危險,這次是真的。”
儲文仁:“那你就不怕嗎?”
“你忘記我繼承了什麽異能嗎?”季明靈反問。
儲文仁站住了。他當然沒忘,十年前天賦異禀的郭清祈,憑借逆天的異能,百戰不殆。
【傲然】給予了郭清祈蔑視一切低等級異能者的資本,因為那些平凡的招數在他面前統統無效。
除此之外,他還掌握了【臨摹】。只要是和他交過手的人,身上攜帶的異能都會盡數轉移到郭清祈手中。通過不斷習得高階異能,郭清祈的實力越來越強大,達到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境地。
儲文仁很有自知之明,從未不自量力,将郭清祈視為對手。
然而,就是這麽近乎完美沒有弱點的人,死在了季明靈手裏。
當時在別處實習,儲文仁不了解具體情況。後來進了管理局,他主動申請調查,灰瞳卻不允許和他介入。那女人知道他會替季明靈說話,所以斷然拒絕了,還封存了檔案。至今,儲文仁都不知曉真相,全靠別人轉述拼湊一二。同學聚會的時候,都喜歡議論季明靈殺人的事情。他們說,季明靈早就對郭清祈起了殺心,因為郭清祈太優秀,激發了季明靈內心的嫉妒和醜惡。
又有少數人說是郭清祈咎由自取,若不被季明靈殺死,早晚也要被暗勢力盯上。
儲文仁怎麽都無法認可這樣的猜測。
一個是那麽的強勢、有遠見,另一個雖然不招人待見,卻很堅韌執着,從不會刻意傷害他人。
面前的人和十年前身形相似,只是眼睛裏再也沒了光。
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也想問那件事,是嗎?”季明靈停了下來,回頭看着他。
儲文仁沒有撒謊,點了點頭。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你會那麽做,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我天生就是不能被接納的罪人,郭清祈惹了我,我當然要報複。”季明靈毫無感情地說着,走進了旋轉門。
儲文仁頭疼地嘆了口氣,抱着燈籠魚,拖了把凳子到門口守着。
就算季明靈親口承認,他還是覺得事實并非如此。
肯定有不方便透露的隐情,季明靈怎麽會舍得對郭清祈下手?更何況,郭清祈也不是心甘情願被殺的性格,死前還特意把異能全部抽出來,送到季明靈手裏,像是為了保護他一樣……
正琢磨着,儲文仁就聽見上方傳來凄厲的一聲——“救命啊!”